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珩久久没有答话，迟钝如林娴妤隐隐发觉不对劲。
谢大哥可能还在生气吧？
也对，要是她被一个不太熟的人这样对待也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打他呢！
谢大哥的脾气很好了。
“那、那算了。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她内心反省一通，然后把箱子打开放到床边，悄摸摸地溜到他身后，有些不忍心瞧血淋淋的伤口：“我……我先帮你把衣服撩起来处理伤口，可能有点疼。”
手指轻捻住衣摆，一点一点向上掀开，忽然手背一热，被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捉住，烫得手指微微蜷缩，指腹抵在掌心薄茧。
有点痒。
她猛然抬头，恰巧对上谢昱珩偏头回望的视线，心尖倏地一颤。
“我来。”
手被放开，灼热感消失，接着听见唰的一声，伤口粘在衣服上被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谢昱珩接着侧身坐在床边，她正正好瞧见背后伤口一连串的血珠往外冒，淌出一条条弯曲的血痕，积在腰窝处，摇摇欲坠。
“好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林娴妤的心却跟着揪了一下，像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纸。
“是不是很痛？你稍微忍一忍。”
她小心夹出陷入肉里的石子儿，好在伤口创面不深，伤口内污染不严重，没有需要减去污染、坏死的组织，但避免不了伤口再次流血。
再用双氧水和生理盐水交替反复冲洗伤口，伤口表面的杂质去除，微微跳动的肌肉和缓慢渗出的血珠一览无余。
嘶——
看起来就好疼。谢大哥居然一声不吭，也太能忍了。
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伤口吹风容易感染，林娴妤硬生生地把没吐出来的一大口气匀了又匀，缓缓呼出，尽量不影响伤口包扎。
肩颈肌肉这一秒紧绷到极致，在她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谢昱珩喉结微动。
——浅浅的呼吸喷在背上，凉酥酥的，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痒。
一直从虚无痒到心里。
他低垂眼帘，打开系统好友界面，连续给王姝然发了好几条消息。
“姝然出去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因为担忧王姝然，林娴妤手上动作慢下来，“马上上完药包扎好，我出去找姝然。”
“她在群里发了消息，说等会儿回来。”
林娴妤急忙点开群聊。
【王姝然：我发现一条线索，晚一点回来。】
【林娴妤：谢大哥的伤口快处理好了，等会儿我来找你。】
【王姝然：不不不，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搞定，多一个人反而不方便。很快回来！】
谢昱珩特意私发信息，不就是不想让林娴妤知道吗？
况且信息上的内容和林娴妤无关，贸然告知她不见得是好事。
王姝然关闭群聊，反复扫视私聊信息上的人名。
副本破局点在玩家的npc配偶吗？
***
“包好了。还疼吗？要不趴着歇会儿？”
“……”
“不用。”
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什么都不做内心难免愧疚煎熬。
林娴妤慢吞吞地摸到谢昱珩前面，眼睛亮澄澄的，像动物幼崽一样好奇打量，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这对她的小脑瓜来说有些过载，干脆直接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回答我几个问题。但不能说谎。”
这么简单吗？
谢大哥是不想为难她吧？也太体贴了。
“好啊。”
谢昱珩带有审视意味的眼神盯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技能？”
“昨晚。你帮我检查伤口的时候。”
谢昱珩不自觉地联想到两条白生生的腿上缠绕向上的红痕，眸光一暗再暗：“……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讲你的技能。”
林娴妤眨了眨眼睛，错开他的目光，小声嘟囔：“你和姝然不是其他人。”
随后点头大声应答：“我记住了。”
恬静乖巧的少女低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眸掩耳盗铃般盛满无辜，仿佛这样就能装作没说过先前那句话。
男人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除了我和王姝然，你复制其他技能了吗？”
“有的，复制了江屿——我的npc老公，他的技能是［分裂］，介绍稀奇古怪的，我没看懂。要不你帮我看看？”
林娴妤照着技能介绍读了一遍，忍不住吐槽：“看不懂就算了……关键是还使用失败了！说需要满足特殊条件，但系统不说特殊条件是什么，压根用不了。这不白搭嘛。”
她越说越委屈，到后面弯腰向前给谢昱珩展示技能面板，不知不觉间几乎大半个身子依靠在他身上，甫一抬眼，便对上那双锋利漠然的眼睛。
浓烈、侵略极强的男性气息霎时将她围剿。
她猛然站直，心脏怦怦跳，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太近了太近了。
一不小心没注意就……
白皙的脸蛋染上一层浅绯色，如同一块香甜可口的小蛋糕。
谢昱珩眉眼半阖，瞧着愈发不近人情，倒是惯来沉稳的声音夹杂几分不易察觉的低哑。
“你什么时候复制的[分裂]？复制了几次？”
林娴妤掰着手指头数：“上午落水后醒来江屿扶我起来喝姜汤复制了一次，下午在庙里被石像包围差点昏过去也复制了一次……一共两次。”
“不过姝然说江屿可能已经死了，上午和我接触的也可能是他的弟弟……但我分辨不出他们的区别，不确定是谁。”
上午划船和中午吃饭跟在她身旁的是两个“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分裂]——
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有待商榷。
破庙石像、地下洞穴，以及破庙门口缠上她的东西气息相同，但只有石像复制成功。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忽视了。
谢昱珩颔首看她，少女杏眸盈盈，眸光荡漾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鲜艳的下唇被她下意识咬来咬去，镀上一层水光，像一颗饱满的樱桃，轻轻一压，就会汁液四溅。
“给我看[汲取]的技能说明。”
“[汲取]：通过肌肤触碰，可以短暂复制对方超能力。接触时间越长、接触越深入，复制能力时间越长。”
林娴妤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怎么了？有问题吗？”
“冒犯了。”
不待她弄明白冒犯什么，男人干燥修长的手指覆在手背上，指腹有一层茧子，触感粗粝，有些痒。
他收回的动作很快，好似蜻蜓点水，一触即走。
“复制成功了吗？”
“没有。”怕他以为自己骗他，林娴妤急忙解释，“应该是接触时间不够长，庙门口和你贴了好久我才复制成功。”
原来是这样。
谢昱珩半靠在床头，阖上眼眸，“我休息一会儿。王姝然回来了叫我。”
“好。”
林娴妤自觉安静坐到一旁不影响他，不时抬头盯紧房门。
谢大哥休息了，她得认真守着，万一有事，能及时应对。
没等她察觉不对，谢昱珩先起来，换了件新衣服。
“走了。”
“啊？”
对上略带懵懂的眼神，谢昱珩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去找王姝然。”
“哦，好。”
林娴妤急忙跟上去，不忘好好关上门。
万一晚上还要来住呢？
还是关紧好一点，免得有杂七杂八的人溜进去。
谢昱珩眼尾余光瞥见小跑跟在身后的少女，不动声色放缓脚步，“跟紧点。”
林娴妤加快跑过去，紧紧跟在他身侧，不时抬头四处张望。
明明天空一片明亮，只有边际涂上一点黑色，整个村子却笼在昏暗的罩子里，进村看见的炊烟也散了个干净，两人交错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安静得有些可怖。
攥紧的手心全是汗液，黏糊糊的，又湿又冷，胡乱在衣服上擦干，心惊肉跳的感觉才缓和下来。
就这么走了八九分钟，一路上没遇见任何村民，中午吃饭的餐厅大门紧闭。
惶恐积成乌云死死压在心头，林娴妤没忍住，小声问：“姝然她、在哪里？是不是有危险？”
谢昱珩偏头瞧了她一眼，鼻尖满是闪闪亮亮的汗珠，乌黑眼眸怯生生的。
现在才知道怕？随便喊一句就敢跟上来，没有半点证据，也不怕被骗出去喂怪物。
“快到了。没有危险。”
林娴妤神情松懈不少，俨然百分百相信他的话。
“……”
也就是遇上有[圣母光辉]需要“善良助人”的王姝然，下个副本不知道会被其他玩家骗成什么样。
“别轻易相信副本里的任何人。包括我和王姝然。”
是吗？
可谢大哥和姝然对她很好呀……耐心教她关于【祇】、关于副本的常识，庙宇和洞穴里没有放弃她，帮她摆脱那些东西。
没等她问出口为什么，王姝然出现在前方不起眼的小角落，冲他们招手。
“在里面？”
“对，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动手。”
王姝然瞥了林娴妤一眼，有些不确定：“现在？”
这个副本npc是人形，他们要把npc杀掉，第一次进副本的玩家很难接受杀“人形怪”，还可能因此受刺激受到心理创伤做出无法预料的行为，容易触发规则坏事。
不管从哪方面看，把林娴妤带进去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迟早的事。”谢昱珩感知确认屋子里只有一个npc，“走。”
他们的对话跳脱得太快，林娴妤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昱珩拉走，滚烫的温度牢牢圈在手腕上，存在感十足。
好热。黏糊糊的，好难受。
她悄悄动了一下，被禁锢得更紧了。
谢大哥这是做什么？
谢昱珩俊美的面容一片冷淡：“技能复制成功说一声。”
林娴妤“哦”了一声，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反而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贴在谢昱珩手上。
她的手小小的，手心完全舒展开也只覆盖了男人半个手背。
谢昱珩滚烫热意顺着手掌淌进血液，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烧起来，只有脸庞仍旧冷峻，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前方，没有分任何视线给身侧少女。
余光却总是不时飘到她行动间翻飞的衣角。
怎么感觉谢大哥的手更烫了？
林娴妤偷偷瞄身侧的男人，怕他不高兴自己自作主张，小声解释：“系统说增加肌肤接触面积，复制技能更快。这样会快一点。”
语气再诚恳不过，显然她就是这样想的。
谢昱珩瞄了一眼交叠在一起的手，然后飞速挪开，喉咙里挤出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