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余氏整个人被晒得通红,脸更是脱皮了,草帽压根就没什么用处,虽说整天挨打挨骂,但到底血脉亲缘,心里还是有些心疼,当即冲到井边打水。

却被余氏制止了,她一巴掌拍开苏子玉的手,“行了,小孩子不能动水井,娘来就好。”

苏子玉习惯了她的粗鲁,又无奈看着自己没长大的小手小脚,连忙转身进屋拿茶碗。

余氏洗完手脚,接过苏子玉手里的茶碗,大口喝了四五碗水,总算缓过劲儿,右手这才拿着蒲扇用力扇风。

苏子玉殷勤地给余氏捶肩膀,希望她能舒服些,与书里的苏子玉不同,她做这些心甘情愿,并不会因为余氏薄待她而改变。

除去母女这层关系,在古代没有爹娘亲人的孩子,是件很可怕的事儿,这个家需要人支撑,余氏绝不能有事。

苏子晴就在一边看着母女俩行动得默契无比,又看余氏疲惫的模样,微微抿唇,鼓起勇气开口。

“我,我做了糕点跟干饭,还蒸了条咸鱼,早上还剩了粥跟田鸡,咱们快吃饭吧。”

余氏喘着气看苏子晴,小丫头白白嫩嫩的,比已经晒成微黑的苏子玉好看多了,想起自己掏心掏肺,日夜劳累,心里不由对苏子晴不肯叫自己娘有些耿耿于怀。

虽说家里人都在的时候或是在外人面前,她会叫自己娘。

但她知道,苏子晴的这声娘不完整,也不甘愿。

“怎么是你做的?子晴,你身子不好,不能劳累……”余氏顿时转头瞪苏子玉,“你姐身子不好你不知道啊?你还让她做饭?你这死丫头……”

苏子玉躲闪不及,肩膀挨了两巴掌,连忙抱头乱窜。

“娘,姐做饭那么好吃,你可以尝尝嘛,为什么不让姐做啊?我也帮忙了啊,她今天还做了栗子酥,特别好吃。”

余氏听着苏子玉的话,看她上蹿下跳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爆裂,听得越发生气。

她又开始像个炮仗一样,被彻底点燃了。

“你这死丫头,我看你是越来越嚣张了,你能跟你姐比?过来,看我不打你……”

苏子玉满屋子乱窜,好在苏子晴这次没有干看着,而是把她拉到了身后。

苏子晴往日听到余氏打骂苏子玉,就会回房躲着,她心思敏感细腻,总觉得余氏骂的话里有话。

对她的好,不完整,也不甘愿。

但今天她不想回房了。

“妹妹也喂猪,扫了院子,做了很多事,你别打她了。”

苏子玉看着余氏气喘吁吁,满眼血红,不知道是被剧情控制还是真的那么生气,要吃人一样,吓死她了。

她眼泪汪汪地抱着苏子晴,哇哇地哭了起来,还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贴。

“姐,呜呜呜……”

她今天好感动,挨了那么多顿打,就今天挨得最值,太值了。

是不是剧情已经改变了一点,她不用孤独惨死了吧?

堂屋里的气氛不太好,余氏明显应该冷静一下,苏子晴便拉着苏子玉进屋。

两姊妹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背靠着榆木小床,都默不作声,过了很久,隐约听到堂屋里竟然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声,但很快就停止了。

苏子玉听着,一时呆住了,外头只有余氏。

“你娘哭了。”苏子晴小声道,没有避忌苏子玉听到这声称呼的震惊,“其实你每次挨打跑出去后,她常常会躲着哭。”

苏子玉转头看她,眼神诧异,想说一句这也是你娘,但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似乎没有理由,毕竟,这只是一本书,他们都是纸片人而已,她目前所做的,都是在自救。

她叹了口气,原来苏子晴真的没有将余氏视作亲娘,或许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可能是听信了外人的挑唆。

苏子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来,余氏待苏子晴无疑是好的,但这份感情好像错位了,让苏子晴也难以接受。

哎,这个狗作者,写的什么狗屁东西,一个古代农村家庭而已,搞得这么写实干嘛?

“姐,在娘心里,其实你跟我一样,都是她的孩子。”苏子玉说道。

往往这时候,她会觉得很孤单,现代生活平稳安全,她的人生阅历,似乎还比不上古代人,所谓读了那么多书的现代人,其实脑子里也一样地单纯贫瘠。

但她此刻也不想任由余氏孤孤单单的,虽然她想不明白,但潜意识里,她在同情这个辛苦顾家、不过二十来岁的女人。

“娘。”苏子玉慢慢走出来,红着眼睛,“娘,我们吃饭吧,你肯定饿了。”

余氏已经恢复,但也没理会苏子玉,径直拿了碗筷,声音沙哑。

“叫你姐也吃饭。”

她把剩粥放在自己面前,又给两个女儿盛了干饭,便坐下默默喝粥。

苏子晴很沉默,埋着头不看人,默默扒饭。

苏子玉眨着眼,把自己的碗跟余氏的碗对换了,“娘,你干活最累,吃饭吧,我人小,又怕热,就想喝粥。”

余氏破天荒地摸摸她的头,“没事,娘不饿的。”

苏子玉却呼噜几口把剩粥全喝了,天气太热,又没有冰箱,粥放到现在已经有点发酸。

她笑眯眯地举着筷子,手舞足蹈的,“我吃完啦,现在我要吃菜,待会儿还要留肚子吃糕点呢。”

女儿傻乎乎的单纯模样,似乎并不计较刚挨了一顿打,勉强把余氏逗乐了,她心疼地给苏子玉夹了一筷子菜,又犹豫着给苏子晴也夹了一筷子。

一家人吃完饭,都躺在天井的竹席子上纳凉。

余氏太累了,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呼噜声也随之而来。

苏子玉活泼好动,折腾一上午也累了,露着小肚皮,很快就睡得四仰八叉,不时地吧唧嘴,似乎在做什么好梦。

苏子晴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又拿起一边的枕巾,盖在她的小肚皮上,也挨着她睡下了。

太阳缓缓向西而行,等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过去,余氏就起身,又要下地了。

农活最辛苦,但又等不得人。

苏子晴也醒了,主动上前给她递了个叶子包,里头是栗子酥。

余氏眼神中满是欣慰,刚想道谢,苏子晴却转身走开了。

苏子玉最后醒,她今天下午想去抓鱼,家里吃喝不能一点营养没有,余氏身体会受不住的。

其实江边不缺鱼,可现在是夏日,不许渔船捕鱼。

寨里的老人懂得多,说是祖祖辈辈的古训,“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

江边人许多都是靠水过活,不会吃有孕的鱼鳖,对这个也最是信奉,都小心遵守。

不过小孩子调皮,拿根竹竿就能钓鱼,都是些小鱼,最多打打牙祭,这个大人们就不管了,随他们折腾。

苏子晴点头应后,两姊妹带上烧土芋还有栗子酥和水,便一人扛着一根竹竿和抄网出门了,这还是苏父为了哄女儿们开心,随手做的鱼竿。

路上竟然遇到了苏二狗,他也扛着一根竹竿,看到姊妹俩后,突然转头就走。

苏子玉切了一声,“上次还给了他栗子呢,没礼貌的家伙。”

随后有人叫她,是村里的小玩伴苏大强,浓眉小眼,皮肤黝黑。

“大哭包要去钓鱼啊?”他看向苏子晴,“你姐也去吗?”

苏子玉不在乎什么外号,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我娘跟我姐需要一些鱼补补身子。”

苏大强看向她身后的苏子晴,小眼睛咕噜转,转身回去也扛了根鱼竿出来,“我跟你一起去,我钓的都给你。”

他这话是对着苏子晴说的。

苏子玉翻了个白眼,“也不怕大风闪舌头,你敢给,我们敢要吗?”苏大强的娘在村里可是名声在外,无人敢惹。

说话的时候,又来了几个小孩,一行人叽叽喳喳地到了江边,有大人看到小孩来了,连忙叮嘱。

“不要太靠近了,小心点,不许下水……”

见他们占到了好位置,苏子晴便拉着苏子玉单独走到一处地方,不想跟别人掺和在一起。

苏大强看到姐妹俩往别处去,连忙喊,“这边,你们俩会不会钓鱼啊?那个地方水急,鱼都游不过去。”

苏子玉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要你管。”

她把早上烧的土芋拿出来,扣了个拇指大小的块,递给苏子晴。

苏子晴不解,“这是干什么?”

苏子玉小声道:“我上次偷偷用玉米钓,结果一个毛都没有,姐,今天咱们可不能输给那些家伙。”

“好。”苏子晴应声,接过她手里的土芋块,钩在鱼钩上。

钓鱼需要耐心,也需要安静,江边的孩子们都懂。

不料,很快苏大强就起竿了,一条小小的游刁子,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受到了大家羡慕的目光。

他朝苏子晴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即便没得到回应,也满脸喜色。

苏子玉撇嘴,“一条游刁子就得意成这样,没见识。”

但随着时间过去,苏大强又起了一竿,别的小孩也都相继起竿,清一色地游刁子。

她百爪挠心,很是难受,又羡慕又煎熬,好歹也让她钓一条吧,小游刁子也行啊,不能还是一根毛都没有啊。

苏大强又吹了口哨,满脸炫耀,“大哭包,快过来吧,你在我面前哭一哭,我就送你一条,怎么样?”

苏子玉朝他翻白眼,“苏大强,等我给你哭丧。”

“臭丫头……”苏大强朝她扮鬼脸的间隙,鱼竿又动了,又是一条游刁子。

他更得意了,“大哭包,馋死你,看你那矮冬瓜样,比你姐的手指都不如。”

苏子玉狠狠瞪了她一眼,懒得理他,但也确实无聊,便拿出土芋啃了起来,还不忘给姐姐递一个。

就在这时,苏子晴的鱼竿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子玉:女配的运气你别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