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懋棋回到家，一进门，就被老娘给拉住，问：“找到林同志了吗？你替我感谢她了吗？”
“没找到。”
沈懋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抽空再去找。”
郝桂香不满意，“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去。”
沈懋棋赶紧阻拦，“妈，最近治安不好，还是我去吧。”
郝桂香想起这半年来，她被抢了一次，被偷了两次，心有戚戚地道：“你说这治安咋说乱就乱了？”
沈懋棋知道原因，知青回城，城里安排不了工作，再加上城里的待业青年，手里没钱，又挣不来，还没事做，可不就生事非吗？
这种现象不只安城，国家的大部分地方都有。
郝桂香又何尝不知这个，这事儿可不是她一个老太婆能管的，她现在能管的，也就自己家孩子。
小闺女还小，还在上初中，性子乖巧，学习成绩也不错，基本上不用她操心，眼前的大儿子虽然也样样好，但有一样让她挂念。
她忍不住道：“甭操心那些国家大事了，你先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都二十五了，隔壁康亮比你还小一岁呢，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你喜欢啥样的，回头我让人给你留意着。”
不期然林琬清那张白皙俏丽的小脸，在脑海里闪现，沈懋棋眼睛一柔，赶紧道：“妈，我心里有数，保管您明年能够喝上媳妇茶。”
郝桂香眼睛一亮，“你有喜欢的姑娘了，谁啊？我认识吗？”
在事情没有砸实之前，他并不打算告诉老妈，虽然他很自信，但也怕万一，让老妈空欢喜一场。
他抿了抿唇道：“等我把人领家来，你不就清楚了吗？”
怕老妈继续问，他借口，“我单位有事。”
然后赶紧遁走。
郝桂香气笑了，虽然着急，但儿子不配合，也无可奈何，但不管怎样，该准备起儿子结婚用的一应物件了。
林琬清虽然被温国良念叨了一通不结婚不成的话，但压根没放心上，她这具身体才十八岁，正是花样年华，结婚的事儿真不急，目前搞钱要紧。
想起刚刚温国良说的安城一蛋难求，林琬清不禁问：“从外面收购鸡蛋或者鸭蛋，事成了吗？”
温国良早有准备，笑着道：“生子刚打来电话说，按照3毛钱一斤的价格，收了50斤鸡蛋。”
林琬清眉头皱了皱，“只有鸡蛋，没鸭蛋吗？”
“他正准备去谈呢。”
温国良解释道，“他现在呆的地方喜欢吃鸡蛋，养鸭的人少，不过他们隔壁公社倒是有养鸭场。”
林琬清又问：“可签了长期供货合同？”
温国良一愣，脸有些发烫，尴尬道：“没想到这个。”
他很快就找补道：“我去给生子打电话，让他补上合同。”
现在的电话需要人工转接，他打电话又是排队又是等转接，打通电话就差不多花费了半个小时，就这还是今天人少，没有排队的情况，等打通电话后，再一通谈话，用的时间就更多了。
林琬清等得不耐烦，便过去帮忙加工皮蛋，皮蛋的方子并不算复杂，贫穷的她为了多挣一些钱，想尽办法保密，平常都是把配方按照比例碾成碎末，然后送来这里，温国良带人弄成糊糊，再把鸡蛋或者鸭蛋一裹，等干了，便让顾客拿走，叮嘱：“回家放阴凉处十天左右就成了。”
本来裹上材料后，皮蛋放他们这里最是保险，但温国良家虽然不小，家人也不住这里，但加工的皮蛋太多了，根本放不下，只能让人带回家了。
大春和木头看到她过来，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打招呼，“林姐好！”
他们俩都打招呼了，文山即便不乐意，也得跟着喊了声，“林姐好！”
林琬清自然看出了文山的不服气，但没有表达不满，她刚当上老大，底下兄弟不服气很正常，好的老大，要以德服人。
她绷紧小脸，端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好。”
然后便去察看皮蛋的材料，顺便帮忙。
文山撇嘴，倒是会做表面功夫，也不知道给温老大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把老大的位置让给了她。
虽然她也的确有两把刷子，但他还是不服气，认女人当老大，道上的人差点没笑掉大牙。
林琬清刚上手做了俩皮蛋，外面收货的张志杰慌里慌张地回来，急切道：“林姐，不好了，咱们收货的兄弟跟人打起来了。”
林琬清眉毛一竖，“怎么回事？”
尽管着急，张志杰还是等到了僻静地方，才说原由，“咱们这些天出货多，咱们原先的货源供不上了，兄弟们便另外找货源，不想找到了徐涛徐二哥的地盘，徐二哥和他底下的兄弟知道了，便带着人截住了咱们，张口便要咱们的货，一分钱都不给，兄弟们不乐意，便打了起来。”
“太过分了。”
林琬清竖着眉毛，气鼓鼓地道：“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大家都是社会主义公民，可不是他徐二哥家的奴隶。”
张志杰深觉有理，附和道：“林姐说的对！”
又问：“咱们现在咋办？”
林琬清小手一挥，“先去瞅瞅，如果徐二哥好说话，那就好好说，如果不肯，无论文斗，还是武斗，咱们奉陪！”
张志杰故作兴奋地道：“林姐威武！”
他其实也不是很服气林琬清，道上的老大都是男人，他们一群大老爷们认女人当老大，出去行走，很没面儿的，而且也会被别人瞧不起。
像往常这样货短缺，他们也去过别人的地盘收货，偶尔一次救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可这次救急去别的地盘收货，就被徐二哥找麻烦了，他想还不是因为他们的老大是个女人的缘故。
他虽然附和林琬清，但内心却打着小算盘，他倒是要看看，林琬清如何应对这次冲突，也让她清楚，当老大可没那么容易。
林琬清带上木头和张志杰，仨人骑了三辆自行车，飞驰到了发生冲突的地方，两方人马并没有如张志杰说的那样打架，反而一方占据一处凉荫地，然后瞪着眼睛怒视着对方，连对骂都没有。
她抬起眼皮子，冷冷地看了张志杰一眼，张志杰被盯地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道：“我回去报信的时候，他们都摆开打架的架势了呢。”
林琬清轻哼了一声，抬脚便走到对方阵营前，问：“你们谁是徐二哥？”
一个国字脸，一米八的高个子站了起来，“我就是！”
他打量了打量林琬清，用轻蔑的语气问：“你就是林琬清，顶了温国良的娘们！”
长得一脸正气，就是一张嘴忒欠打，她冷声道：“当老大凭的是能力，可不是性别，大路朝天，买卖自愿，兄弟们大热天收货辛苦，徐二哥劫货是什么道理？”
徐二哥冷声道：“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们的人捞过界了。”
林琬清反问：“你说的地盘写你的名字了吗？”
徐二哥眼眸一冷，“你这是不想讲规矩了？”
林琬清丝毫不怕，理直气壮道：“买卖自愿才是规矩。”
“既然不想谈，那就甭怪我们拳头不留情。”
徐二哥见林琬清态度强硬，大手一挥，便准备干仗。
对于干仗，林琬清从来不怕，但张志杰提醒她，“徐二哥是道上最能打的。”
“那我就领教领教！”
林琬清却丝毫不怕，反而跃跃欲试，张志杰摇了摇头，徐二哥打遍安城无对手，林琬清太自大了。
徐二哥叫徐富强，他爹曾经是安城县大户人家的护院，他跟他爹学了拳脚，但都是野路子，他以往不过是拳脚加力气的加成。
林琬清从五岁开始接触武术，后来大学又特地学习，算是科班出身，可吃亏在体能上。
她也清楚自己的劣势，这次拿的棍子比以往的长了两寸，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借助武器的力量，她可以弥补体能的不足。
拿棍子在手里来回耍了个花，之后握手里，快如闪电地朝着徐二哥砸去，徐二哥来回闪躲，找着林琬清的破绽，可身上汗水湿透，累得气喘如牛了，还是没能找到，一个不妨，竟然挨了一棍子，疼得他呲牙咧嘴。
这女人细胳膊细腿的，打起人来，忒狠！
“砰砰！”
一个分神，身上再次挨了两下。
“停！”
眼瞅着棍子要砸头上，他赶紧叫停，要不然脑袋就要开花。
林琬清也不是暴力女，她刚才不过是假动作，根本没想过把徐二哥的脑袋瓜给开瓢了，她收起棍子，用棍子支撑着身体喘气休息了几秒后，道：“徐二哥，我们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我们完全可以合作。”
徐二哥哼了一声，“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林琬清没好气道：“想要在你擅长的领域打败你，让你看不起女人。”
徐二哥脸红得能滴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粗声粗气地问：“怎么个合作法？”
林琬清早有准备，“你也知道我们在加工皮蛋，你们收了鸡蛋或者鸭蛋，就送过来给我们加工，别人一个皮蛋三分钱，徐二哥您来，我给您算两分钱一个，至于您往外卖多少钱，看您的本事。”
徐二哥不可置信道：“你肯让利给我？”
林琬清笑着道：“安城虽小，我们也不可能把市场包圆了，再说还有北城市，甚至平原省和整个华国呢。”
徐二哥竖起大拇指，“林妹子，大气，我心服口服！”
一场冲突消弥了不少，还谈成了一桩生意，张志杰心中不服气的劲儿泄了一半。
因为这场冲突，安城县其他黑市头头都知道林琬清他们也给他们加工皮蛋，林姐大气的名头瞬间打响，而皮蛋加工生意再上几个层次，他们只加工都做不来，找货源的问题暂时没有那么紧迫了。
经过这一次，林琬清大姐大的地位稳固了，但这还不够，要让兄弟们心悦诚服，还得有利益。
她本来准备一个月头上发工资和分红，现在她准备提前发一波，算是她当上老大的见面礼。
等把人召集在一起后，林琬清清咳一声，便宣布了一个决定，“我跟你们温哥说好了，皮蛋生意会拿出两成分红给兄弟们分。”
木头和大春他们看向温国良求证，温国良点了点头，他们立刻激动了，不管分红多与少，林琬清的这份大气，让他们感动。
“林姐！林姐！”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然后其他人跟着喊，林琬清嘴角含笑，被人拥戴的滋味真不错。
这次才五天，但因为这五天的生意好，工资加分红，竟然是以前半个月的工资，兄弟们这次彻底服气了，女人当老大又怎样，要身手有身手，要手段有手段，关键对他们还大气，这样的老大是个女人又咋了。
接着林琬清又开始画大饼，“只要兄弟们跟我一条心，我保证让兄弟们吃香喝辣，我会的可不只皮蛋这一门手艺。”
大春好奇地问：“还有啥手艺？”
林琬清却不说了，“先保密，给大家留惊喜。”
开了这次会之后，底下的兄弟干劲儿更足了，但温国良数着手头的钱，觉得多了，找到林琬清，问：“这是不是多了？”
林琬清解释道：“没有，许给兄弟们多的那一成分红，从我的分红里扣。”
这样她的分红是四成半，温国良是三成半，她还有话语权。
温国良竖起大拇指，“林姐大气。”
林琬清笑了笑，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账她算的清楚。
在中元节过去之前，林琬清和温国良着重打理皮蛋加工，再兼顾农产品倒卖，虽忙碌，但每天大把的进账，让他们喜笑颜开。
就在林琬清沉浸在搞钱的快乐时，又出事了，这次是做皮蛋的原材料，卖方涨价了，而且涨幅不少，这样一来，他们皮蛋生意不说挣钱了，还得赔钱。
林琬清自然不干，带上俩兄弟便准备去找人理论，殊不知这次是人故意引她过去，就为了与她不打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