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自夏目漱石《梦十夜》,以梦境形式探讨情感、艺术和社会问题。”

“……”

“圆锥的体积计算公式为三分之一π底部半径的平方与其高相乘。”

“……”

“该行为在道德上应受谴责而在律法上为无罪。”

“……”

“……”

问答环节结束。

雪村夜芙面前的考官席上,年约四五十岁的女老师问完了所有问题后,用红笔在意见表的最后一栏画上了勾,然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优异的入学笔试成绩,出色的面试表现,冷静的临场反应——这孩子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那种学生。

在心里做出了肯定的判断,佐藤裕子以下一届新生教导员的身份正式向雪村夜芙发出入学邀请。

她在入学邀请文件的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着它站了起来。

雪村夜芙也跟着起身,安静地走到了佐藤裕子的面前。

“雪村同学,很荣幸我将代表‘井闼山高校’向你发出入学邀请。希望你同样能够选择我们学校,完成今后三年的学业。”佐藤微笑着对她说。

“对了,我看到社团意向一栏,你对排球也非常有热情。如果是这样,那么井闼山无疑是你最好的选择……”

井闼山学院,无论是在教学质量还是素质教育上都无可挑剔的高校。

他们的排球部,不仅男排是高中排球赛事的夺冠队伍,女排也是夺冠的热门。

这样的学校,是哥哥雪村远岱和妈妈春日奈费心替雪村夜芙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而现在,那封入学邀请书就这样被佐藤裕子递到了雪村夜芙面前。

雪村夜芙看着面前的邀请书,眼底的情绪有些难以捉摸。

……

东京体育馆外,刚刚结束了入学面试的雪村夜芙快速跑下搭乘的电车,又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向着通往观众席的入口跑去。

白雾从她的口腔中漫出,冬日的寒冷让热气无处遁形。

因为跑步带来的燥热,让她忍不住把原本戴着的毛线帽子摘了下来。

总感觉连头顶都在冒着热气……

还有十分钟,乌野和椿原的比赛就要开始了,雪村夜芙这次终于赶在了比赛开始前抵达。

球场上,影山飞雄正在做着最后的热身运动,忽然余光瞥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雪村夜芙站在乌野横幅上方的观众台上,很用力地挥动着双臂,还时不时跳两下,终于让迟钝又专注的影山注意到了自己。

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看到那样的笑容,影山飞雄的心仿佛慢了一拍,随后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眼神温柔地看向了雪村夜芙。

和影山飞雄面对面热着身,离得相当近的日向翔阳被这个笑容吓到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上了在他身后的西谷夕。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日向抓住了西谷的肩膀躲到他身后,神经兮兮说着:“前辈!影山是不是中邪了,他忽然会正常地笑出来了……而、而且好温柔啊?!好可怕啊,真的没问题吗?”

但西谷显然并没有听见日向的话。

把日向的头扭向了观众席,西谷夕眼神梦幻地说着:“那边有个一直在冲我挥手的女孩子……长得好美……而且居然特意跑来这边为我加油……”

“翔阳,你说我打赢这一场过去求婚的话,是不是会很感人……”

日向翔阳:啊?

目光呆滞地顺着西谷的眼神看了过去,日向也顿时眼睛一亮。

于是场上又多了一个跳来跳去冲着观众席挥手的橘子小狗。

“呜呜呜居然得到了女孩子的鼓励我今天一定要拿下一百分!”

日向翔阳握了握拳,已经完全忘记刚刚还说过影山的坏话,冲着他喊道:“喂,影山!今天给我托一百个球!!”

“我现在状态好到——反正已经无法形容了!”

“我也是啊!!”西谷夕兴奋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来吧!今天一个球都别想落到线的这边!!”

两个傻子的豪言壮志得到了影山飞雄的无视。

雪村夜芙看着也冲着自己挥手的乌野队员不禁被逗笑了。

果然是很好的人啊,怪不得影山也能够很好地融入了其中。

比赛很快开始,雪村夜芙没有选择坐下,而是就在乌野的横幅上方认认真真看着场上的每一颗球。

正如横幅“飞吧”想表达的,场上的每一个乌野队员都像是迎风飞翔着的鸟。

拿下的每一分,都是他们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又飞得更高了一些。

而影山飞雄深呼吸着,在即便如此陌生的场馆里,也心无旁骛地计算着球的轨迹。

眼前空间的不同,影响着他对速度、力度和角度的判断,做出最正确的计算比过去要更难。

但也更加必要。

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托出去的球,是最适合日向发起那个攻击的——

影山飞雄在瞬间做出判断,背传给出一个托球。配合着日向令人目眩的速度,他们在对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又拿下一分。

“又是完美的托球!乌野的9号选手影山飞雄,完美配合10号选手日向翔阳!这对怪物组合打出了今天第三个令人震惊的快攻!”

解说情绪激昂地讲解着场上的战况,而大屏幕上更是细心地放出了影山飞雄的资料。

在高一就入选了国家青年集训的天才二传手,影山飞雄。

面对乌野这样怪胎般的对手,缺乏天才的椿原就显得有些平凡而无力招架了。

最终,乌野2:0 战胜了椿原。

影山飞雄在东京体育馆的第一场比赛,用真正王者的姿态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雪村夜芙看完了整个比赛,跟着观众为他们鼓掌。

在她的身边,淡黄色短发的女生在乌野赢下比赛之后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跑下了观众席,去为队员们准备水和毛巾。

是乌野的球队经理啊,雪村夜芙看着那个女生的举动。

她将毛巾递给队员们,大约说着“赢下比赛真是太好了”之类的话,和乌野的队员们分享着胜利带来的愉悦。

那样子参与到排球这项运动里,好像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雪村夜芙想着。

影山飞雄从谷地仁花手里接过毛巾,礼貌地说着谢谢,然后看向了观众台上。

雪村夜芙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冲着他笑了笑。

影山飞雄还没回应,结果一旁的西谷夕和日向翔阳先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冲我笑了!西谷前辈!!”

“你搞错了是在冲我笑啊翔阳!!”

“可是一身臭汗啊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再去告白啊!!”

“喂!在干什么啊!”影山飞雄黑着脸薅了把橘子毛,让日向的脑子不得不清醒了一点。

然后又尽量忍耐着转向西谷夕,“西谷前辈……”

好在又到了集合的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告白计划全都暂时搁置,而退场之后影山飞雄就直奔雪村夜芙而去。

……

努力压着嘴角的弧度,影山飞雄和雪村夜芙一起并肩走在退场的人群中。

“你怎么来的,我以为……”

影山飞雄虽然期待她来,但是也做好了希望落空的打算。

然而雪村真的出现了。

人群中,时不时有人认出影山就是刚刚打了一场漂亮的比赛的乌野 9 号。

于是有人对他夸着哪一球特别漂亮的时候,影山飞雄就会道谢然后偷偷看向雪村夜芙,不自觉露出也想要被她夸赞的样子。

“答应你的我当然会做到啊。”雪村眨眨眼说着,“你打得这么厉害,我要是错过的话也太可惜了吧?”

影山飞雄轻轻应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体育馆外,许许多多和赛事相关的周边商品都在临时搭建的摊位上售卖着,而和冠军热门队伍相关的东西更是受到了绝大多数观众的欢迎。

路过一个热闹的摊位前,雪村夜芙脚步一顿。

在那里,井闼山学院的手幅和钥匙扣被许许多多人挑选着。

两个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的女孩子说着话,然后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对井闼山学院的手幅。

手幅上面仅仅写着“努力”二字,质朴而清晰。

“今年的冠军队伍,不出意外也会是井闼山学院吧?”其中一个女孩随口说着。

“诶?你说女排还是男排啊?”

“有区别吗?都会是他们拿下吧。”

“说的也是。”

“决定了,我明年一定要考上井闼山学院!”

“啊?听说他们的入学考试很难的,到时候你可不要被为难到哭鼻子……”

雪村夜芙在摊位前静静看了一会儿,想到了不久之前,那封递到自己面前的井闼山学院的入学邀请书。

“怎么了?有想要的吗?”影山飞雄下意识想打开背包取钱。

“影山。”雪村夜芙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影山飞雄手上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了雪村夜芙。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东京体育馆外,雪村夜芙决定和影山一起直面这个问题。

“我收到了井闼山的入学邀请。”

“东京,井闼山高校。”

看着影山飞雄的眼睛,雪村夜芙认真地问着他:“我要……留在东京吗?”

影山飞雄愣住了,一言不发。

留在东京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但是……

抿了抿唇,影山飞雄忽然抓住了雪村夜芙的手,向着另一处场馆跑去。

雪村夜芙跟在他身后跑了起来。

在东京体育馆的其中一座副馆里,春高女子排球的小组赛也正在进行中。

这场女排的比赛,正是井闼山学院对抗另一所强校。

影山飞雄昨天在熟悉场馆路线的时候,记下了所有和排球比赛相关的信息,包括这一场。

深呼吸了一口气,影山推开那扇沉重的通往观众席的大门,带着雪村进到了场馆里——

里面的声浪在瞬间就将他们淹没。

不亚于任何男子排球比赛的人气,同样精湛并更具观赏价值的女排比赛在他们面前呈现。

弯着腰避免遮挡观众的视线,影山飞雄牢牢抓着雪村夜芙的手在人群间穿梭,最后走到了观众席最前方的位置。

井闼山女排的第二场比赛,对阵神奈川的强校打出了 21:13 的压倒性优势。

雪村夜芙的目光不由被场上那些耀眼的女孩子所吸引。

二传手精准的托球、主攻手出其不意的扣球、还有冲出场外极限救球的自由人。

井闼山女排的每一个队员都展现着她们在排球上精美绝伦的技术,以及无懈可击的团队配合。

雪村夜芙仔仔细细看着她们打出的每一个球,忽然感到有些热泪盈眶。

好想……好想成为她们这样的人,好想和她们并肩作战。

影山飞雄只看了几球,就明白了井闼山女子排球的实力——可以说,她们是仙台的任何一所高校的女排队伍都要仰望的存在。

这就是常年夺冠的队伍的实力。

收回落在场上的目光,影山飞雄看向了雪村夜芙——

他清楚地看到了雪村因为激动而微红的侧脸,也看到了雪村眼里映出的耀眼的光。

她无限地渴望并向往着。

时光倒回他们最初的时候。

影山飞雄第一次看到雪村夜芙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眼睛很像他曾经在港口见过的海水,大多数时间都是平静温柔的。

而现在,他却完完全全看到了海水的波澜,以及日出的时候,阳光落在海面上造就的无数碎镜般的闪光。

“留在东京。”影山飞雄忽然看着雪村的侧脸这么说着。

“雪村,留下。”

“去井闼山吧。”

雪村夜芙问影山飞雄,她是否该留在东京,接受井闼山的入学邀请。

而这就是影山飞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