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若风身子一僵,他看着低垂着头,睫毛在脸颊上投上阴影,有几分脆弱的白子衿,缓缓开口:“对不起。”

他忘了,神医门说是凤惊冥的殒命之地也不为过。

白子衿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现在让她回去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没事。”白子衿唇瓣扬起淡笑,但那笑却让赢若风喉咙发哽,说不出话。

白子衿又坐回岸边,诚恳的对赢若风开口:“大师兄,我们走一趟天合吧,这一段时间,你也能让外公再查查神医门内部,我回去才能安全,以及……我可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她这半年来选择沉默,不和神医门交往离开,一是因为她要报仇,二是她对不起外公和无法回去面对那个伤心地。

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赢若风凝视着白子衿的脸颊,白子衿侧身,眼神诚恳坚定,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最终,赢若风轻叹了一口气:“好。”

在白子衿面前,赢若风所有的原则都败了,甚至是一败涂地的那种。

不过赢若风能退让,也是因为白子衿的话有道理,他不能将白子衿从一个危险的地方带到另一个危险的地方。

赢若风取出腰间衣袍下挂着的青色长笛,放至樱唇边,悠扬清脆的笛声缓缓溢出,吹笛的青衣公子清冷孤傲,似天上清月。

白子衿不解赢若风的作为,直到她看到一只鹰飞了过来,停在赢若风的肩头。

白子衿:“……”

她认得,这是神医门传信用的鹰,可是你之前不是说没有信鸽吗?!

“赢若风,你不是说没信鸽吗。”白子衿无语盯着赢若风。

赢若风淡薄道:“鹰不是信鸽。”

白子衿嘴角抽搐,她一脸无语,你说得真特么有道理!!

明明真正的原因就是不愿帮忙别人的事好吗!白子衿早就透过现象看本质,看穿了赢若风独善其身的风格。

“撕拉!”赢若风撕下衣裳的一角,和白子衿要了一支笔。

在白子衿无语的时候,赢若风已经写好了信,用上了特定的药汁将字迹隐灭后,绑在了鹰腿上面。

黑鹰飞入长空,化作黑点很快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赢若风,你回神医门这些日子,外公……怎么样?”白子衿忽然抿唇询问。

她想,外公一定问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吧。

赢若风丹凤眼里闪烁光芒,但很快就被清冷压下,他樱唇淡薄的掀开:“师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挂念你和自责,没什么。”

“他有没有看我的信?”白子衿迟疑了一会儿,轻咬着唇瓣,问。

赢若风离开前,白子衿写了一封信交给他,和他说可以给白傲,也可以不给。

赢若风似乎不想多谈神医门的事,但看白子衿希冀的样子,他缓了缓脸色,开口:“离开前我将信留下了,白七他们也很念叨你,神医门也一切都好。”

坦白说,神医门的弟子对白子衿都算是很不错的。

“那就好,我们走吧。”白子衿轻轻点头。

这里是一片山脉,偏僻得很,以赢若风的武功也走了小半天,他们才看到一个小镇。

“我们太显眼了。”白子衿看了看赢若风和自己。

她倒还好,赢若风的气质和脸是那种一进人群就会立刻被注意的,要是因为这些引来君玄歌的追捕,那就亏大了。

想到君玄歌,白子衿的心思是十分复杂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离开了苍玄皇宫。

“的确。”赢若风点头承认。

二人走进一个巷子,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粗布素麻衣裳,上面还有补丁,脸上也用黑色的面纱遮住了。

当然,为了不那么格格不入,这面纱都是用粗布撕下来随意做的。

一个时辰后,一名妇人回到家看到晾衣杆上空空如也,立刻尖叫起来,直到看到了旁边一锭银闪闪的银子,声音才弱了下来:“天杀的!谁偷了老娘晒在外面的衣裳!报官,报……咦,银子。”

“陈家娘子,怎么了?”街坊推开窗户,关切的询问。

妇人连忙将银子揣到怀里,笑得眉眼都快开花了:“没什么,没什么,孩子太皮实了,把衣裳给弄掉了。”

……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刻,换完装的赢若风和白子衿刚走到一个小摊。

“老板,来两碗馄饨。”白子衿喊了一声,心里却在嘟囔。

她身上都没有碎银子,等会儿给一锭肯定会引起狐疑,毕竟穿得这么旧却出手这么阔绰,怎么都对不上啊。

“好嘞,客官您请稍等!”

不一会儿,老板就将两碗混沌端了上来。

而此时,旁边桌坐了几个剑客,他们将剑往桌子上一放,声大如洪:“老板,来五碗混沌!大的!”

两个桌子挨得极近,白子衿差点没被这一嗓子给吼过去了……

白子衿嘴角抽搐了几下,抬头却见赢若风碗里的混沌已经减半,哪怕打扮成这个样子,他的动作依旧高雅清冷,和这小摊格格不入。

白子衿好心提醒:“赢若风,你能不能,就是……粗俗一点?”

“比如?”赢若风淡淡道。

这把白子衿给问住了,她的粗俗是天生的,但赢若风……她总不能让赢若风用手抓吧。

就在白子衿有些无语的时候,旁边的馄饨已经上了,一人一脚踩着板凳,一边吃一边说话,唾沫横飞。

“就比如像……算了。”白子衿实在不忍心荼毒赢若风,让赢若风唾沫横飞,那画面不敢想象。

白子衿忧桑的叹了一口气,难道气质这种东西真的是天生的吗,比如自己的粗俗……

“几位,你们不是昨天说要去天合吗,今儿怎么又回来了?”摊主没新客了,就来和这几人聊聊天。

天合?

白子衿耳朵竖了起来。

其中一名剑客愁眉苦脸:“别提这件事了,我们昨晚到了余城,刚要出城城守突然关了城门,还说短时间内都不能出去,倒霉死了!”

“就是,您又不知道,我们常年跑来跑去,没有官碟,根本无法出去。”另一名剑客烦躁道。

看来,这几人是这里的老顾客了。

这件事让他们郁闷至极,又怕因为没有官碟被抓,他们连夜赶回来这个小镇。

那摊主不解:“这不应该啊,怎么突然锁城。”

白子衿却和赢若风对视一眼,白子衿眼神极冷,赢若风则是清冷平淡。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抓他们。

“听说是皇后被赢若风抓了,而且赢若风还将皇陵给烧了,他们要抓人,现在哪里是锁城,根本就是锁国了。”

提到皇陵,白子衿歉意的看着赢若风,轻叹一口气:“看,这件事怕是说不清了。”

“不需要说清。”赢若风清冷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帮凶也是凶手。”

白子衿一噎,这是说君玄歌不算冤枉他吗?

身后,那几个剑客就没停下嘴过,全都是对苍玄的埋怨,也有对赢若风的埋怨。

“说来说去,还不是君玄歌自作自受,现在皇陵也给人烧了,还害的我们不能出去。”

他们都是江湖人,可不是苍玄人,自然不会站在君玄歌那一边。

相比起来,比起名声微变的君玄歌,他们更宁愿站在神医门这边。

“也不能这么说,这赢若风的确过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烧人家的皇陵啊,里面多少代皇帝的尸骨,真是造孽。”

“你们两个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行不。”其中的大哥瞪了两人一眼,“快想想怎么出去,不然错过了时间或者迟到了,老大非得抽死我们。”

听了半天,白子衿算是听明白的,这几人原来就是跑货的。

粗俗易懂一点来说,就是走私……

这时,摊主突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我可能有办法帮你们。”

白子衿和赢若风皆抬头,对视了一眼!

“老王,什么办法?”那老大问。

摊主嘿嘿直笑,就是不说话。

老大翻了一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子丢给摊主:“你他娘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见钱不说话,一点儿都不厚道。”

摊主拿着碎银子,喜滋滋的,也满足了,他左看右看确定没什么人偷听后,低头对五人小声说。

可惜,他们丝毫不知道,赢若风内力之高,根本不用偷听都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你确定能行?”老大听了办法后,半信半疑的看着摊主。

摊主笑道:“我骗你干什么,我虽然见钱眼开,但从不骗人啊。”

“你还引以为荣了。”老大鄙夷,然后他琢磨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对摊主开口。

“钱给你,你帮我们!”

这时,白子衿的馄饨也吃完了,她掏出了银子放到桌子上,然后赢若风搀扶着她,二人走了。

那五人正在计划,压根没注意到二人离开。

“哎哎哎!老王!你的客人走了!”终于一个剑客看到了。

摊主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去看,他这可是小本生意啊。

看到没人摊主下意识就准备骂人,突然看到了银子,他骂人的话吞回肚子里,喃喃自语:“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