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庶子怎能这样

作者:易安焗柿子

厅堂之内,柳承谙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握着根碧玉簪子,无意识地转动着。清透的绿色反射在铜镜上,仿佛是古画上的新竹,栩栩如生。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左看右看一直也看不腻。

忽然门前有些细微的声响,柳承谙一惊,连忙将簪子插回头上。他打量了下镜子,感觉自己面色没有什么异常,就故作镇定地打开房门。

结果门前除了庭院里的草木,就空无一人。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忽然感觉脚下有一团毛茸茸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狸花猫!小小的猫儿正在亲切地蹭着他的脚踝,时不时歪着抬头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满都是讨好之意。

柳承谙喜欢极了这个通人性的小家伙,他慢慢蹲下身,生怕吓到小狸花。他伸手轻轻摸着小狸花柔软的毛发,小狸花倒是也不怕人,竖着大耳朵在柳承谙手里蹭了蹭。

小家伙舒服够了,晃了晃尾巴后退一步,小爪子扒拉扒拉从身下推出了一只家雀。

家雀死得可怜,一看就是被这个小家伙咬死的,身上有两个深深的小洞。

这已经是初冬的季节,四处的花草都已经慢慢枯黄,连树叶也不剩几片。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在哪里找到的鸟雀,还叼过来送到这里。

柳承谙哑然看着这滑稽的一幕,没想到自己有天还会被小猫咪投喂了,他哭笑不得地说:“这个…是给我的?”

小狸花好像听懂了,它忙着舔爪子,还抽空对柳承谙买了个萌。

“喵呜~”

柳承谙哭笑不得,又不能白费了小家伙的一片心意,只能拾取了已经僵硬了的家雀尸体,放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狸花可不管他有多为难,见他已经收下便晃着尾巴,轻快地跑远了。

不知为何,柳承谙就是觉得那小小的背影,充满了得意之色。

可是看着手里死不瞑目的小鸟,柳承谙纠结起了一张俊脸。这可如何是好,就这么放在屋里不过两天肯定要臭了,看来一会要问问石水,看他有没有保存这些的办法。

人真的是不能常念叨。就在这时,石水从前院赶过来,禀报道:“少主君,柳家主君柳安氏求见。”

他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大门的守卫一开始拦着他,但是柳安氏一直在门前不走,下人们实在没办法,就把柳安氏带到偏厅了。”

柳承谙听到这里一僵。他就说他为什么总觉着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将柳家的帖子给忘了。

他脸上一红,柳家的帖子的事她本来是想等昨日妻主一回来,就和她说的。结果昨天发生的种种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今天上午也是满脑子的清风阳光下妻主的面孔。

柳承谙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下,随即就将手里的家雀找了个盒子放了起来,又嘱托石水找工匠好好保存起来,就匆匆赶向偏厅。

还没等他到偏厅,就听见柳安氏正在用他那尖声细语的语调斥责着沈家下人。

“沈府是怎么管理下人的?这么热的茶也能端给我!我可是你们少主君的主父!懂吗!没眼力见的!”

柳承谙听着直皱眉。在他印象里,柳安氏虽然是刻薄的,但是一直最重视体面,想这么粗俗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再加上柳家不顾面子执意给沈家送贴,只一天没得到答复,便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柳承谙步履匆匆,眉头一路上就没松开过。

看来柳家这几日定然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偏厅之中。

柳安氏一见到柳承谙也不管跪在一旁的沈家小厮了。他清了清嗓子,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傲然之色,但是行为举止还别别扭扭地端着,一副有求于人还拉不下面子的样子。

柳承谙一走进来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小厮。初冬的季节,小厮低垂下的脸还能看见被烫的泛红的痕迹,衣服上还有被泼上大片的水迹,就连地上的水也洇成一片。

这哪里是一杯茶的水!这分明是把一壶茶都倒在他身上了。

柳承谙连忙示意石水将小厮带下去治伤。而他自己则是一步步走上台阶,一撩衣袍,端坐在偏殿主座之上。

本来主座的位置就在其他座位之上,再加上那高背雕花的主座椅子足足有半人高。柳安氏看着庶子不同以往的冷峻眼神不由得气势弱了几分。

柳安氏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试图把主父的威严找回来,但是急切的声音暴露了他的不安。

“承谙今日在沈家过得如何,沈家主君应该是个好相处的吧。”

柳承谙并不搭腔,毫不客气地说:“柳家主父也不必假装亲近了,沈柳两家也没有什么旧情,主父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你!你…”柳安氏被柳承谙冷冷淡淡的语气刺得够呛,刚站起来指着柳承谙,想要像以前一样斥责他,又想起今日所求之事,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

看柳安氏被他气得手指发抖,柳承谙也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现在柳家的一切已经彻底不能牵动他的情绪了,能轻易动摇他的想法的只有…

鼻尖似乎又感受到少女微凉的体温,和淡淡的柔嫩触感。

柳承谙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了一声强制将脑海里的画面赶走。

柳安氏倒是被他咳的一声惊了一下,还以为是柳承谙等得不耐烦了,便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急急忙忙说道。

“承谙啊,是这样的,你母亲之前拿了一笔钱放到了个野钱庄里,现在钱取不出来了,就想着…想着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余下的银两应应急…”

这理由柳承谙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他惊讶道:“当时沈家不是给了柳家将近万两白银吗?怎么能全花完了?”

柳安氏也感觉这事匪夷所思,结结巴巴道:“本…本来是没有的,还剩一些…但是不是把钱…放野钱庄里了吗,本来想着…赚一点,结果现在…”

柳承谙更不能理解了,说:“那主父应该去找你本家安氏啊,你长姐安景初可是琴道大家,总不能看着你们没有银子吧,怎么求到我这里了?”

说到长姐,柳安氏更加吞吞吐吐起来,他纠结了半晌才说道:“安家,我也去了,这不…安家的银子,也让你母亲放到…野钱庄了…”

“呵!”听得柳承谙冷笑了一声,他当是因为什么,让柳家短短时间就花了近万两,原来是因为贪啊!

柳承谙摆摆手,冷酷地说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们,沈家也帮不了你们。如果你来就因为此事那就请回吧!”

说着就示意石水将柳安氏请出去,他自己则抬步向门外走去,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和柳家人待在一起了。

柳安氏见那庶子当真这样心狠,立刻毫无形象地哭嚎起来。他赖在地上,却没想到石水小小的个子这么大力气,硬给他拖到门口。

这下柳安氏真的毫无办法,开始破罐破摔,胡言乱语起来。

柳承谙丝毫没有为此停步的意思,他径直走向后院,却在隐约听见一个消息时忽然顿了下脚步。

柳承谙惊讶转身,对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柳安氏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柳安氏也被他的反应惊得连挣扎都停下了。

”啊?”他刚刚说什么了?

沈府的角落里,沈系舟端着一卷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卷杂学所著之人并不出名,但是她对各地的粮食收成统计颇有见解,更是对当今田亩划分的难题有独到的看法,有些观点让沈系舟都拍案叫绝。

正看到最精彩处,远远地就看见柳承谙走来的影子。她收起了书卷,又命人上了两盘更清淡的点心。

她看着柳承谙欲言又止的模样,将点心推到少年面前,轻声说道:“怎么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谁惹到你了?”

柳承谙看着面前都是自己平日来爱吃点心,一阵子泄气。明明来的时候已经一字一句想好了怎么和妻主沟通,但是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这么轻易地将他的心理建设推翻。

柳承谙软下态度,但还是正正经经地和沈系舟说道:“妻主,柳家野钱庄之事,是不是你命人干的?”

沈系舟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是啊!”

这下柳承谙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从他听到柳管家妾室秋水开始,他就觉着这弯弯绕绕的手法很像是妻主的手笔,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轻易地承认了。

沈系舟看着少年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可爱样子,笑了笑大发慈悲地解释道。

“我做此局,一是为了让粱都看看锦绣楼的实力,柳家虽然算不上大户,但是不上不下正好震慑那些不自量力的野心之辈。”

沈系舟看着柳承谙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少年嘴里,然后继续说道。

“二呢,也是想给欺负你的人一个教训,算是给你的礼物吧。”

柳承谙的思维彻底被带跑偏,他嘴里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问道:“礼物?妻主不是昨日给我了一只簪子吗?”

沈系舟看着少年鼓起的腮帮子,忍住想要戳一下的冲动,回答道:“那个不是。”

她温柔地笑着,语气轻柔地说:“那个是新婚礼物,这个是你生辰礼物。”

柳承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生辰在沈系舟之前晕倒时就已经过完了。

算上前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人给他庆祝生辰了,搞得他现在也不太记得自己生辰的时间。

柳承谙心中一暖,但是他还是觉着柳家这事妻主做得不妥,他踌躇了许久,才冒着得罪妻主的风险说道。

“柳家虽然对我不甚在意,但是她们平日里也没有过多地苛责下人,总体上来说并不是大恶之家,希望妻主能放她们一马,到此为止吧。”

“而且,”柳承谙突然小声嘟囔起来“妻主让秋水使美人计,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还白白搭上秋水的清白…”

沈系舟分辨的一会才听清柳承谙再说什么,她没想到少年竟还在意这个。她感到好笑,但也知道此时她是笑出声,少年定会更加生气,于是忍着笑说道。

“秋水他是自己情愿的,他啊,在锦绣楼里也算是不拘一格的存在,每次做任务时就爱使美人计,而且还以目标对他的迷恋沾沾自喜呢!”

柳承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但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人爱守身如玉,有人爱流连花丛,只要不牵扯到道德,他倒是都可以理解。

话说到这里,他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好劝妻主的了。他想起早上小狸花送的鸟雀,又看到妻主亮晶晶的眼睛,他越来越觉得妻主和小狸花真是越来越像了。

柳承谙忍不住嘴角上扬,他突然想到他想要的生辰礼物是什么了。

沈系舟看到少年浑身的低气压终于消失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听见少年说道。

“妻主还是重新送我一个生辰礼物吧。”

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和小狐狸一样。

“今夜我们一起进晚膳吧!和一个特别的客人!”

当夜,明月当空,郊外码头上,整整齐齐地用麻袋装着三个人。

码头船工看着三个昏迷的人,嫌弃地说:“就这样的,瘦瘦弱弱的,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呀。”

蕊琪听不得有人质疑少主的决断,言辞严肃地和船工说:“少主做什么,什么需要和你们说了,你只管把他们运到西平城去,让她们跟罪民一起修建城墙便是,哪里那么多话!”

船工立马点头称是,麻利起身将三人运到船上。行动之间,三人头上的麻袋松散了开,借着月光,正巧能看见其中一人熟悉的容貌。

正是柳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