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决定,徐令婉高高兴兴回了房,一刻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只留下一群管事愣在原地,迟迟没有挪脚。
瑞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冷冷下逐客令:“各位管事事忙,今日的事已毕,就不留诸位了,回去理理账目,遣散下人,等着听信吧。”
管事们一个个心事重重出了雪院大门,吴管事倒是神色放松,抬眼看着晴天白云,心里有了计较。
“少夫人到底年轻,内宅妇人,手段浅薄,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逼咱们就范。且看着吧,嘴上说说罢了,她真能做这种自断财路的事不成,等再过段日子无人在意,便是她反过来低头求着咱们了。”
到那时,上几分利就不是少夫人能说了算的。
吃了定心丸,余下的人便散去了,半点没将徐令婉的话放在心上。
可徐令婉难得做事雷厉风行一次,送走了管事后,当真找了牙行来,认真挑选了一家。三天时间,便着手关了几间铺子里收益最差的一家食肆和一家酒坊。
沉寂了几日突然出手,让人始料未及。
管事们瞬间坐不住了,纷纷托人求到雪院来打听,生怕下一间关的就是自己所管辖的铺子,连红珠都收过管事庄头的银子。
瑞秋忍不住暗暗提醒道:“少夫人这招釜底抽薪是好计,可莫要过了头,当心狗急跳墙,再咬着咱们。”
“谁说我是用计?”
一个个都以为她是为了吓唬这群蛀虫,才提出的卖铺子。
其实,她是真的想关掉不挣钱的两间。
徐令婉翻着册子抬眸,“碧青在外面盯了半个多月,那几家位置不好的旧铺空置多年,一天到头连个客人都没有,年节都是如此,更别说平时。铺子里白白占着院里每月发出去的银钱胡吃海喝,早该停了买卖,换门生意做。”
那两间铺子,开在那地方不合适,收回来徐令婉另有所用,关了正好空出时间选出合适的掌柜管事上去。
也能敲打敲打另外几个不听话自以为能拿捏住她的管事,何乐而不为呢。
徐令婉看瑞秋愣了神,解释道:“不以此为机会吓吓那群鸠占鹊巢的,以后铺子就算开着,也只是养肥了这群人,银子永远到不了雪院的账上。”
侯府人多眼杂,此事还扯着外边,这件事没过几日,就传遍了侯府。
这一日徐令婉过去春熙堂请安,碰上了带着魏济阳过来话家常的三夫人和大少夫人。
魏济阳还记得徐令婉,她一进门,不等身旁的嬷嬷提醒,就乖巧地叫了一句,“三叔母。”
他正在侯夫人身旁矮桌边坐着习字,小小个头,只露出脑袋来,小手连笔都握不住,却垂头认真在纸上涂涂画画。
魏济阳眉眼像魏廷杰,唇和脸型却像二少夫人,生得很标志,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每次见都能萌化了徐令婉的心。
徐令婉如今看着魏济阳,不由想到当初找上自己的二少夫人,心里不免别扭。
她从没上手碰过魏济阳,每次只是远远对着魏济阳笑了笑,“几日不见,济阳似乎又长高了些。”
三夫人道:“这个年岁的孩子就是这样,等过几日你再看,兴许又不同了。”
自腊八那日三夫人隐晦提过一次魏济阳过继的事之后,三夫人再没提过。
侯夫人也乐得装傻,三夫人不提,她便也不提,就这么耗着,还能给自己找个寄托。
徐令婉坐在一旁,陪聊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大少夫人也就罢了,相处多月,她早就习惯了大少夫人说话的方式,不搭理就行。
可跟三夫人聊天实在是一件很累的事。时刻要注意她话里话外藏着的机锋,再适当装傻堵回去。
费心费神又费力,她宁愿回雪院对着那群一肚子心眼儿的管事,也不愿意在这儿面对一个三夫人。
好在她如今算是有正事干,侯夫人不会时不时唤她来身边,不然日日要过来对着三夫人,再富贵日子也变得难熬起来。
只是侯夫人今日唤她过来,是有正事要吩咐,偏偏三夫人坐着不走,她只能陪坐。
徐令婉进门几月,已经深谙这种贵妇聊天时的状态。长辈说话时,没有小辈插嘴的份,上面说什么,她不用听,提到她时,笑着附和两句就成,不算太累。
大少夫人一向能言善道,平时三夫人和侯夫人说话时,总要找上她说几句,今日格外却安静,跟着陪坐。
待到下午,房里的热气烘着,魏济阳支撑不住困了,扛不住趴在矮桌上就睡着了。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三夫人就该回了。
侯夫人只是侧过头看了魏济阳一眼,奶嬷嬷便抱着魏济阳起身,“夫人,哥儿该午歇了。”
三夫人恍然笑道:“瞧我,一时兴起,竟忘了时辰。时候不早,大嫂还有府里的琐事要忙,不比我们闲人,是该回去了。”
侯夫人也没出言留她们。
开口让徐令婉起身送三夫人出门。
走过院落时,大少夫人突然开口,“听闻雪院的铺子近况不太好,三弟妹预备关了?”
徐令婉侧目看了一眼大少夫人,“是,大嫂今日才听说吗?”
事情过去好几日了,这会儿提起来,就不是单纯话家常了。
大少夫人脸上笑开,端庄又体贴。
“我知道那几间,原是三郎加冠那年,老侯爷赏给三郎的。当初那几间铺子地段好,还算不错。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好的地段也荒凉了。夜市移到了东边,那地方热闹不起来,生意自然不好做。大伯母也是,整日忙着府里的大事,倒忘了贴补三郎点好铺子,让你如今为难。说起铺子,三弟妹手上没好的,我那儿倒是有不少,要是三弟妹不嫌弃,我派人送来给你挑选一间凑个数,如何?”
她这话挑拨意味明显,没有一句不在提醒徐令婉,侯夫人是对徐令婉这个儿媳不上心,才不不贴补好的铺子过来。
她在赌,赌徐令婉不是个傻的,知道这些,心里总会隔应。
徐令婉一笑,当作听不懂她话里的含义,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果真吗?大嫂的铺子珍贵,真舍得给我?”
大少夫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僵硬了一瞬。
她是这个意思吗?
却见徐令婉抬起脸,用一副感激的神情亲亲热热拉住她的手,脸上还有些羞涩。
“既然大嫂都这么说了,盛情难却,我就厚脸皮应下了。这么多人听着,大嫂一片心意,我要是拒了,岂不是不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