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轻扣房门,道:“世子,属下换了身干净衣裳。”

齐辞挪开视线,冷眼看向门口,沉声道:“进。”

“世子要谈事情,那我先出去了。”

宋樱很自然地回避,她刚走到门口,突然刮起寒风,凛冽的风直灌她脖子,冷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把脖子往里缩。

想到太医叮嘱,万万不能让齐辞受寒,尤其是不能让腿再被冻着,他这病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起色,自然是要万分注意。宋樱回身,从床上取来毯子,盖在齐辞腿上,“好了,这样就不怕冷着了。”

宋樱笑笑,这次真出了屋子。

齐辞眉梢稍稍温和些许,他拢了拢毯子,碰到毯子的指尖有些烫。

因刚起了风,宋樱一出屋子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沁人心脾的蜡梅香味,闻着就舒服。

“报春,走,我们去摘些花回来。”

宋樱拎着裙裾下台阶,肩上的披风随风摇曳,宛如振翅的蝴蝶在欢腾飞舞。

报春跟在宋樱后面,主仆两人穿梭在院子里的几株蜡梅树间。

宋樱记得上次在她精挑细选下折了几株蜡梅回屋,她选了个漂亮的花瓶插上,可等她晚些时候从清河郡主那回来后,齐辞差人将她的花全扔了出去。

宋樱气得当天给齐辞灌药时特地倒了满满一碗,全给他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现在想想,仍旧是生气。

宋樱敛了敛裙摆,蹲下身去,寻了好些掉落的新鲜的蜡梅花。

报春手里拿着宋樱攀下来的花枝,以为宋樱是拾花晒干后泡水,道:“世子夫人,这些花都脏了,不能要了。世子夫人若想寻来泡水,奴婢摘这枝丫上的,新鲜。”

把花朵敛进掌心,宋樱眉色一动,“谁说我要拿来泡水了,我拿这花做香囊。”

挂在齐辞床头,让他无时无刻都闻到花香,熏得睡不着。

让他前阵子凶她!还扔她的花!

报春探头探脑,小心翼翼问道:“是给世子的?”

宋樱扬唇,高兴地“嗯”一声,但片刻后她有觉不对劲,急忙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意思。”

接了满满一捧花,宋樱满意起身,露出一抹笑容,一深一浅的梨涡和可爱的小虎牙同时出现。

宋樱拾花的地方正对寝屋敞开的窗户,她起身一抬头,视线便直直落到窗上,恰好这时齐辞坐在窗边正看着窗外。

两人视线相撞,宋樱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旋即低头看着掌心的花,耳根子不知不觉间泛起层薄红。

齐辞那是在笑吗?

宋樱拿捏不准,她心道齐辞莫不是看见她折花,猜中她心里的小九九?在冷笑着警告她!

宋樱一个哆嗦,吓得迅速把蜡梅全扔了,拍了拍手忙转身背对窗户。

她捧了捧有些发烫的脸颊,埋头疾步离开此处,生怕就被齐辞看穿捉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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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吃罢午饭宋樱在屋中修剪花枝。

金黄小巧的蜡梅花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含苞待放,宋樱将折下来的花枝错落有致插.进花瓶里,兀自欣赏她的成果。

她刚来那会儿就发现齐辞屋中陈设冷清,除了两三盆盆栽,连花都没有,一眼望去清冷中带着些许压抑。如今她在屋中寻了好几处位置摆放花瓶,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洋溢着勃勃生机。

宋樱背手走到正在看兵书的齐辞面前,道:“世子,送你个东西。”

齐辞握住书脊,眼皮一掀淡淡看她一眼。

宋樱伸手,掌心里是一串蜡梅花手环,眼底跃出欢喜,“好看吧。”

修剪花枝时掉了些花下来,浪费怪可惜的,于是她就把这些花串成了手环。

齐辞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聊。”

“才不无聊,”宋樱掰开齐辞的手,把手环硬塞进他手里,“反正我送给你了,你收好。”

她还是第一次送人东西被拒绝,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齐辞不要也得要。

这厢,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宋樱把手环塞给齐辞后就离远了些,转身之时恰见名不认识的男子进了屋,细看之下有些眼熟,片刻后她想起来了,这人就是那日在宫中帮了齐辞又踩齐辞一脚的男子。

宋樱展开一臂,前一刻还对齐辞有怨言,后一刻便护在齐辞身前,对突然闯进来的男子不客气道:“侯府不欢迎大人,请大人回去。”

男子轻拍额头,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嬉笑,道:“差点忘了,你娶妻了。”

齐辞按下宋樱的手,把她拉到轮椅后面,不悦道:“我说你这不敲门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那你破窗而入的习惯是不是也该改改?总的来说,我比齐世子有礼貌。”那男子与齐辞争锋相对,说完后看向宋樱,介绍道:“世子夫人,我叫康黎,神武军主将,我猜这家伙怕是没跟你提过吧。就是那个与铁甲军齐名,不久后收编了铁甲军的神武军。”

齐辞捏了捏眉心,薄唇淡淡吐出几字,“你很无聊。”

宋樱唇瓣抿了抿,点点头,赞同齐辞的话。

康黎抖了抖衣袖,说道:“不无聊也不会来侯府了。我今日还带了块镜子来,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宋樱不解,天真问道:“带镜子作甚?”

康黎扬了扬下巴,望向齐辞,“让他仔细看看他那颓废的模样。”

齐辞合了书,道:“这倒不必,我这屋中镜子就挺大。”他回头对宋樱道:“你先出去。”

宋樱不放心,担心康黎说些难听的话刺.激齐辞,低声道:“他这人讨厌,嘴巴还毒,我得留下帮世子应对。”

康黎听见一笑,一如既往看齐辞不顺眼,“我说世子夫人,齐辞那嘴,比我还毒。”

拍拍宋樱的手,齐辞道:“出去把门带上。”

宋樱无奈下只好出去,她拉上门,但没有离开,倘若康黎说话重,刺.激到了齐辞,她还能冲进去帮帮,于是便蹲在门口趴墙角。

偏偏过了没多久,齐韫来了。

宋樱轻“嘘”一声,招呼齐韫动作小些。

两人竟一起在屋外听起了墙角。

屋中。

康黎两腿岔开坐下,理了理衣摆,将腰间垂下的玉佩理正,扫了圈屋里摆设,“这屋子里多了些花,是有生机了。太医怎么说?”

齐辞将书搁在桌子上,转动轮椅朝向康黎,一向寡言少语,“死不了。”

康黎默默点头,道:“那敢情好,否则平日我没人挑战,多没意思。我可不想让人说我赢了病秧子,胜之不武。”

齐辞冷眼看他,“近水楼台的便宜占几日就行了。”

他理了理毯子,忘了适才康黎进来时他随手将宋樱强塞的手环用毯子盖了下,结果这一整理,手环从毯子里掉下。

康黎一愣,看的眼睛都直了,正要喝茶的他将茶杯又放了回去,“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用花串成的手环,你这是准备送给你那新婚妻子的?”

“是她硬塞我的。”齐辞弯腰拾起手环,唇瓣紧绷抿成一条线,抬头冷眼看向康黎,“还有,叫嫂嫂。”

康黎坐不住了,叉腰站起来,不服气道:“齐辞别太过分啊,差不多得了,你就只大了我半日!”

齐辞笑笑,正经道:“就算早一盏茶功夫,我也是你兄长。”

康黎咬牙切齿,“你只是占了时辰上的便宜而已,算你赢一回。”

康黎凑近齐辞,他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盯着齐辞,“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你若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就承认你赢了我一回。”

“无聊。”齐辞推开康黎,伸出两根手指,“纠正一下,是两次。我已成婚,你还是孤家寡人。”

康黎气得咬了咬唇,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非要争高低,“这次不算,她是找来冲喜的,你俩是盲婚哑嫁。齐辞,论正经的成婚,你指定比我晚。”

齐辞也是一样不肯松口,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看到这轮椅没,她改日要给我重新做一个,全京城最精致、独一无二的轮椅。”

……

宋樱趴在门口听了半晌,云里雾里,全程不知道两人在争论的点在何处,直到齐辞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根子泛起薄红,脸颊逐渐蔓出圈淡淡的红晕。

偏巧齐韫在她身边。

宋樱心跳如擂,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齐韫心虚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宋樱:就……挺突然的,他不可以动心的!

齐韫:好好磕!

康黎:我就说是对假夫妻吧,表面功夫。齐辞怎么可能比我先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