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徐氏兄弟都是一阵沉默。
打了将近一个月,安阳郡一举拿下安阳城!却万万没有料到……,突生变故!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你叫人怎么打仗?
徐离抓了军需副官过来,问道:“乌巢粮仓只剩下一半,加上我们军营里现在的粮草,还能支应多少时日?”
那副官听得愣了一下,被他目光灼灼的看得浑身不自在,不敢多问,低头算计半晌,回道:“军营里的粮草并不多,大部分的囤粮都在乌巢,如果只有一半……,最多还能支持十天时间。”
“十天?”
副官怕主子以为自己无能,忙道:“筹粮的事,一直都是叶大人全权负责的,也并不是一起拿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各地四处运来。”
徐离盯着他看,“那你能筹出多少粮草?”
“我……?”那副官吓得不轻,腿一哆嗦,差点没有跪下去,“我、我……,我平时只负责帮着调运……”
“好了。”徐策打断道:“你就别为难他了!他一没银子,二没人脉……,你让他去哪儿筹粮?”心下烦躁,挥手道:“都下去吧。”
“怎么会这么不巧?!”徐离将手里的枪头猛的一扎,刺进桌面,“前脚叶家出事了,叶东海走了,偏偏后面乌巢粮仓就被焚了!”
“十天?”徐策琢磨了一阵,“我们应该还在攻打安阳城,那是一场恶战,短时间内打不下来。”摇头道:“不行!绝不能断粮!”
于是叫了阿木进来。
徐策吩咐道:“你立即策马去最近的驿站,然后八百里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把叶军需追回来!见了他,让他把叶家的事交给你处置。”语气一顿,“你告诉他,如果抗命不回来……,军法处置!”
“是。”阿木旋即领命而去,不敢耽搁。
徐离脸色十分难看,冷声道:“等打完这一仗,我就亲自斩了那太守的狗头!”忍不住有些微词,“叶家的人可真是能找事,会挑时候。”
徐策亦是叹气,“……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旁边一个小厮怯怯道:“前天有一封信……,是寄给叶大人的,他走后第二天信才到,或许是叶家的人所寄。”
徐离侧首,“拿来。”
那封书信是高管事亲笔所写。
信上说到太守如何刁难,对方如何讹诈,家中的人如何着急,后来二奶奶又是如何周旋,如何找到薛夫人,最终成功的解决了问题。
又转述顾莲的话,让叶东海好好呆在军营,不必赶着回来。
徐离的表情像是冻住了。
“怎么了……”徐策伸手夺了信,飞快看了一遍,“怎么……,顾氏还去求了薛夫人?”脑子转得飞快,却是不解,“就算顾氏觉得事情难为,去找姝儿或娘,让徐家出面帮忙,难道太守还不肯给一个面子?居然求到了薛夫人那里……”
徐家在济南压不住的,只有薛家,而薛夫人又同意放人,那么……,就只可能是薛氏在作梗了。
他能想到的,兄弟一样能够想到。
徐离狠狠一巴掌拍向桌子,怒道:“简直就是一个疯妇!”
----剑眉星目,寒芒四射!
“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徐策说道:“上个月十六,仿佛是顾家四夫人的寿诞吧?”从前在安阳时,不知道去顾家赴宴过多少次,日子依稀是记得的,“难怪顾氏和叶家的人都在济南……”
想要抱怨自家弟媳几句,又怕火上浇油,再惹得小兄弟气炸了肺!
只是叹了一句,“薛氏……,终非良配。”
徐离不言语。
徐策语气一转,又道:“但薛家救徐家于危难当中,给徐家翻身的机会,如今局势动荡不安,三郎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徐离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
半晌方才回来,说道:“我又派了一个人去追人,告知叶东海家中无事。”面色十分平静,分析道:“谭宏玉他们焚了粮草,清楚我们支应不了太久,他们占着地利,我们远道而来反倒吃亏了。”
徐策见他不愿提起薛氏,便不再提,颔首道:“只怕他们会加固城防,只消再多坚守一些时日,萧苍在北面战事一稳,必定会分出援军增派过来。”
“我知道。”徐离坐直了身体,手摁着佩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们必须在十天之内打下安阳!刚才我去交待了人,多准备一些攻城的笨重家伙,好在安阳城我们是最熟悉的,并非一无所知。”
徐策微微蹙眉,……万一不顺利,多拖了几天时间呢?难道要全军将士饿着肚子去打仗?不由说道:“不知道叶东海走到哪儿?”又发愁,“但愿他们走的是官道,别再和阿木错过了。”
******
叶东海和段九正在路上,一路飞驰。
“什么狗屁太守?!”段九冷哼,一脸不在意,“待我回去夜里摸进太守家,直接割了他的脑袋!看他还能耐不能耐?!”
叶东海却是心急如焚。
妻子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怎好四处奔波?只怕家中已经乱了套,……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副哭天喊地的画面。
叶家人丁稀薄,自己一旦出来办事,家中就剩下些老弱病残、妇孺幼小,没有一个能够出面周旋的人!
父亲入狱,连个帮忙的叔伯兄弟都没有。
一方面担心父亲的安危,一方面也担心妻子。
这次为了岳母的寿诞才来的济南,父亲入了大牢,家中人少不了会迁怒妻子,眼下还不知道怎样为难呢。
早知如此,真的不该来济南这一趟。
万一父亲出事……,到时候自己该有多么自责、多么后悔,妻子又会承受何等责难,这段婚姻只怕都要毁了。
----真的不敢深想下去。
他们连着奔驰了一天一夜,方才稍作歇息。
不过略略歇了两、三个时辰,便就继续启程赶路。
因为想快一点回到济南,便抄了小路,因而并未和阿木遇上,花了八天时间,终于赶回了济南府。
连顾家都没有来得及去,直奔府衙而去!
却被告知,叶二老爷早就放走了。
叶东海不信。
段九把剑架在那太守的脖子上,问道:“脑袋还想不想要了?”扬了扬徐策的亲笔书信,“徐二爷说了,等他打完安阳,就回来亲自砍下你的脑袋!我看不用麻烦,今天我帮他砍了便是。”
“大、大人……”吓得那太守哭天喊地,分辨道:“是薛夫人亲自派了人过来,带了叶家二老爷走……,下官绝对没有撒谎啊。”
薛夫人?叶东海心里拧了个不解的疙瘩,妻子怎么会找到薛夫人呢?想了半天都不明白,微一沉吟,“走,去顾家问问!”
策马扬鞭,很快就见着了四夫人。
“回长清了?”
“是。”四夫人解释道:“莲娘说,怕你收到第一封信就会回来,到了济南又不见人,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
叶东海赶紧展开,……的确是妻子的亲笔笔迹。
上面说了事情的起因,中间薛氏的为难,以及她怎么样找了徐夫人做说客,最终使得薛夫人答应放人,又告知自己父亲安然无恙,让自己无须担心。
段九在旁边瞄了几眼,呵呵笑道:“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四夫人见女婿憔悴不堪的,说道:“我去让人安排一间客房,歇一歇再走吧。”
“不了。”叶东海欠身道:“岳母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是亲自回长清一趟,看过家中无事方才放心。”说了几句客套的话,躬身告辞。
刚要出顾家大门口,正好撞上快要断气的阿木,扶着马,叉腰喘息道:“叶、……叶大人!二爷……,让你回去……”
一语未毕,人已经骨碌倒在了地上。
叶东海和段九都是吓了一跳。
瞧出他是赶路累的,赶忙扶回了叶家在济南的宅子,请了一个大夫过来。
阿木为了追上人,一路驿站换马,连吃东西和喝水都是在马上,五天五夜连个盹儿都没敢打,方才最终追至此处。
等他缓了过来,急急说了乌巢粮仓被焚之事。
阿木眼圈都黑了,眼睑紧回去,否则……,军法处置!”
段九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咱们还回不回长清?”
叶东海皱眉道:“就算我即刻回到安阳,也是无用,变不出任何东西来。”看了阿木一眼,“既然粮仓被焚,……总得给我时间筹备一下。”
乌巢被焚了一半的粮食,恐怕实际上还不止这些损耗,短时间内要补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里其实打鼓……,又挂念着家里的人,怎么着也得回去看一眼才放心。
阿木急问:“那得多少时间?”
叶东海估计了一下,“乌巢如果被焚一半粮草,估计剩下的最多能支应十天,咱们回来耽搁了几天,还剩下六、七天的时间……”眉头紧皱,“就算我即刻启程,粮车沉重走得缓慢,只怕也赶不上。”
阿木急道:“是啊,那该怎么办?”
“六、七天的时间……”叶东海陷入了沉思,……这还是立即有粮可运,不包括筹备的时间,----自己又不是神仙,到哪里去变这么多粮食出来?
如果要保证粮食及时运到,那么只能距离安阳六、七天的路程,在这个范围内寻找目标,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个让人觊觎的目标。
可是……,那并不是叶家的东西。
叶东海一直皱眉不语。
阿木等得心慌,问道:“叶大人,到底要怎么办呐?”
良久,叶东海终于开口,“我有一个主意。”走到阿木身边附耳低声,如此这般细细的交待了一番,嘀咕了许久,“别的……,我是真的想不出法子了。”
“这……、这能行吗?”
“试一试吧。”叶东海站直了身体,“长清有一些囤粮,但是不多,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再回一趟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