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琼拿到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院落。

寒暄几句以后,刘平对许攸叹道:“朕这次举荐许卿,是因为卿与曹操有旧。但细细一想,这一举实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曹营谋士众多,郭嘉狡黠,万一识破——卿可就危险了。”

许攸摸了摸尖尖的下巴,朗声道:“为汉室尽忠,乃是臣子本分。再者说,我身秉大义,郭嘉又岂是我的对手?”他的笑声尖细,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公鸡。蜚先生的独眼闪过一丝光芒,对这句话不屑一顾。

刘平拍腿赞道:“说得好!难怪袁将军放着诸多谋臣不用,反而两次急信把卿从邺城召来,果然只有借重卿之高才才能抗衡郭嘉。”许攸听到这句话,神情为之一滞,露出狐疑之色。刘平微不可察地使了个眼色,许攸立刻咧开嘴大笑起来:“陛下所言不错。我看曹营那些策士,都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蜚先生敏锐地从两个人对话之间嗅到一丝古怪的味道,可他不清楚这异样从何而来。不过蜚先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他嘶哑着嗓子对许攸道:“您前往曹营的理由,在下也安排好了。”

“哦?说来听听。”许攸好奇地问。

许攸要扮演的角色,是从袁绍营中叛逃之人。他为何弃强从弱,必须得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人必生疑。蜚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份书信,搁在许攸身前:“这是东山截获的一封官渡送往许都的催粮文书。”

许攸打开看了一眼,啧啧叹道:“都说曹阿瞒这几年屯田有方,攒了不少家底,想不到官渡一战米缸就快见底了。”

蜚先生道:“您拿着这封书信去见主公,献上分兵袭许之计。而公则趁机进了谗言,说您与曹操有旧,此举是明帮河北暗助曹氏。主公大怒,将您在邺城的家人寻了个罪名收监,还要把您投入监牢。您走投无路,只得南下官渡投曹。”

许攸听到这个安排,大笑起来:“好,好,这个设计好,果然是只有我河北幕府才有的特色。曹操听了,一定不会起疑。”

公则是颍川一派,许攸却是南阳巨头,两者互相陷害使坏,实在是袁营最平常不过的风景。蜚先生编造的这个理由,任谁都觉得理所当然。刘平甚至怀疑,公则可能真的有这么个打算,只不过真戏假作而已。

刘平心里又是一转,不由得佩服起蜚先生来。这个理由不光是为了瞒过曹公,也暗暗含了一层牵制许攸之意——为了让靖安曹笃信不疑,许攸在邺城的妻儿会被假意收押。若许攸顺利完成任务,妻儿原样放回;若许攸有什么二心,这假戏就会真作。这个许攸叛逃的理由,反而成了他无法叛逃的原因。

刘平看向许攸,他却似乎没看出这一层意思来,高高兴兴地挥舞着右手道:“既然曹公粮荒,那么我此去曹营,正好以粮草入手,趁机攻心,让他来乌巢就粮。”说到这里,许攸的三角眼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蜚先生身上,指头一点:“不过你们可不要自作聪明,先把乌巢粮草运走。那里积屯咱们全军大半粮草,对曹军可是个大大的刺激。你们转移了粮草,剩个空壳,曹公说不定就不来了。”

许攸的话不太好听,但蜚先生只能点头称是。许攸在袁营的地位,算起来比公则还要高上一线,不是一个东山能压住的。

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忽然邓展走进来,他现在算是天子禁卫,负责进出宿卫并通传等事。邓展面无表情地说道:“东山急报。”然后看向蜚先生。他是东山首脑。

蜚先生骂了一句“真不是时候”,然后向天子与许攸致歉告退:“我去处理一下急务,马上就回来。”说完他起身急匆匆地走出营帐。

这里是天子行宫,规矩很多。蜚先生的事务再急,也不能在行宫内处理,必须离开院落几步,做完事后再返回来。

等到确认蜚先生离开了院落,刘平看向许攸的眼神突然变了,他急速说道:“蜚先生随时可能回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许攸眼珠一转:“你一说主公两次急信催我,我就知道你和曹世侄是一伙的。”在邺城时,曹丕冒充前线使者去见许攸,结果被真的使者撞破。刘平故意透露出这个细节,蜚先生茫然不知,许攸却是一听就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