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宗门都以为我喜欢他

作者:折春归

安阳城。

此正暮春,料峭时节,一阵寒风刮来不比冬日里的风暖和到哪去,反叫人紧了紧衣裳,双手环胸加快脚步。天上阴阴的似要落雨,已近傍晚,不少摊子开始收摊准备早早回家,街头的摊子倒是还支着没走。

摊子前只有两位顾客。

小的那个砸吧着嘴掏不出钱也不肯走,眼巴巴望着老板,大的那个要了碗面便坐在旁边不动,一袭白衣戴着帷帽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脸,只那脑袋偏着,应该是在看摊子前那小娃娃。

不一会儿,“面来咯,嘿嘿,姑娘慢用,天起着风若是凉了尽可叫我加汤。”

老板一边走回摊子后头一边看看两位顾客,见小娃娃有些害怕似的看看那姑娘又不敢多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姑娘,这小娃娃家总有顽皮的时候,犯错归犯错,稍微惩罚下就行,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着了对孩子也不好。”

或许正是老板这话给了那小娃娃信心,他鼓起勇气用他那软糯糯的声音朝着归心怯生生地喊着:“姐姐,可以吗?”

归心原本没空管他,右手吃面,左手抬起一半的纱,剩下的长度堪堪挡住脸,即便是吃东西也不妨碍她遮住容貌。

但此刻却顿住动作,愣了半会儿后笑了一声,那声浅笑如晴时的暖风吹得人很是惬意。

“您说的对,倒是我不对了。”她放下手中的纱,含笑朝小娃娃招招手,轻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吧,老板,再来碗面。”

“这碗面就送你们了,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就当是积德行善,嘿嘿。”老板笑着忙碌。

归心没有拒绝,只礼貌地点头道谢。

小娃娃立马眼睛亮了,捏着衣角乖乖坐到她身旁去,但归心没有再吃东西,他便是想悄悄看她模样也瞧不见,只能悄摸地疑惑打量。

归心也在打量他,似乎出神一般。

他吃得很快但吃相还算规矩,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眉宇间似有灵印时隐时现,看不清具体形状,原来还是个修仙的,只这一身衣裳穿得跟乞丐似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弟子给落在这安阳城了。

“我吃好了,姐姐。”

她看他模样看得入神,小娃娃叫她她才反应过来,付过钱后牵着小娃娃往城外走。

一人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一人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看起来有些违和,但在这乱世又不那么违和了。

两人刚一出城,小娃娃就松开归心的手,双手环胸斜着眼瞧她,“你想带我去哪儿啊?”语气嚣张又邪气,与方才怯生生要面吃的时候两个模样。

归心侧身低头看他,语速徐徐缓缓,“这一带不太平,魔域和修仙界在这附近争斗,我且送你回家再走。”

自百多年前寰川大陆灵气渐少后,修仙界发展缓慢,魔域三方快速发展,侵占很大一片地界与灵脉资源,直到二十年前那一战,魔域圣女去世,修仙界才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因为所把握的灵脉资源大大减少,也导致修仙界实力难以恢复从前,双方都元气大伤,就此休战。

如今魔域与修仙界几乎平分寰川大陆,两方平时说着井水不犯河水但实际上小摩擦从未断过。

“嘁,你保护好自己就成,我自个儿能找到回家的路,别跟来啊。”小娃娃神气地哼哼,故意迈着外八字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归心不言,待他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远远跟在他身后。

长得那么像也算是缘分,她想将他安全送回家,活着送回家。

小娃娃似乎察觉到她,回过头恶狠狠瞪她,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不就吃你一碗面吗?回头有缘遇到我自会还给你,别再跟着我了!”

他小小一只顶着个鸡窝头转身跑起来,拐个弯就不见了。

归心慢慢悠悠跟上去,将将转弯,那小娃娃就从远处跑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仰着头巴巴望着她,“姐姐救命!”

街道另一头几个穿着统一暗蓝色奇装异服的人四肢爬行而来,脸发青,指甲几乎与手指一般长。是魔域的人,但不是正常的人,而是已经失去控制的魔化物,行动缓慢,不会说话,但会发起攻击。

归心丝毫不慌,淡声道:“我不会打架。”

小娃娃瞪大眼睛,看眼身后没有犹豫拉起归心的手就开始跑,“不会还不快跑!”

归心定在原地没动,反倒拉住他的手,温声问他,“你不是修仙的吗?你应该会打才是。”她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摘掉他头顶那根杂草,离得更近了,那张熟悉的脸近在眼前,相似的眉眼更加清晰。

“你松开!你松开我!我就会点三脚猫功夫,我哪能打得赢他们!”小娃娃使劲儿想跑,“你想死不要带上我啊!”他哇哇大叫着。

那几人已经在十米开外。

“你有灵器吗?”

“有我也不给你!放开我!”

归心抓着他,按着他的头看向那几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不要用灵力,在他们出手之前把剑刺进他们心口往下两寸的位置。”

“你骗人!我爹都说了这些东西杀不死,你松……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他便被归心抓住往那群人的方向丢。

没想到那小娃娃确实有点三脚猫功夫,稳稳落地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几个魔物包围,恨恨瞪眼后还是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剑开始乱砍,情况很危急。

归心蹙眉,提醒他,“心口下两寸。”

好在那小娃娃也听话了,出剑又快又准,五个瞬间就倒了两个,他不可置信地眼神瞥向归心,陆陆续续又倒下两个,但前期没有抓住时机,最后一个已然来不及,剩下的那个已经开始使用魔气发起反击。

小娃娃大喊着救命,艰难躲闪。

“它三次伸爪后有一息停顿,气随剑出,钉地贴符再刺心口下两寸。”

归心远远瞧着,声音徐缓淡定,似乎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那小娃娃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躲避几次后才抓住那一息机会。

刹那间,浓郁的灵气四溢,他将那最后一个魔化物踹倒,狠狠钉在地上,按照归心所说完成后那魔化物才不再动弹,他瘫坐在地上脑袋低垂着累极了,周围的灵气也渐渐消失好似从未溢出过。

归心缓步走至他面前,待他歇了会儿才蹲下身牵起他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不再抗拒,甚至在该拐弯的地方引着归心拐弯,却全程一声不吭。

“你叫什么名字?”归心问他。

“谢长闲。”他闷闷地回答,又道,“一会儿遇到我爹娘,你便说我这几日都同你在一起,吃好喝好,从桑城回到安阳城一路顺畅。”

归心没答话,他扯了扯她手指,“可以吗?就当抵了你方才把我丢进魔物堆里的事儿。”

“你与家里吵架了?”归心没有立即答应,反而又在问话,谢长闲有些不愿回答,哼唧半会儿才点点头,“算是吧。”

归心轻笑一声,顿住脚步拿出帕子在他脏兮兮的脸上擦拭,被他躲开。

她道:“你顶着这张花脸我可不敢说咱们吃好喝好一路都很顺畅。”

谢长闲这才略微抬起头,帷帽下归心勾了勾唇,半弯着身子替他擦拭,动作又轻又温柔,谢长闲的眼睛就隔着那层纱将她望着。

“你今年几岁了?”这话不是归心问的,是谢长闲在问归心。

归心愣了愣,“十九。”

“也没多大嘛。”他撇撇嘴,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死穴?我爹娘都说它们是杀不死的,修仙界还没有能根治它们的法子。”

归心收起帕子,重新牵起他的手行走在空无一人乱糟糟的长街。

“书上看来的。”

谢长闲皱了皱眉,这种书可不能落到魔域的人手中。他眼珠子转了转,“你有灵根吗?入哪家仙门了没?若是没有我可以把你引荐给我爹娘还有我那些伯伯姨姨们。”他开口有些狂妄自豪,惹得归心多看他一眼。

“你还有这本事?”

谢长闲答:“我娘说我家以前有个宗门,后来倒闭了,但近来魔物肆虐,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我爹娘在筹备着重建宗门。”

修仙界与魔域矛盾不断,灵脉资源大不如从前,百年来垮掉的小宗门不在少数,仅凭他说的这些,归心也无法判断出他说的是谁。

谢长闲轻咳一声,“你就算是杂灵根我也能保你进宗门,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归心轻轻“嗯?”一声,他笑弯眉眼侧头望着她,“把你刚才说的那本书借我看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干净纯粹,像极了那个人,原本记忆中已经些许模糊的面容又清晰起来,暮春凛寒的风吹得她迷了眼。

“我没有灵根。”她声音很轻。

谢长闲闻言挠了挠头,很是苦恼的模样,开口却还是倔强又狂妄,“无碍,待我爹娘重建宗门后,修仙界各大宗门你想进哪个进哪个,交给我,行……”

话音未落,两人前方远处便传来一声呼唤,“阿闲!”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归心愣了神,却听身旁的人应声,“娘。”她猛地回神,谢长闲拉着她往前快走几步,与前面那妇人会和后,他便松开她的手跑到妇人身旁,双手叉腰,下巴抬向归心的方向。

“阿娘莫问了,我这些日子都同她在一处,吃好喝好一路顺畅到桑城又回安阳城。”提前对好的话他抢着先开口,顺便朝归心眨眨眼。

归心点点头,夫人便松口气般笑了,“麻烦姑娘了,他向来顽皮,这一路上必然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我在这替他跟您道个歉,也多谢您不嫌麻烦照顾他许多。”

归心还未开口,谢长闲便轻咳一声,“娘你不用说这么多,我是允诺了她好处的。”

妇人看向他,他语速极快吐字不清囫囵说:“任选宗门修行但她没有灵根。”心虚得不敢看归心和自家娘的眼睛。

归心贴心地帮他清晰重复一遍。

妇人立时笑了,“我当是什么,正巧我与夫君在重建宗门,姑娘若是愿意可入我十方宗修行,灵根是天意,但修行在人为,姑娘认为呢?”

谢长闲立马扬起得意的笑脸。

隔着层纱,只听归心语气婉和地重复:“十方宗吗?如此,那便多谢了。”

三年前,自十方宗那位天选神仙陨落,十方宗便一蹶不振,未了十日便解散宗门,宗主与宗主夫人更是再无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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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音以第三者的身份逼死了云仙山那位少年宗主叶星河的未婚妻,

被叶星河亲手送上天罚台。

她死后,那位少年家主由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为与心魔为伍的疯子。

可他不知道,孟音命好,被问心谷宁霁救了。

宁霁身为局外人,他看得很清楚——

叶星河的未婚妻是假死逃生,而孟音则是帮她设局逃生之人。

可孟音失忆,还将他当做她的道侣。

宁霁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与其保持距离,只是出于修仙界人道主义收留她。

顺便替她隐瞒下身份,修补下尽碎的灵府。

直到叶星河找来,孟音柔弱无骨地攀上他肩膀,轻轻吻上他的唇,笑吟吟地喊他:“夫君。”

他彻底沦陷。

后来,那个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亲手将斩仙剑送进他灵府。

他才知道,失忆和爱都是她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