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早已红了眼圈，“梨云，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想想也是后怕。
“没事儿，有衣裳挡着呢，只是红了皮，不疼。”梨云看不得美人带泪的样子，安慰了起来。
当时梨云正站在映雪旁边，见那秀女撞过来，也是仗着穿得厚，这才伸胳膊挡了一下。
映雪拿帕子拭了拭泪，“梨云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回。这恩我记着的。”
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把梨云逗乐了，“哪有这么严重，举手之劳罢了。”
映雪却是知道，这热水要是泼在自己脸上，明儿的看选必是毁了，这恩她得记着。
“姐姐，姐姐，还疼不？”玉明看着梨云胳膊上的一片红，“要不咱们叫太医来看看。”
“别！”梨云忙道。一点小事若是真叫了太医来，又不知道会被编排出什么来。看那秀女的样子，就怕是有意为之，要是把事情弄大了就怕反称了别人的意。
“不疼。我用冷水浸浸就好了。”梨云道。
“姐姐懂得真多。怎么知道烫了要用冷水浸？”玉明又问。
这……这不是大路边的小知识嘛！
梨云当下便做了个小科普，关于烫伤了怎么办。
“姐姐真厉害！”玉明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梨云。
“我也是在书上偶然看到的。”看着玉明那小眼神，梨云只好笑着解释了一下。
“姐姐最厉害了，救了我又救了映雪姐姐，还懂那么多！”玉明话语热烈，一副“小迷妹”模样。
梨云不由失笑，这就崇拜上了不成！
映雪和茗兰也都点点头，对，梨云姐姐最厉害！
四人正说话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又有人高声道：“我们来看你了。”
茗兰走到门口，掀了帘子，却见外面站了好几个秀女。
见茗兰掀了帘子，一个人问道：“刚才烫得如何，我们来看看。” 说话的正是隔壁屋的王玉珠。
听到门口的说话声，梨云放下袖子，也走到门口。听她这样问，便道：“也没大碍，好在水不热。”
却见王玉珠听了咬了下牙，梨云心道，这是暗恨水不热没烫着人，还是怕没烫对人？也不请人进来，只在门口笑，“没事了，不必担心。”
看梨云一副人请回的样子，王玉珠也不好进屋了，只假模假样笑一下，“没大碍就好，这要是碍了明日的复选可就不好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扭身便走了。
另几个秀女见打头的人走了，也跟着散了去，只一个秀女在门口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没离开。
梨云一见，认得，正是刚才撞人的那个。
“还有事？”不管是被人逼着还是自己想撞人，事都做了，弄这副样子来做甚么，梨云不由冷笑一下问道。
那秀女缩了缩头，却是对梨云行了一礼，“对不起。我也是……”
再看梨云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话也说不出来了。事都做了，对不起又如何，一时面上一僵，有些灰溜溜地飞快跑开了。
梨云也不管那些，摞帘子进了屋。
又安慰映雪她们，“想必是来看笑话的，佐不过是那个人教唆人干得。不理她们就是。”
映雪不放心梨云被烫的地方，悄悄出去找了管事的太监，求了药膏来，要给梨云抹上。本来出了这事，那管事的太监也怕闹大了，见映雪来求也没为难，药膏给得也痛快。
梨云知道这姑娘是放不下这事了，笑着谢过，便叫映雪给自己抹上药膏。
映雪小心翼翼地给梨云抹药，倒把梨云逗笑了，“没那么严重，真不疼。”
映雪不管那些，只仔细给抹好药，又叫梨云什么也别干了，万事有她在。玉明和茗兰也一在旁叫梨云好好歇着，有事就叫她们。
梨云看看她们，有心逗一逗，活跃下气氛，便笑叹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呀！”
一句话倒把三个人都逗笑了。梨云又安慰三个小姑娘，出了这事肯定都消停了，都好好歇着，等明儿复选吧。
果真再无事发生。
第二日便是复选了，秀女们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梨云也略收拾了下自己，反正成败在此一下了。不过梨云倒也看得开，就算是摞牌子回去，想必天无绝人之路，自己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映雪却是有些紧张，衣裳也比划了半天，拿不定穿哪件。梨云安慰她：“你穿哪件都很美。”
映雪抿抿唇，“梨云姐姐，我其实……有些……紧张。”
“没事儿！”梨云握了握她的手，指了指那套浅水碧绣竹兰花样的衣裳，“要不穿这件？”
“我也觉这件不错。”有梨云的肯定，映雪放心了许多。
“谢谢你，梨云。”映雪低声道。
很快便到了复选的时辰，秀女们排好队，有太监引着到了一处殿外。梨云看了看却是不知是哪处宫殿，再看各秀女们俱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便也静下心来等着太监前来叫名。
早有太监交待了，此次复选是太后娘娘和惠、宜、德、荣四妃一起看选，各位秀女等叫名字进殿就行。
最先叫名的俱是家世出众的秀女，一次进四个人看选，完颜氏是第一批被叫进去的。不久便听太监唱名道：“镶红旗满洲侍郎罗察之女，镶黄旗……留牌子。”
其实不用听太监说，只看她们出来的神色便知道是留牌子还是摞牌子了。
玉明排在梨云她们前面，也留了牌子，那王玉珠也是留牌子，不过那天撞人的那名秀女却是摞了牌子。梨云也没了心思再留意别人了，因为太监叫到了她，她要进殿了。
梨云和映雪和另两个秀女一起进了殿。
秀女们进殿，一字排开，不用行跪拜大礼，只蹲了个福见礼。
梨云悄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正上端的应该是太后娘娘了，其余四妃分坐两边，不知道哪个是哪个。梨云也不敢再多看，便微微低头垂下眼眸。
四个秀女一进殿来，映雪和梨云两个便引人注目起来。映雪的风姿自是不用说，来自现代的梨云身上那份自信从容也不是旧时女子所能比拟的。
太后看一眼映雪，道：“是柳姑娘？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
映雪忙抬头回道：“奴才柳映雪。”
“倒是个美人！”太后不由赞道。
听太后这样说，旁边的四妃再看看映雪的容貌，心中难免有些酸意，看来这位秀女太后是替皇上选中了。
“是钱家的姑娘？”
听太后这样说，梨云知道是问自己了，忙微微抬起头，“回太后娘娘，奴才名叫梨云。”
梨云知道旗人都称呼什么“主子”、“奴才”的，对着皇帝和太后，后宫里的妃子都要自称奴才。反正都打算进宫当宫女了，不就一个称呼嘛，梨云倒也能适应。
“倒有些书卷气。”太后这样说着，一旁的德妃见了梨云却起了意。
老四胤禛后院里人也少又子嗣不丰，皇上早就吩咐了自已，此次选秀便要给他府里指两位格格。本来德妃也看中了几个，如今再看这位钱秀女倒也不错。
“娘娘说的对，奴才看这位姑娘也是不错。”德妃对太后笑道。
听德妃这样说，太后她们几个就知道德妃有留牌子的意思了，应该是给老四选的。
偏偏惠妃听了有些不服，原来前几日她刚和德妃起了争执，虽然是件小事，但惠妃心里还存着气呢。
“德妹妹说得不错，我看这姑娘也是个好的。”惠妃伸手扶了下鬓角，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惠妃这什么意思？德妃瞅了她一眼，这是要和我争不成？
“怎么惠妃娘娘也看中了这姑娘？”德妃慢悠悠开了口。
梨云一听就知道要糟，怎么德妃和惠妃都这样说，莫不是神仙打架小鬼要遭殃不成。
别说，还真叫梨云猜到了，惠妃心里有气，可不就是不想德妃称意。
“正是。”惠妃也笑道。
不是，你们两位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了，就在太后面前选秀的时候就针锋相对了？梨云心下暗道，真不知这下要怎样了。
太后坐在上首，看看两边，为了个秀女也不想掺和这两下的这事儿，只淡淡道：“两位娘娘都这样说了，钱家姑娘你怎么看？”
怎么还问上我了？梨云一时有点懵，这叫我怎么回答，怎么说也不对呀。
“奴才……若是太后娘娘不嫌弃，奴才就是给娘娘扫地浇花也是愿意的。”急中生智，梨云便这样答了，这倒也是她自己的心愿，还是做个宫女吧。
旁边宜妃听了是“噗嗤”一乐，这姑娘也是妙人呀，这是宁愿当宫女也不想进阿哥府里呀。
果真，太后还没说什么呢，德妃却先恼了，自己竟叫个秀女下了面子，不由说道：“刚刚太后娘娘也说了，这姑娘有书卷气，不如去景阳宫里，那儿书倒也多。”
梨云一听德妃语气，就知道那景阳宫不是什么好地方。
梨云是不知道，在座的几位可都明白，景阳宫在前朝是冷宫，如今虽改作了藏书的地方，和冷宫也没什么两样了。那里可没什么主子，就是做个打理藏书的宫女了。
让选秀的秀女当宫女，亏她想得出。荣妃心中暗道，看看别人也没说话，便也不吱声了。
要说德妃敢这样说，也是看碟下菜了。秀女看选都有绿头牌写明了家世姓名呈上来，德妃看过绿头牌知道梨云的家世，也掂量了，不过是下五旗汉军里从六品的官儿，不当事。
虽说外八旗秀女当宫女不合规矩，那么点的小官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量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不合规矩的事多了，皇上不怪就没事。德妃看一眼梨云，不由冷冷一笑。
太后轻叹一声，也犯不着这样，刚要说话，惠妃却是笑道：“钱家姑娘还不谢过德妃娘娘，这是叫你去景阳宫当宫女呢。”
话是这样说，却是在点德妃呢，好歹也是八旗的秀女，竟叫人做宫女了。
哪知梨云听了却是正中我意，做宫女，可！忙跪下谢恩道：“谢娘娘恩典。”
得，怎么这么实诚呢，叫谢就谢了。惠妃捏了捏帕子轻哼了一声。
事情到了这样，太后不说话也不行，只是当宫女的话也说了，恩也谢了，看样子这姑娘还挺乐意。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吧，犯不着为个秀女再下德妃的面子了。
“既然你也愿意，便如德妃所言吧。”太后一句话定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