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与魔头结为道侣

作者:榴春

昆仑山巅,翠鸟伴着清风从那庄严巍峨、云雾缭绕的月白建筑飞过,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

练剑场上,橙白弟子服的华阙仙门弟子正手执长剑,招式整齐划一,他们在空中御剑飞行了一圈后陆续落下,口中念诀,剑竟是能够自动收回剑鞘。

云绮月觉得,自己被这看上去瑰丽奇幻的修真界文案诈骗了。

四周无人,郁郁葱葱的青松下,粉衣少女一口气将怀中的弟子服扔到地上,她身量相较于其他女弟子稍稍娇小了些,此刻气性却比任何人都要大。

弟子服被她雪白的靴子踩得脏兮兮的,而后,云绮月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绫轻轻一抛,挂到了树上。

板凳已经摆好,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她正准备上吊。

“与其被该死的修真界摧残,倒不如在棺木里一劳永逸,说不定就能回到现代了呢。”

一年前,云绮月还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大一女学生,享受着美好的大学生活。

结果,在与室友宿醉一夜后,睁开眼就躺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名扑克脸的胡子大叔正坐在她的床边,屋中弟子们都尊敬地称呼他一声‘严掌门’。

事实证明,她穿越到了修真界。

“师兄师姐们好,掌门好。”社牛云绮月丝毫不见生,眉眼弯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做起自我介绍:“我叫云绮月,今年十八岁。”

气氛突然静得可怕,隔了好半晌,才有弟子惊道:“严掌门,我怎么觉得小师妹的病好了?”

严掌门声音沉重威严:“何出此言?”

那名弟子说话倒是直爽:“掌门你有所不知,这么多年了,云师妹说自己是乌龟,是老鼠,是掌门,是皇上.......就是不曾说过自己是云绮月。”

云绮月挂在嘴上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了那里。

乌龟、板凳、掌门、皇上......?

听到掌门这两个字,严掌门本就板着的脸,好像更加板了。

这时,又弟子猛地击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定是因为小师妹踩到香蕉皮摔倒的时候,头撞到了脑子,把多年的病撞好了。”

哈?

严掌门为云绮月把了脉,见她脉象正常,双目清明有神,不似从前那般混沌无光,默认了这个说法。

从二十一世纪穿到了这副身体上,原主的记忆也就接连二三地涌入脑海之中。

原主也叫云绮月,从小在华阙仙门长大,仙门的弟子都知道,这个小师妹是个天生的小痴傻,脑子不太好,被养在仙门中一直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修炼。

不过,现如今云绮月的痴傻之症已然痊愈,从今日起,她便和其他同门弟子们一起修炼了。

修炼,无非是修真小说中所写,打打坐,练练剑,吃吃丹药,吸收天地精华而已,运气好碰见金手指,还能修成个神仙,想想便觉得激动。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天还没亮,严掌门便将呼呼大睡的云绮月叫起来。

他告诉她:华阙仙门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弟子的修为最低不过是筑基三阶,放眼各大宗门都没有炼气三姐的弟子,所以云绮月必须修炼到筑基三阶,才能帮华阙仙门洗去这个污点。

修炼第一天,云绮月没能凝神,被严掌门罚跪。

修炼第二天,云绮月背错心诀,被严掌门罚跪。

修炼第三天,云绮月修炼时打瞌睡,被严掌门罚跪。

转眼一年过去了。

在魔鬼训练营备受煎熬的云绮月敲响严掌门的房间。

她行了一个跪礼,没泪也硬是挤出三分泪来:“弟子自知是仙门的耻辱,愧对掌门以及同门的安排,无颜留在华阙仙门,还请掌门将弟子逐出仙门。”

快点把她逐出仙门吧,快点结束这苦逼的修仙吧,快点去找一张床好好躺上一天吧。

见严厉的面色似是有所动摇,云绮月演得更加卖力:“求掌门成全弟子,弟子不想拖累仙门。”

而严掌门的回答惊为天人,堪称21世纪教科书回答:“虽说你是华阙仙门的耻辱,但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无可救药的弟子,云绮月,你有这份心是好的,明日起,须得多攀爬一次山门外的阶梯,不仅强身健体,更有利于修炼。”

昆仑山的阶梯足足有三千阶。

云绮月:真是令人感动的好校长啊。

最后,云绮月选择了死,她望着树上系着的那一条被清风轻轻吹拂的白绫,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倘若这具身体成了尸体,是不是就能回到现代了?

一定是的!

就在云绮月刚准备上吊时,突然一道红雷劈下,烧焦的青松从中间断成了两截,白绫也随之化成了灰。

少女双目一滞,呆呆地立在那里。

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晴朗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云密布,雷霆阵阵。

雷并不寻常,是从未见过的带着三分狰狞猩红落雷,仿佛要把天际撕开一个口子。

修真界的天气……这么魔幻吗?

匆匆赶来的少年是在这个时候抓住她手腕的。

“陆景泽?”

云绮月来到修真界里结交的第一个好友,与其说是好友,不如说是难友。

她是华阙仙门唯一的炼气一阶,那么陆景泽是唯一的筑气一阶,五次又三次是一起受罚,自然而然就结交成为了朋友。

陆景泽熟络地拉着云绮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绮月,严掌门召令所有弟子前往禁塔,就差你了……咦,你的弟子服呢?”

言罢,他便要往她身后的地上望去,云绮月尴尬地笑了笑,脚步往前一移,挡住少年的视线:“弟子服脏了,待我回去洗一洗才能穿,对了,你所说的禁塔,是昆仑山不远处的破塔吗?”

说是破塔,一点都不违和,云绮月曾远远往过那塔一眼,塔周围十分的荒芜,塔面爬满青藤,氛围诡异。

“绮月,你知道焚天吗?”陆景泽一向不正经,这一次难得露出凝重的神色,“修真界的魔修之首,令人谈之色变的焚天,他就被封印在那座禁塔里,现在禁塔有异动,华阙仙门所有的弟子们都出动了。”

焚天.....名字的确是大反派该有的名字。

昆仑山上,仙门弟子们亲眼目睹了禁塔塔顶上方的乌云旋涡,夹杂着滚滚诡异的红雷,蝙蝠与乌鸦环飞,像是在等待着一场狂欢。

事不宜迟,严掌门带领仙门上下倾巢出动,修真弟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禁塔之下。

云绮月抬头遥望,她现在是炼气,禁塔中散发出的威压对修为低的修真者来说影响更大,越靠近越是头晕目眩。

恍惚中,一道红雷正巧劈在脚边,毫不留情地留下一个深坑,她瞬间提神醒脑,站直了身子。

貌美大师姐苏浅羽用灵力替陆景泽挡住了头顶的红雷,他有些恐惧,缓了好一会儿才答谢道:“多谢师姐,要不是你,我刚才肯定就......”

对方的面颊泛起不易察觉的,隐隐的红晕,轻柔道:“小心些,不要被击中,跟在我身后。”

弟子们罗列阵型,纷纷施展灵力,竭力压制住囚塔磅礴的魔气。

云绮月也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做手势,严掌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囚塔上,没人注意到她正在划水。

严掌门望着魔气磅礴的囚塔,不由得凝了目。

焚天为挣脱封印,想必损耗不小,修为定剩不了几成,假如趁此机会进塔将其肉身击杀,哪怕最后杀不死,至少能够封印他。

当严掌门御剑靠近禁塔,试图入塔击杀焚天时,更加浩荡的魔气从禁塔周身爆发出来,虽然严掌门修为高深,及时用灵力抵御,但还是猝不及防地吐了一口鲜血。

严掌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魔修的离识境?绝不可能,在囚塔封印的压制下,焚天根本无法修炼,更遑论从魔婴期修炼到困难重重的离识境?”

魔修最高的修为是碎虚,成为不死不灭的、神一样的存在,其次是离识。

魔婴期到离识境,要跨越这小小的一步,难比登天。

云绮月认为,照这样的情况下去,无需她特意去上吊自杀,只要塔里那位大佬出塔,整个修真界的正派弟子都得玩完。

这时,塔中人的空谷般的声音响起:“华阙仙门,当世第一大宗,也不过如此。”

所有人的视线顺着那声音望去,青年静静屹立在塔顶。

漆黑的衣角随风鼓动着,如波涛黑浪,他冷漠地望向塔下的人,仿佛看得不是活物,而是死人。

光是那睥睨一切的气势,以及额头上泛着血色红光的魔印,便叫云绮月一眼认出他就是焚天。

不过,并不是焚天的实体,他似乎是想装逼,本人不出来派出一个虚影,并且那虚影抬手就是从天而降的红色大火雷球,像高射炮打蚊子一样,砰得一声巨响,就击溃了华阙弟子们的诛邪阵法。

好狠,开局一个王炸大招。

好在云绮月一直都在划水,站得比较远,其他人又及时掏出瞬移符,这才没有伤亡,只是不少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严掌门几乎不假思索,当即挥袖就道:“焚天已是离识境,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并非是他的对手,当下只能退回仙门,从长计议!”

“是!”

众弟子得令,一边动用灵力防御,一边扶起受伤的同门,连连撤退。

“既然打着正道的名号消灭我,又何须畏惧我的力量?”

焚天的虚影虽然消失了,却也知晓华阙仙门要逃,魔气在弟子们的身后聚集,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像超大号的吸尘器,想要把他们吸回去,一时间浩浩荡荡,尘土飞扬。

严掌门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好在这种程度的漩涡只能对付一些修为不到筑基的弟子和凡人。

他年纪大了,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

“绮月!”陆景泽突然焦急地大喊。

云绮月这一切都像踏马做梦一样,为什么别人都没被吸走,只有她被吸走了,仅仅是因为她菜?

她拼命大喊:“陆景泽!”

陆景泽没能及时抓住少女,眼睁睁地看着云绮月就这样被卷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少年瞳孔骤缩,当即就要回去救她,苏浅羽用灵力捆住冲动的他。

“陆师弟,你在担心云师妹?”苏浅羽下意识问出这一句话,而后察觉自己的失态,随即又道,“焚天与华阙仙门势不两立,你若是去了,不仅救不回云师妹,还白白搭送了你的一条性命。”

陆景泽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执意去救,苏浅羽无奈,只能将其打晕带回了华阙仙门。

被吸入漩涡的云绮月,是听得到苏浅羽最后那句话的。

自己横竖都是要上吊的,但若因为又菜又咸而死,未免太丢人了。

塔内黑漆漆、冷冰冰,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只靠着昏暗的烛火勉强照亮周围。

因为被凉飕飕的冷风一吹,云绮月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她低头望着脏兮兮的双手:“我还活着?这里是......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