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

作者:钱塘苏小

十三岁那年,她因着学规矩错过了花朝节,唯有乐霜一人参加。

乐霜回来后,脸颊酡红,诉说着自己对那花朝节的记忆,可是隐隐的她只知道庶姐乐霜喜欢上了一人。

乐霖笑嘻嘻的问着自家庶姐,“阿姐,你总说花朝节有一公子丰神俊朗,不如说说,让你关在家中学规矩的可怜妹妹,长长见识,如何?”

乐霜羞赧一笑,“哪有什么公子,莫要胡说。”

乐霖打趣道:“阿姐,你莫要骗我。我都听婢女说了,有一青衣公子,在此次花朝节上鹤立鸡群,出尽风头啊。”

乐霜的脸更红了一些,“此人与我家也颇有渊源,是那卫世伯家的三公子,名曰卫玠,字叔宝。”

乐霖呆愣住,原来这世上真有卫玠,卫叔宝这个人!

至此之后,她终是在父亲乐广心情甚好的时候,提到她师父宁云子让她行善积德,广开医馆,多结善缘,乐广总是有些不悦,但终究答应她可以可一间小医馆。

有一日,她听说卫玠在咸亨酒馆约人对诗,她特地以医馆对账的事情,着男装出门,终是在二层酒楼,偷看了一眼,果真如她梦境所见,一般无二。

呆愣片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逐,吓得她快步离去,只是心中笃定,至此后,远离这名曰卫玠的瘟神。

如今她正逢十五岁,该是要参加晒书节,而这洛阳城“华春苑”正为晒书节举办百花宴,一时间,世家子弟、士族女郎纷沓而至。

百花开,春意闹,本是一年好时节,却终有纷扰来。

因着卯时时分,乐霖有商贾朋友前来洛阳谈事,她不得已穿着男装,以玉面之狐的身份出面,与商贾朋友小酌几杯,谈下三七医馆药材供给事宜。许是这酒劲太足,即便辰时匆匆赶回乐府,赶上马车去华春苑,身上酒气依旧没有办法去除。

乐霖只能借助暑气大炙的由头,佯装中暑,以药酒送服苏合香,来掩盖身上酒气。

此时她一身水绿烟云裙,右手扶着素翎,左手按压着太阳穴,脸色微白,口中带有淡淡的香气,若是仔细看去,能看到她咀嚼的模样。

贾芙假装一脸好奇的问道:“乐霖,怎的一身酒气?”

乐霖轻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今日的暑气大炽,我中了暑气,就着药酒,吃了点苏合香。”

“吃了点苏合香?怕是你偷喝酒了吧?你这般怕是丢尽了你乐府的颜面,阿霜都要被你连累咯。”,贾芙幸灾乐祸地看向乐霖。

贾芙是那韩寿和贾午的女儿,当今皇后贾南风更是她亲姨娘,自小娇生惯养,免不得生出跋扈的性子。

乐霖因着父亲乐广与贾芙亲哥贾谧是同僚,时常入贾府,与贾芙为伴。

只是贾芙跟乐霖八字不合,自小便是争吵不休。

乐霖揉着太阳穴,语气是那般淡漠疏离:“多谢你这般好心提醒,但我不知,这中暑饮药酒也成了丢颜面的错事,不知,是那般道理?”

贾芙脸色颇为难看,说了句:“哪般道理?你一个世家嫡女满身酒气而来,即便是饮药酒又如何?还不是将你乐府的脸都丢尽了?”

“贾芙,我未曾与你做半分计较,你这般说辞,可是我又得罪你了?还是你又看上哪家公子,想引起他主意?”乐霖眯起眼来,先前马车内中了暑气,此时身子尚未恢复,乏力感一直围绕心头。

乐霖取下腰间的一壶酒袋,以温酒咽下口中苏合香,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芙。

“乐霖,你这是何意?”贾芙当下黑了脸去。

“字面意思,你作何理解,便不是我的事了。”乐霖那冷漠又疏离的眼神刺激到了贾芙,贾芙欲要上前教育这说话处处噎人的幼时伙伴。

争吵声引起一旁路过的卫玠的注意力,卫玠本是轻轻一瞥,却发现与他梦中极其相似的女子,他当下好奇了起来,拨开人群,往前凑去,想要看清乐霖的脸。

此时贾芙快步走来,右手挑起乐霖的胳膊,将乐霖手里的酒囊给甩了出去,酒囊呈抛物线,直接甩到了带着小厮而过的卫玠身上。

酒水打湿了卫玠两旁垂下的发丝,发丝尖端滴下的酒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更有些水滴落在了那皂角靴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的发生,贾芙的脸羞红,所幸反应还快,连忙斥责道:“乐霖,你赴宴前私自饮酒,也就罢了,偏生将酒囊抛出,污了他人衣衫,你可知自己的过错?”

贾芙这声斥责,倒是将过错推得干干净净。

“这位女郎,这是你的酒囊?在下欣然赴宴,本是萍水相逢,不知哪里得罪了女郎,竟用酒水泼我?”卫玠弯下腰,捡起那沾满灰尘的酒囊,眉头紧皱。

乐霖的身子微微发颤,佯装害怕的说道:“抱歉,正是妾的酒囊,妾不是有意的……还望公子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此时她只希望距离这个瘟神远一点,越远越好。

卫阶好奇的打量着乐霖,怎的这女郎见他如此害怕?莫非掷果盈车之后,又起了哪般新鲜的法子,来博取他的注意力?

尽管好奇,卫玠到底是一个男子,还要保持自己作为君子该有的姿态,“女郎莫要害怕,左右湿了行头的是在下,在下并没有打算计较,你又何必如此?”

乐霖以为卫玠是暗示自己必须赔付银两,连忙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银子,一边数着银子一边说道:“你这身行头,算市价约莫二两银子,为证明妾的诚意,五两赔付。”

卫玠以酒囊压住了乐霖的手,抬起头,看向卫玠,这一刻她也不知这自视甚高的家伙要作甚。

卫玠盯着乐霖的眼睛,这点钱的姿势像极了市侩的商人,他很想知道这女郎究竟是何人。

“这位女郎,你是何人?”卫玠下意识的问出心声。

此话才出,贾芙终是逮住乐霖的把柄一般,连忙说道:“叔宝,这是乐尚书的嫡女,乐霖。”

卫玠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乐霖!他父亲卫恒为他定下的未婚妻?

传闻乐广嫡女乐霖因着自幼体弱,常年将养在家里,甚少出门。他本以为乐广的嫡女,应该如“乐令”美名一般,是个知书达理、聪颖温良的女子。

如今,竟是这样一个模样?这样市侩而又胆小的女子,怎配得上他?

卫玠怒气随着心思加重,他一定要给乐霖一些颜色,让她怕了他去,最好让她兴了退婚的念头,思及此,他语气颇为低沉,“银子,在下自是不缺。罢了,乐家女郎拿回你的酒囊,此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了。”

卫玠缓缓笑起,手握紧酒囊,慢慢走到乐霖身边,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眼含鄙夷。

身后的女子们瞪大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乐霖并没有半分退缩的模样,只是抬起头看向卫玠,她尚未理解他眼中鄙夷之色是从何来,卫玠便将手里的酒囊拿起,“乐家女郎?你可要接稳了。”

乐霖抻出手来,正准备接住酒囊,却不料酒囊还未碰到,这酒囊直直垂落,直落在乐霖那月白的绣鞋上。

这月白绣鞋上的斑斑青竹变成了潇湘泪竹。

卫玠看到那泪竹,脸上有着不忍的模样,可是心中则有了一报还一报的快乐,这让乐霖说不出半分不是的快乐,压抑在语气依旧不佳的音色中,“乐家女郎,你怎么没接稳呢?此事,你可莫要怪罪在下呀。”

卫玠快速的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虽然很快消失,却被乐霖捕捉到了。

卫玠上下打量着乐霖,她一身水绿烟云裙,发间数朵绢花,玉石簪子几缕流苏,眉黛如柳,腮红若桃,丹凤眼中或是流光溢彩或是死水一潭,悬胆鼻下樱口贝齿,尽是恼人之言。

她的容貌算不上是士族女郎中出类拔萃的,只能称得上俏丽二字罢了。

可卫玠恼的是,他记住了这个女子的容貌。

乐霖看了一眼自己的绣鞋,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靠的卫玠更近,若是前倾片寸,怕是鼻尖要触到了他的衣衫,她不紧不慢的说道:“是与非,错与对,当如是,作何解?”

卫玠往后走了一步,乐霖依旧往前走着,而他则是屡屡退后,一直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乐家女郎,你可知男女大防?怎可如此靠近男子?你给本公子停下。”卫玠狼狈的开口,说话都带着破音,像是被气得破了功。

乐霖如他所愿站在了原地,看着被她逼得狼狈后退却又假装镇定的模样,心中一阵好笑。

他这脸上有红晕,不知是臊的还是气的。

“由于这壶酒,现下公子与妾皆被酒污,往下应如何处理,妾愚钝,自然要等公子赐教。但又天生耳力不佳,自然靠的近些,听得仔细些。”乐霖眨了眨眼,无辜的说道。

这话差点让卫玠背过气去,为了挣回颜面,他学着乐霖的模样,往前迈了一步,本想看她倒退,却发现她纹丝不动。

为了面子,他继续向她走去,话音里似是陷阱重重,“哦?乐家女郎,你当真想听?”

只是卫玠这步子迈得有些大,竟让他们鼻尖相碰。

此时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一种让他心旷神怡的气味。

“请君赐教。”乐霖的声音不大,却让他瞬间清醒,再次狼狈后退。

他不习惯如此靠近女子,更好奇这个乐霖竟不顾男女之别。

一想到她开医馆,满身铜臭,实则,俗不可耐。

“在下衣帽、鞋袜尽数可是被你的酒打湿?”

“是。”

“毁了在下一番行装,延误在下赴宴,可是你的酒所致?”

“是。”

“既然酒壶是你的,而一切事情皆由酒壶产生,作为酒壶的主人,你是否该给在下一个公允?”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是个勤奋的作者,日更6000-9000左右,一天2章-3章,若是大家喜欢勤快的作者,请留言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