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回了咸福宫,把事情朝兰常在柳映雪这么一说,把梨云捎的话也说了,又道:“兰主儿说的不错,那位梨云姑娘确实是个好的。”
兰常在柳映雪是满心的感动,这宫里还有真心对自己的人!又见梨云只收了帕子,心中更是感慨,当下便想若是以后能帮梨云时,自己一定不遗余力。
兰常在最近风头颇盛,皇帝正在兴头上,常翻她的牌子,可以说是近来后宫里最得宠的一个。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怕,怕自己太过显眼,有心避一避风头,可是皇帝的主意哪是别人能左右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受着吧。
好在兰常在住在咸福宫里,咸福宫的主位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虽然皇帝还没下旨封妃,可一切用度都按妃位来的,封妃也是早晚的事。博尔济吉特氏性子豁达,对住在咸福宫里的后宫小主多有照顾,兰常在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①
景阳宫里,梨云对藏书的整理也有了新进展。梨云根据朝代排列,按经、史、子、集分类,又按百家姓中的姓氏排行,把藏书分类,最后又绘了定置图,写明了各处的位置,这才觉得有了门目。
就一个定置图表也是画了老半天,梨云不禁又怀念起现代的电脑来,就算没有电脑,现代的图书编号也可以呀,不过不能用呀,会露馅。
还在五月里,天便热了起来。景阳宫正殿门前的石榴花早已盛放,早开的花已结出小小的石榴来,晚开的花挂在枝上,榴花似火。梨云折了几枝放在正殿的桌案上,给灰沉沉的殿内带来了几分生机。
偷偷出去写生画画的事,梨云却是再也不敢做了,沉闷深宫生活的一点点小开心也不敢再拥有。抬头只见院子那样四方的天,偶有鸟儿飞来落在树上,转又飞走了。
人若是像鸟一样能自由自在地飞,多好!
可惜不能!
这天正是梨云当值,景阳宫迎来了来借书的第一位客人。
来的人是四阿哥胤禛。
四阿哥如今被封做了贝勒,在户部当差,只是最近不怎么得康熙皇帝的脸,已被训斥过好几回了。
这回更是说得不堪,直接被皇帝斥为“喜怒不定”。胤禛很是郁闷,自己老老实实做事情,竟叫皇父这样骂。
皇帝更叫他好好找几本书看看。
行,看就看,一堵气竟来了景阳宫藏书处来找书了。
太监苏培盛跟在他后面,知道自己主子今儿心气不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跟着。
梨云一看来的这位爷,身边带着个小太监,身上石青色两团正蟒的补褂,便知又是一位皇子阿哥了。再看长相,容长脸眉清目秀长得还行,就是冷着个脸,一身闲人勿近的冷意,年纪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看这年纪,看着这一身的冷意,梨云突然福至心灵——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冷面王四爷!
这可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有名的铁血帝王。得,好好招呼吧。
只是看着有些面善,仿佛在哪见过似的。当然,见是肯定没见过的,雍正的画像倒是见过。
梨云忙上前蹲安行礼,“奴婢给四贝勒请安。”
四贝勒看一眼梨云,冷冷一句:“认错主子小心小命!”
啊?梨云一脸疑问,自己竟是认错了人?自己听信传说,真是莽撞了,忙又福身认错,“请爷惩罚……不过还请爷看在奴婢是无心,请宽恕一二。”
四贝勒早已认出梨云是那回在御花园里的小宫女,原来是在这里当差。恍惚听过景阳宫里进了个外八旗的秀女,应该就是这位了。
胤禛见她认错认得这么溜,又想起她那天站在水中神情倔强的样子来。还以为是个不一样的,不还是一副奴才样!冷哼一声进了殿。
什么嘛,你是爷你最大!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个道理梨云很早就明白了。梨云垂了垂头,跟在后面。
四贝勒身边的太监看梨云还是没回过神的样子,心下有些不落忍,出言提醒:“没认错。”
原来真是冷面王,不对,现在还不是王,宫里都知道,皇帝当初封了大阿哥和三阿哥郡王,四阿哥几个只封了贝勒。
见人进了殿,梨云忙跟着也进了殿。
进门摆了一桌一椅,桌案上插了一瓶石榴枝,开着两朵红花,倒也雅致。胤禛不免瞅了眼跟过来的梨云,倒还算是会收拾,不过这花瓶难看了点。
胤禛看惯了好东西,当然看不上梨云在偏殿杂物中翻腾出来的花瓶。
梨云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嘲他一句何不食肉糜。
“不知贝勒爷想找什么样的书?”梨云小心翼翼问道。
胤禛没答话,只先四处看看。
待看到新做的书架,又看了看书籍排列,一时来了兴趣,指着书架问:“这些都是你弄的?”梨云忙回一声“是”。
“你识字?”听人这样问,梨云暗道,又来!看来清朝宫女识字的是真不多呀。
“以前在家时略学过几个。”梨云只这样说道,也怕说多了露出马脚。
看来这姑娘家里倒是有见识,还能让闺女学认字。
再一看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正瞅着自己,双目波光闪动,顾盼生辉,不由想起自己那回秋猎在林间看到的小鹿,也是这样一双圆眼睛,灵动可人。
“做得不错!”胤禛赞一句。看来确实用心做事了,四贝勒最看重用心做事这一点。
“谢四爷谬赞。”梨云忙谦虚回一句。
“是真的不错!”胤禛真心道,书架这样做方便拿取,书排列有序,确实不错。
胤禛又随手拿起一本,“爷借这本书看。”
不是,我就不信你堂堂四爷家里就没本《庄子》?梨云一看那书,没忍住自己的惊讶。
看梨云神情奇怪,胤禛再细瞅瞅手里的书,不由也牵了牵嘴角,轻咳一声问:“看过?”
“读过一点,不知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梨云老实回道。
胤禛不由一愣,这姑娘!
话也不再多说便走了。
梨云送走了这尊大神,心里也松了口气,雍正帝哎,这回竟见着真人了,也确实够冷!
梨云把四贝勒来找书赞赏一番的事和两个小伙伴说了,陈福和素云两个也很高兴。自己努力付出有人看到了还说好,谁心里不乐。
陈福道:“这是四贝勒也知道咱们整理得好了?”能入了四爷眼可真不错。
梨云点点头,“正是。”又一想那人的前途,倒替陈福打算起来,“若是小福子能在四贝勒那里谋个差当……”
“我不去。”陈福还没等梨云把话说完便道,“我在这景阳宫里就很好。”这里有姐姐,还有素云妹妹,像个家一样,多好。
“好好,不去,不去。”梨云听他这样说,也不坚持,心里却想着,若陈福真能跟着四贝勒当差,着实不错,不过这也就是个设想罢了,你想去人还不定要你呢。
四贝勒府。
晚上,胤禛去了钮钴禄格格屋里。
格格钮钴禄氏听丫鬟报四爷来了,忙整了整鬓角迎了出去,蹲安行礼,“请四爷安。”
四爷摆摆手,“快起吧。”早就说过不用多礼,钮钴禄格格却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钮钴禄氏人长得还可以,性子天真温顺,还算得四爷喜欢。
“你选秀进府也有阵子了,还适应吧。有什么事就和福晋说,和爷说也行。”胤禛温声道。
钮钴禄氏知道四爷不怎么重女色,进后院时候少,又很是敬重福晋,听他这样关心,心中一甜,“谢四爷,我知道了。”
“若有什么好姐妹,禀告了福晋请府里来坐坐也可。不必拘束。”
钮钴禄氏又惊又喜,抬眼眸看向四爷,“真的?”什么时候开始四爷对自己这么好了?
胤禛轻笑一下点点头。
“交好的姐妹倒也没有几个。” 钮钴禄格格道,刚才爷提到了选秀,倒想了起来,“选秀的时候倒认识了几个,可如今都在宫里呢。”。
“哦?”
“我们住一个屋里,如今一个是兰常在,一个进了太子的毓庆宫,还有一个在景阳宫当宫女,都是见不着的。”这钮钴禄格格正是玉明,说起选秀的几个姐妹,真是想再见一面也难。
“嗯。”胤禛嗯一声,又道:“要不请家里人来坐坐也可。”
“谢四爷。”玉明高兴坏了,起身行了个礼。进了贝勒府都小半年了,还没见过额涅呢,可想了。
转天,玉明禀告了四福晋,接了自己额涅进来。虽只是匆匆一见,心里却是畅快,终于又见到家里人了,真好。玉明的额涅自是感激,又叮嘱闺女好好服侍四爷和福晋,玉明一一应了。
胤禛准钮钴禄格格家人进府,倒把后院的人都惊了一下,平常也没看着钮钴禄格格多得宠呀,这才进府几天呀,四爷就恩准她家里来人了?
四福晋是嫡福晋,自是不管后院那些女人怎么想。李侧福晋也自持身份,不屑和一个格格一般见识,不过心里可警醒着呢,爷的恩宠就那么多,别人分得多了自己这里可就少了。
其余几个格格不免话里话外露了酸意,玉明也不管那些,爷给的我就受着,理她们去了。
倒是耿格格素来和她交好,还提醒了她要注意些。玉明记在心里,对耿格格又多了几分好感。
后院女人这些小心思,胤禛不知道,他也懒得知道,都安安分分的别惹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