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安静下来,桑宁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里除了流光,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妖兽魔兽,想来石壁上刻的符文大阵应当就是为了封印流光而设。

也不知道这流光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封印一层又一层的。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大约就是和她一样一时迷了路,才会在这里躲雨。结果这一躲雨,不仅自己的清白给丢了,现在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桑宁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一时都不知道该感谢他昨日做了好事,还是该替他觉得后悔。

但……他应当也不算吃了太大的亏吧。

等说服了自己,她才拿上储物袋离开了山洞。

脚步声渐远,女子的气息被山洞口的结界彻底隔绝,石榻上的人蓦地睁开了眼。

这女子是当真不认识他?

她不过堪堪炼气期的修为,又是如何能跑到云渺宗禁地来的?

昨夜和她那番......

罢了,她虽对他下药,但也带着鸣霜琴闯入山洞,打开了封印的缺口,他不杀她,还帮她得了神兽。听上去虽然荒诞,但也勉强算是两清了。

再者,这禁地她一人也出不去,若她当真别有目的,届时再杀她也不迟。

云时宴眼底划过一抹凉意,缓缓闭上了眼。

翌日。

天空碧澄,纤云不染。

桑宁摇着扇子,抬眸望着远处湖面上那道任劳任怨的白色虚影,十分满地地弯了弯眉。

有细微的“噼啪”声响起。

桑宁表情一敛,尚不及退开,面前的巴掌大的紫晶炼丹炉便“嘭”地一声炸了。

黑色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你行不行啊,不行别浪费灵草。”

方才湖面上的虚影落在她身边,化作一个拉着脸的漂亮黑衣少年。

他将手里采来的墨叶莲往她怀里一扔,没好气地:“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狗吗?整天对我呼来喝去,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桑宁抬手压了压耳旁的乱发,听他咬牙切齿碎碎念,提醒他:“你不是狗,你是螭龙,那可是神兽,怎么能和后相提并论。”

流光话一顿,哼了声,抬起下巴:“算你识相。”

又大发慈悲般地道:“说吧,还要点什么?”

桑宁拿过炸开的紫晶炉看了眼,从里面拿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拈在指尖,还隐隐有黑气不断往外冒。

这要是吃下去了,不死也得被毒死吧。

“你真的学过炼丹?”流光也探过头来瞧,脸上的笑容十足欠揍:“要我说,你也别费这功夫了,反正他身上的火毒我已经帮他解了,那些个皮肉伤,疼几天又有什么要紧。”

桑宁忍不住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干的。”

“我干的。”流光坦然道,依旧笑嘻嘻的:“我厉害吧?”

桑宁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翻看着储物袋中的灵草药材。

青莲果、蛇脱花、佛焰根、墨叶莲,都是修真界中珍贵的灵草。

修士不比凡人脆弱,一些轻伤只需吸收天地灵气自可修复,严重些的,辅以天才地宝炼制的丹药,只要不伤及要害,便于性命无碍。

可惜桑宁储物袋里只一瓶低阶聚灵丹,于疗伤的效果不是太理想,这才想尝试着按照记忆中的丹方来自己炼一些治伤的丹药。

但显然,她在炼丹一途上实在没什么天赋,短短一个时辰,便已炼废了两炉。再炼下去,恐怕也炼不出个什么好东西来。

她将紫晶丹炉放回储物袋,抬头环顾四周。

眼前一大片湖泊碧波荡漾,映衬着远处的翠绿山峰,湖边绿茵萋萋,不知名的淡蓝色野花点缀其中,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淡淡芬芳。

桑宁闭眼伸了个懒腰,方才炼丹失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炼不成丹,换个法子就是。

她朝流光勾了勾手指:“你去找一个药炉来......还要个药罐。”

“你要药炉做什么?”流光问了句,随后才想到什么,嚷嚷道:“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有药炉药罐,你耍我是不是!”

桑宁朝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地道:“你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螭龙,什么事情办不到,不就是一个药炉一个药罐,多大点事啊,你一定能找到的对不对?”

流光闻言,脊背一挺:“你给我在这等着。”

话落,白光一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桑宁看着半空中虚影远去,哼着歌,转身朝山洞走去。

炼不成丹,她可以煎药嘛。左不过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一个炼一炼一个煮一煮,效果也一样。

嗯,应当一样吧。

***

外头天朗日清,山洞里却依旧不甚明朗。

几乎是在桑宁踏进山洞的一瞬间,云时宴就睁开了眼。

她已经换下了他的那身白袍,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花容月貌。没了药物的影响,她脸上那股子媚意荡然无存,一双眼眸清亮,清丽动人。

“你醒得正好。”

桑宁将捧在手上的石头药罐放下,烫红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向他:“那个......我本来想给你炼些治伤的丹药,但我修为低,怎么炼都炼不好,所以只给你煎了药。”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重新端起药罐递给他:“你趁热喝。”

云时宴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指尖上,她皮肤白皙,指尖被烫出的红痕便显得格外明显。

他不由想起前夜疯狂时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记。

尽管他那时已尽力克制自己不太过失控,可即便他只是轻轻一握,她也要娇娇地喊疼。

实在是娇弱。

“你不喝吗?”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桑宁更靠近了些,将手中的药罐往他面前送:“我煎了很久的。”

距离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隐约的香气,像是下过一场春雨,泥土露水,草本根茎,轻而清,冲散了他留在她身上的气息。

云时宴觑了她一眼,须臾,伸手接过药罐:“多谢。”

随后看都不看一眼便仰头喝了。

桑宁忍不住出声阻止:“慢一点——”烫。

而且你都不看看这药有没有毒吗?

“烫”字都没出口,他已经将药一饮而尽。

云时宴擦了下唇角的暗褐色药渍,眉头因这药的苦涩不着痕迹地拧了下,问她:“熬药的灵草是你去采的?”

他一闻便知这药里加了哪些东西,可之前她的储物袋里并没有这些。这药虽然对他的伤有益,但经她这么一折腾,效果也并不很大。

若是为了他,倒是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对她来说危险重重的禁地里乱跑。

“不是啊,”桑宁丝毫不知他在想什么,笑了下,诚实道:“我是让流光去采的。”

云时宴:“......”

桑宁瞧了眼他苍白的脸色,眨了眨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低头在储物袋里翻了翻,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

里头是原主来参加宗门竞魁之前在云渺宗山下镇子上买的桂花酥,没吃完,便收在了储物袋里。

或许是因为收得时候比较匆忙,这桂花酥有大半都被压碎了,零零散散的,样子瞧上去有些磕碜。

桑宁本着不吃独食的美好品质,将油纸包往前递了递:“你吃吗?”

云时宴一怔。

他活了一千多岁,自从辟谷后就没再吃过凡间食物。

即便修真界中也有许多灵草灵兽肉烹制而成,既能满足修士口腹之欲也能增加灵力的食物,他也从来没有吃过。

桑宁见他不动,利落地收回手,笑眯眯地:“你不饿哦,那我吃啦,我都快饿死了。”

话才说完,她已经捏起一块还算大的桂花酥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静谧的山洞里很快便响起轻微的“窸窣”声。

桑宁吃得专心,也没注意云时宴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少女捧着碎得不成样子的桂花酥,脸颊鼓鼓的样子,叫他想起自己幼时养的那只馋嘴小肥猫。

又笨又贪吃,还爱撒娇。

空气里多了丝香甜味。

云时宴眉心跳了下,陡然回过神,眼里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

“你怎么了?”

桑宁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放下桂花酥,还以为是方才的药喝出了问题,有些着急道:“哪里不舒服吗?”

云时宴静静与她对望,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略带忧心的眼神。

半晌,他垂下眼,低声道:“没事。”顿了下,又问她道:“你还没辟谷?”

桑宁“啊”了声。

原主确实是早就辟谷了的,但是吧,人生在世,若是没有美食相伴,那得多无趣啊。

她方才说“快饿死了”,其实也只是张口一说,她真正想说的是她快馋死了。

穿到这里快三天,她什么都没吃过,这让一个从小长在美食之国长大的人来说,是一件多残忍的事!

“我就是饿啊。”

她含糊搪塞了句,眼珠子一转,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也是来参加宗门竞魁的弟子吧?你是哪个宗门的?万药宗?飘渺宗?落音谷?还是……”

“云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