叶楚楚看着这盏精致的六角花灯,一时间有些无措。
什么叫“送到她心口上”?
在和燕兰说悄悄话时燕兰告诉过她,若是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就会想发设法地去讨这个女子欢心。
所以白子轩这是在讨她欢心吗?
叶楚楚呆了呆,似乎被自己这一胆大的想法吓住了,随意努力将这一荒谬的想法从脑海中除去。
白子轩做事几乎从未考虑过她的任何感受,每次都是以一种“唯我独尊”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他怎么会喜欢她。
下一瞬,白子轩的言语便印证了叶楚楚的猜想:“你现在消气了吗?”
看吧,白子轩怎会喜欢她,敢情这是怕她闹脾气呢,叶楚楚想到。
他一定是怕将她惹怒了,没人给他治腿了。
联想到此,叶楚楚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叶楚楚朝着白子轩温柔地笑了笑。
她是位医者,不至于只顾及自己的脾气而不丝毫顾及病人的安危。
只是经过这事情,叶楚楚算是明白了,她和白子轩之间的地位是不平等的,他永远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似乎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说他是她“兄长”也是他,说他是她“夫君”也是他。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之后,叶楚楚也越发清醒起来。
白子轩长得确实好看,她也承认自己曾经对他的美色动心过,但是他的美色能拿给她当饭吃吗?
自然不行。
白子轩全然不了解叶楚楚的想法,说来奇怪,自从这件事后,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叶楚楚对他相较之前还越发疏远了。
每天叶楚楚都会为他治疗腿伤,但是沈暮辞感受到叶楚楚为他疗伤就像是她在例行公事一般,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沈暮辞有些奇怪,那天夜里他不是已经在向她示好了吗?
但他是个不太擅长表达之人,也拉不下面子亲自去找叶楚楚问个究竟,因此随着他的腿伤在迅速恢复,等到他已经不再需要依靠轮椅来行动了,叶楚楚来到他房间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这天,沈暮辞正在看着卷轴,便听到裴宇恭敬地回禀道:“公子,清心大师出关了。”
“那便准备一下吧。”沈暮辞说道,握着狼毫的手一顿,一滴黑色的墨迹落到宣纸上,霎时间便扩散开来。
就在裴宇快要退下时,沈暮辞叫住了他:“你去问问叶楚楚,看看她是否愿意相随。”
这头疾困扰了沈暮辞多年,如同他心底的恶魔一般,每次发作之时他都难以控制住自己嗜杀的情绪。
据闻清心大师医术极为高明,若是这次将头疾治好再启程回京,也是一番美事。
至于他想要叫上叶楚楚,其实他也说不上为何,但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内突然就闪过了叶楚楚的身影。
想到此,沈暮辞嘴角微勾,看着卷轴上的字迹都更为顺眼了些。
“公子,叶姑娘说她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裴宇没过多久就回到了殿内,此刻他低着头,说话时也吞吞吐吐,似是顾虑颇多。
“怎么回事?”沈暮辞眉头微皱,立即便起身了。
就在裴宇还未回过神来之时,这才发现自家主子竟然已经离开了书房,脚下生风,裴宇还从未见过沈暮辞如此焦急的时候。
沈暮辞走到叶楚楚房间里时,叶楚楚正在给将军喂葡萄。只是将军似乎不太喜欢吃葡萄,一直躲着叶楚楚,因此叶楚楚正追着它满屋子跑。
将军如一阵风一般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从沈暮辞身边飞奔而过,而叶楚楚紧跟在将军后面,见到来人,下意识地想要停下来,却不想她身子前倾,一不留神便径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而她手中的葡萄以及果肉内的汁液则抹了沈暮辞一身。
叶楚楚盯着眼前绣着暗纹的玄色衣服下摆,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狠狠瞪了将军一眼。
回神之时恰巧与裴宇对视了一番,便看见裴宇一脸悲苦地望着她,像是在说:我只能帮你到此了,是我家主子偏要来看你。
“叶楚楚,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沈暮辞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但随即便有些气愤,语气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叶楚楚望着沈暮辞,突然娥眉微蹙,一张小脸也皱了起来。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然后慢慢地朝后面退去,与白子轩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这是当我眼瞎吗?”
沈暮辞刚说完这话后,他这才发现,将军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叶楚楚身边。
这狗儿就像是叶楚楚的小护卫一般,一直挡在沈暮辞面前,不让他碰到叶楚楚丝毫,
叶楚楚全然无视沈暮辞此刻似要吃人的目光。
只见小姑娘捂着心口,一脸痛苦的样子,缓缓退回到她的小床上,然后立即裹上了她的小被子,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只留给沈暮辞一个还未散开的发髻。
而将军则也和主人一起上了床,它大摇大摆地将头钻进了主人的被窝里,但却将自己的尾巴留了出来。
将军的大尾巴在被子外面东晃晃西摆摆。
沈暮辞看着将军的尾巴,顿时觉得这只狗的尾巴马上都要翘上天了。
他走上前去,想要一只手直接把将军提起来。
“汪汪汪”,将军突然开始狂叫,紧接着便从床上跳了起来,威风凛凛地站在床前,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一般。
这只狗儿,站在床上,其高度比沈暮辞矮不了多少,气势还挺足。
沈暮辞就这样被将军激烈的犬吠声给轰了出来,他的衣裳上还黏着一颗没吃过的葡萄。
裴宇看着自家主子一身狼狈的样子,顿时有些想笑,但还是尽量保持着严肃,急忙劝解道:“公子,叶姑娘她可能是真的不舒服。”
沈暮辞什么也没说,直接赏了裴宇一眼刀子。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她见了我,突然就不舒服了?”
*****
沈暮辞到寒山寺时,心绪也未曾缓和多少。
清心大师居住在寒山寺后山的一间小木屋内,木屋前有一个小院子,院子内种着几棵菩提树,在小屋旁有一处泉眼,泉水源源不断地从中流出,发出清脆的声响。
“陛下,老衲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清心大师慈眉善目,见到沈暮辞时,正独自坐在菩提树下,他面前放着一个棋盘。
他正在与自己对弈。
沈暮辞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而眼前的这位高僧竟然能够一语道破,让他心中增添了几分敬畏。
沈暮辞走到棋盘旁边,与清心大师相对而坐。
“大师,朕今日是想......”
还未等沈暮辞说完,清心大师便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请。”清心大师将棋子递给沈暮辞,示意他陪着他一起下完这盘残棋。
沈暮辞心中虽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拿起了棋子。
他的棋艺并不差,过去在京都,极少有人能够胜过他。
但今日,和清心大师对弈之时,沈暮辞却发现自己频频进入清心大师的圈套之中。
清心大师的棋风看似柔和,实则柔中带刚,时常杀得沈暮辞措手不及。
沈暮辞的手心逐渐出了一层薄汗。
今日他本就被叶楚楚搞得心烦意乱,此刻更加烦躁,却不想竟然落错了子。
两人就这般下着棋,微风拂过,光阴从指缝间流过,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承让了。”待到大局已定,清心大师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陛下,老衲知道您这次前来的目的。”
沈暮辞的手青筋暴起,紧紧攥着他的衣裳,心中原本压抑着的怒气似乎立即便要克制不住了。
他到寒山寺可不是为了陪这老头下棋的。
“陛下无非就是为了让老衲帮您治疗头疾。”清心大师淡然地说道,仿佛一切外物都无法掀起他心底的波澜一般。
纵使沈暮辞心中有气,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现下能够治疗他头疾之人只有清心大师,因此还是缓和了情绪,将心底的不满压制了下来,恭敬地说道,“还请大师帮忙。”
“陛下不是已经知道如何治疗了吗?”
沈暮辞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便听着清心大师接着说道,“陛下的头疾乃是心病所致,还需心药来医啊。”
清心大师的这句话,和叶楚楚当初与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沈暮辞心中虽极为震惊,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依然认为这话荒诞无比,“还请大师为朕解惑。”
“陛下,您之前下棋,频频落错了子,最后满盘皆输,就是因为你的心乱了。”
“而你的头疾,因心而起,亦是如此。”
沈暮辞听得云里雾里,他自幼悟性极高,学什么都很快,偏生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
“不是心药是——”沈暮辞好奇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清心大师高深莫测地回答道。
*****
归途中,沈暮辞坐在马车上一直沉默不语,清心大师那番话如同在和他打哑谜一般,但他如何也猜不出谜底是什么。
沈暮辞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陷入了沉思。
“公子,清心大师可有告诉您解决之法?”裴宇实在好奇自家主子与清心大师在山上待了那么久到底聊了些什么,便开口问道。
“裴宇,叶楚楚可能是对的。”
“什么?”沈暮辞思维有些跳跃,裴宇一时间竟然有些跟不上。
难不成,自家主子已经思念叶姑娘到了如此程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裴宇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大事,却不想,下一瞬便听到沈暮辞说: “清心大师说,我的头疾只是心病。”
裴宇作为沈暮辞的心腹,在这件事上沈暮辞并不打算瞒着他,索性也就直接说了,“还需心药来治。”
裴宇听到“心病”后,眼睛就瞪大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叶楚楚当初的诊断竟然是对的。
“裴宇,你说心药是什么?”
这种问题裴宇可不敢乱答,但又此刻碍于沈暮辞那极具压迫的目光又必须回答。
裴宇灵机一动,“公子,叶姑娘第一次为您看诊时说,让您多笑一笑。”
沈暮辞看着裴宇,“她真是这么说的?”
紧接着,裴宇发现,在回府的路上,自家主子的表情越发奇怪起来。
沈暮辞骤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未曾笑过了,不管他如何变幻自己的表情,都感觉自己的脸是紧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就在他好不容易勾起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看上去是在微笑之时,便到了府邸。
高福提着灯笼立即迎了上来,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封拜帖:“公子,这是董公子今日送来的拜帖,说是打算近日来拜访您。”
沈暮辞原本还勾起的嘴角,顿时就拉了下去。
“立即把这封拜帖拿下去,烧掉。”
作者有话要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