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他并没有说谎。就在曹丕和淳于琼聊天的时候,公则、刘平和史阿三人已更换甲胄,离开了大部队,朝着黄河一处小渡口奔去。在那里,已经有一条舢板预备着。他们弃马上船,来到北岸,继续走了一段,来到一处小村子。

村民们早就逃光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说几乎,是因为刘平在行进过程中听到几声轻微的铿锵声,这是弩机上膛的声音。

“这里就是东山?”刘平眯起眼睛问道。许下靖安,河北东山,这是中原最有名也最隐秘的二府,分别代表了曹操与袁绍在暗处的力量。靖安的威名,刘平通过许都卫略知一二;而这个东山,今日才得以见到它的真面目。

“这里只是个临时据点罢了。随战局不同,东山的位置随时在变。蜚先生身在之处,即是东山。”公则解释说。刘平表示理解,如果耳目不尽量靠近一线,及时掌握情况,那它就毫无意义。

几名身披锁甲的守卫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他们明显认识公则,但仍对这三个人一丝不苟地对口令、搜身,把他们当成危险的刺客来对待。刘平甚至怀疑,他们与公则对口令的语言都暗藏玄机——如果公则是被人挟持而来,那么他就能不动声色地发出警告。

经过烦琐的检查手续以后,他们终于被放行进入村子。村子里有不少青袍小吏,或抱着文卷或拿着纸笔,行色匆匆,脚步却极轻。出乎刘平意料的是,蜚先生的居所居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选在了一处大院的地窖里。那是一个略为倾斜的漆黑洞口,窖口用木框围住,仿佛巨兽贪婪的大嘴。

史阿守在外头,刘平和公则鱼贯而入。地窖里寒意凛然,土壁挂着白霜,外头的春意与这个小世界没半点关系。不过地窖空间倒是颇为宽敞,刘平居然能直起腰来走路——看来原主人挖地窖的时候,也有避战乱的打算。

在地窖的尽头处,几截蜡烛闪着晦暗不明的火光。一个人影佝偻着跪坐在一张薄薄的毛毯上,身边是数不清的纸卷、简片以及绢帛。墙壁上满是墨迹,有文字,也有符号,笔触无一例外都很凌乱,似乎是信手而为,无法辨读。

“你们来了?”

人影嘶哑地问候道。刘平这才看清这个叫做“蜚先生”的人,不由得一惊。他身体佝偻,一袭青袍把他从头到脚都遮住,只露出一头白絮般的头发和一只赤红色的眼睛,像是蚩尤麾下的九黎魔兽。

公则快走两步,趋前弯腰向蜚先生问候,说明来意。蜚先生的红眼珠盯着刘平,眨都不眨一下,刘平身上浮现一层鸡皮疙瘩。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这头怪物,可是唯一能跟郭嘉对抗不落下风的男子。他拱手道:“蜚先生,久闻大名——在下刘平。”

蜚先生没有回礼,而是围着刘平转了几圈,鼻子像狗一样耸动。刘平不知他是什么用意,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蜚先生突然抬起头,嘶哑的嗓音如同沙磨:

“你身上,有郭嘉的味道。”

刘平不动声色,也把衣袖举到脸前嗅了嗅:“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自负,自恋,还有一股自以为是的恶臭。无论是谁,只要跟郭嘉扯上一点关系,就会沾上这种味道,比秉烛夜行还要醒目,休想瞒过我的鼻子。”蜚先生阴森森地说道。

刘平嗤笑一声,凭味辨人品,这说法实在荒诞不堪。蜚先生俯身从书堆里拿起一卷册子,扔给刘平:“汉室宗藩的系谱里叫刘平者一共三人,都不符合你的年纪。你到底是谁?”

如果说刚才的疑问是无理取闹,那么现在这问题则犀利无比,正中要害。所有的汉室宗亲,都有谱系记录,谁祖谁父,一定有底可查。蜚先生在刘平造访之前,已经做足了这方面的功课。

刘平把手平搁在膝盖上,看也不看那卷册:“玄德公还号称是中山靖王之后呢,又有什么人当真?宗藩只是名义,姓氏只是代号——你只要知道,我是代天宣诏的绣衣使者,这便够了。”

蜚先生不为所动,他从青袍里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点向刘平的鼻尖:“你入我东山腹心,还拿这些话来敷衍遮掩,未免太愚蠢了。”

刘平昂起头来,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把蜚先生的手指推开,冷冷说道:“在下此次北渡,是为了召集忠良之臣复兴汉室,征辟调遣,可不是来乞讨求援。袁大将军四世三公,皆是朝廷封授,你们东山不过是其僚属,又有什么资格敢对天子使者无礼?!”

公则没想到,一见面这两个人就快吵起来了,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蜚先生缓缓坐回到毯子上,嘿然道:“郭公则,你忒小看了郭嘉。以他的耳目之众,汉室派人潜入官渡,又怎么会觉察不到?这人不过是个死间,行动举止都带着一股郭氏臭气,留之无用!”

公则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气恼。人是他带来的,蜚先生毫不客气地指为细作,等于是抽他的面皮。他忍不住开口道:“先生太过武断了吧。刘先生此来,所送之物诚意十足,又襄助谋划,就连撤军之策,都与先生暗合啊。”

蜚先生发出一声干瘪的笑声,傲然道:“这就对了,除了郭嘉,天下谁又能与我谋划暗合?”

刘平无奈地摇摇头道:“自从进窖以来,您一共说了九句话,倒有七句是与郭嘉有关系。看来您对郭嘉的忌惮,当真是刻骨铭心,已容不得别人了。”

听到刘平这么说,蜚先生的眼球变得愈加赤红,似是用满腔怨愤熬成血汁,慢慢渗出来,他一字一句道:“郭嘉是个混蛋,但他也是个天才。我恨他入骨,也了解他最深。所以我根本不信,区区一个汉室,能背着他玩出什么花样来。”

刘平冷笑道:“这话倒不错。郭嘉一向算无遗策。以河北军势之盛,去年尚且被阻于官渡不得寸进;以先生之大才,先死董承,再折孙策,败绩种种,惨不忍睹。我们汉室,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刘平本以为这赤裸裸的打脸会让蜚先生暴跳如雷,却没想到对方的癫狂突然消失了,就连眼球颜色都在慢慢变淡,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特意送你到此,是来羞辱我的么?”蜚先生问,语气平静到让人生疑。

刘平大笑:“不错,正是如此!郭大人,我去地窖外头等你处置,这里太憋屈了,不适合我。”说罢朝公则一拱手,转身要出去。

“站住。”蜚先生突然喊道。

刘平脚步却丝毫不停,公则过去扯住他袖子,口中劝慰。蜚先生忽然道:“郭嘉绝不会只是为了羞辱我而煞费苦心,他从来不做多余事。”

刘平回首道:“这么说,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

“不,你肯定是郭嘉派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蜚先生的独眼闪动,青袍略微摇摆,“只不过在你的身上,除了郭嘉的恶臭,还多了点别的味道——我刚才是要撬开那一层郭嘉的壳,露出里面你的本心。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别用郭嘉那套说辞,用你自己的想法,试着说服我。”

公则暗暗叫苦,已经把脸撕到这份儿上了,他说出这种话,刘平又怎么会答应。可他又一次猜错了,刘平听到这句话,反而回身重新跪坐下来,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用我自己来说服你,一句话就够了。”

蜚先生和公则都微微一讶,他要在一句话内解释自己的身份,撇清与郭嘉勾结的嫌疑,怎么可能做得到?刘平环顾左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道:“我乃是杨俊之子。”

他这一句话无头无脑,公则听了莫名其妙。蜚先生却陷入沉默,整个地窖里,只听见粗粝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在石块上。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过了许久,蜚先生方才抬头说道:“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受学于陈留边让,曾在京城任职,后任曲梁长。建安四年末,杨俊受司空府征辟,前往许都,途中遇袭,断一臂,独子死难,如今在许都调养。有传言他在京时与杨彪有旧,属雒阳一党。”

刘平心里暗暗佩服。东山不愧是与靖安齐名的组织,连许都发生的这些细小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是说,你就是杨俊的儿子……我记得,嗯,叫杨平?”

“不错。”刘平嘴角一颤,这个蜚先生居然随口便把一个人的履历报出来,不知他脑子里记着多少东西。

“也就是说,你父亲伪造了那一场劫难,为的是湮灭你的身份,好为天子做事。”

刘平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这不算是谎言,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是被安排作为天子的影子而存在,只不过计划永远追不上变化……

蜚先生居然笑了:“你若说别人,我还有些迟疑。但说起杨俊了,这事便好分辨了。他去许都之前,在曲梁可是个好客之人。”刘平心中一动,果然不出所料。他一直在怀疑,自己父亲在外面的奔走,是负有特别使命的,现在终于从蜚先生口中得到了证实。

杨彪之前曾被满宠拷掠,曹操认为他与袁术之间有姻亲关系,会借此与袁氏里应外合。现在刘平明白了,所谓“袁术姻亲”那只是在明面的掩护,杨彪真正与河北袁氏联系的中转管道,却是在曲梁的杨俊。

“你父亲是个胸中有鳞甲的人。”蜚先生简单地评论了一句。刘平还好,公则却多看了他一眼,隐有妒意。蜚先生可从来不轻易夸奖别人。

蜚先生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刘平一一作答,气氛逐渐趋于缓和。杨俊这条线异常隐秘,连郭嘉都不知道。刘平说出其中的细节来,自然便能证明自己身份。讽刺的是,蜚先生以为是杨俊把秘密告诉了儿子,实际上,这些秘要都是杨俊觐见天子之时一一交代的,那时候他们已不是父子。

“也就是说,你父亲牺牲了自己,把你变成汉室的一枚暗棋,替天子打点外头的一切。”

“不错,所以我刚才说过,名字只是个代号,对我来说,它毫无意义。你只需知道我效忠的是谁,就够了。”

刘平微微苦笑道。他现在的处境,委实有些奇妙。在伏寿、杨修的眼中,他是伪装成刘协的刘平;在荀彧、郭嘉和曹丕的眼中,他是伪装成商人刘平的刘协;在蜚先生和公则的眼中,他又变成了伪装成汉室密使刘平的杨平。诸多身份,交织纷乱,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迷失。

“在谎言的旋涡里,最可怕的是忘记真实。”杨修曾经如此告诫过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可我真实的身份,到底是谁呢?”刘平忽然没来由地想。可他不知道答案。

蜚先生又道:“我听公则说,陛下准备了一份衣带诏,可有此事?”

“不错,但这只能传达给两个人:要么是袁大将军,要么是荀谌先生。”

公则看了蜚先生一眼,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刘平莫名其妙,问他何故发笑,公则指着蜚先生道:“你要传达口谕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

刘平大吃一惊:“您,您就是荀谌?”

荀谌是当世名儒,又是荀彧的从兄,在刘平心目中应该也是个风度翩翩、面如冠玉的儒雅之人,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蜚先生嘿然一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刘平彻底糊涂了。

公则看向蜚先生,看到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拍了拍刘平的肩膀:“刘老弟,为了表达对汉室的敬意。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个东山最大的秘密:荀谌,已经死了。”

“死了?”刘平双目立刻瞪圆。这怎么可能?荀谌对许都非曹氏阵营的人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杨彪、董承甚至孔融,都曾经与他有过接触,荀谌就是袁氏的代言人。杨俊当初在曲梁,就是负责杨彪与荀谌的交流。

“死了有几年了。但他的身份特别,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这几年来,你们许都接触到的‘荀谌’,都是出自蜚先生谋划,我和辛氏兄弟负责书信往来,并不时放出点风声,证明他还活着。”

公则手舞足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荀氏是郭氏最大的对手,他公则能操纵一具荀家的僵尸,把荀家的人玩得团团转,还能给那个荀令君添点麻烦,没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这事太过隐秘,公则不好公开炫耀,如今终于可以对外人说起,他自然是说得满面生光。

“这一具尸体,非常好用。这秘密知道的人,可不多。”公则像是在评论一道秘制菜肴。就连董承,他们都不曾说出真相,以致他临死前还叫着要见荀谌。

刘平面色不动,心里却叹息。他本来的计划里,荀谌是重要的一环。但现在看来,这计划要做大幅修改了,而且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既然如此……”刘平一边斟酌一边控制着语速,“那么这个衣带诏,就交给您吧。”

刘平说完从腰间摘下一条衣带。蜚先生接过去把它抓到鼻子前,仔细地闻了半天,这才说道:“嗯,这条衣带诏里,没有郭嘉的臭味,应该是天子亲授——你能念给我们听么?”

公则和蜚先生伏在地上,就像是两名恭顺至极的臣子。无论真心如何,礼数上还是要做周全。刘平朗声念道:“假曹氏之意,行汉室之实。两强相争,渔利其中。钦此。”

蜚先生哈哈大笑:“陛下果然是聪明人,没拿些废话谎话来羞辱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汉室地位虽高,实力却衰微至极,只能借袁绍和曹操这两个庞然大物的碰撞来寻求机会。这点心思,怎么都是藏不住的,天子索性挑明了其中利害,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把话说在明面,大家都方便。

笑了一阵,蜚先生又露出敬佩神情:“自光武之后,天子可算是汉室最杰出的人才,有眼光,有手段。在治世可比文景,乱世若逢机遇,也是秦皇孝武之俦。这么一个人物,却被困在许都这个牢笼里,实在可惜,可惜。”

“陛下春秋正盛,可还未到盖棺论定之时。”刘平意味深长地回答。

蜚先生把衣带诏放下,抬起手不知从哪个角落端出三个木杯,杯里盛着点黄颜色的醇酒:“说得好,就让咱们祝陛下长命百岁吧。”三个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刘平心里一下子如释重负,慑服公则,是第一步;摆脱郭嘉的阴影,是第二步。他前来官渡的意图,正在一步步地实现。

地窖里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蜚先生又给刘平奉上一杯酒:“这件大事定下来,我也放心不少。接下来,刘先生不妨暂且留在公则军中,等到了时机,再见袁公如何?”

“哦,莫非有什么不方便?”

“袁公近处,掣肘甚多,不是每个人都对汉室有忠贞之心。东山与汉室,在官渡能做的事情,可还有不少呢。”

三个人心知肚明,都是一饮而尽,相视一笑。这地窖里的三个人各有私心,公则要上位,蜚先生要置郭嘉于死地,而刘平则要为汉室捞更多好处。过早地接触袁公,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处。反正袁公一定会赢的,多捞些好处才是正道。

蜚先生放下杯子,似乎有些兴奋,拍着大腿,吟起张衡的《三都赋》来。小小的地窖里,他沙哑的声音竟有些激越。公则冲刘平使了个眼色,表示他每次一喝酒,都会这样,不必大惊小怪。

刘平心想,蜚先生变成这副模样之前,想来也是个风流倜傥的才俊,只是不知为何变成这模样。在那青袍之后,到底藏着何等的往事呢?

蜚先生注意到刘平的眼神,停止了吟咏,翻动红眼。刘平赶紧尴尬地把视线转开,蜚先生坦然道:“你不必尴尬,我以我的容貌为恨,却不以它为耻。”他伸出手来,把青袍撩开,刘平看到的,是一张长满了脓疮的面孔,形态各异的脓包像菜地里的幼芽,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在肿胀的包隙之间还流淌着可疑的浊黄汁液,把整张脸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是小孩子在深夜的梦里所能想象到、最可怖的脸。

“因为郭嘉?”刘平大着胆子问道。

地窖里的温度突然降低了,这个禁忌的名字每次出现,都让这个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阴寒。蜚先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地窖口,仰望出口良久,背影说不出地落寞:

“我也想行走于日光之下,谈笑于庙堂之间——但我已经把身心都献给黑暗,洞穴才是我的归宿。”

刘平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个恶魔一样的人,却有着比任何人都深沉的悲伤。

蜚先生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显得有些疲惫:“孙策遇刺,你是知道的?”

“不错,郭大人告诉我了。”刘平道。

“本来这件事是不该发生的。”蜚先生的声音里有些挫败,“我早就预见到那个人会施展如此狠辣的手段,也做了一些布置,可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哦?”

“曹家在江东势力微弱,若要刺杀孙策,只能请当地势力相助。我们袁家若要阻止,也必须寻求帮助。而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豫章太守华歆。可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欺骗了我们,投靠曹操,并调动了一批军用强弩,配合郭嘉出手刺杀了孙策。”

“这有什么不对吗?”刘平有些诧异。这虽然没什么道义可言,可乱世之人,投向哪一边,岂不是平常之事么?可听蜚先生的意思,似乎这是件极其恶劣的事情。

蜚先生转过身来,青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华歆有一个女儿,叫做华丹,被郭嘉奸杀至死。”

“啊!”刘平一下子想起来了,伏寿曾告诉过他,据冷寿光所说,郭嘉早年曾拜在华佗门下,后奸杀华佗侄女,扬长而去——而华佗和华歆,本来就是兄弟,只不过后者不愿与医者为伍,改换了门庭籍贯。

“那人为了趋附权势,连杀女的仇人都能合作,我实在是太低估他了。”

刘平注意到,蜚先生在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的脓肿都在发颤。他盯着蜚先生:“莫非你,也曾在华佗门下?”

蜚先生答非所问,喃喃道:“他带走的,可不只是尊严……”他说到这里,恍然一惊,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摆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