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瞪了她一眼,心里很有些可惜,但还是笑眯眯地拒绝了,“这头小猪是我女儿养着的,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家要养呢,不卖。”

李斯咏竟也跟着苏子玉松了口气,毕竟这小猪长大后,他也可以吃呢。

好在小猪确实不愁卖,虽说不能吃,但猪油的用途太多了,可以吃可以用,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养。

九头小猪,除了苏子玉的那一头,全都卖出去了,每头九十七文。

余氏数着手里的铜板,满脸苦恼,她不太会数数。

苏子玉看得着急死了,她会数,但又不敢太显露,无意间瞄到李斯咏,“你会数钱吗?”

李斯咏骄傲地一挺胸膛,“术数而已,当然会了,我才没有你那么笨呢。”

苏子玉:……

算了,忍他。

余氏拿着钱,肉疼地给李斯咏两个铜板,算作酬金,又给了苏子晴和苏小鱼三个铜板。

苏子玉却只有一个,不过拿到铜板的时候,头又晕了一下。

李斯咏诧异地看了一眼,这要是自家,他肯定倒地就哭,于是凑到她耳边道:“你为什么不闹?”

苏子玉摇摇头,面色习以为常,“闹也没用,说不定还要挨打。”

李斯咏一时不解其意,满脸茫然,但看看自己手里的铜板,还是很欣喜,这是他第一次自己赚来的钱。

他兴冲冲跑回家,举着两枚铜板,炫耀般给外公外婆看,“这是余姨给我的报酬,嘿嘿。”

也不等二老说话,又自己跑回房了,留下二老一脸莫名。

苏子玉则是晕乎乎地拿着铜板发呆,她身上没病,为什么每次拿到钱的时候头都会晕呢?她身上肯定有秘密。

等收完地里的土豆,苏家总算松快了两天。

苏子玉每天就精心照顾小猪,期盼着哪一天能吃到肉,也能想到赚钱的法子。

她这天吃完中饭去找李斯咏玩,没想到他家门前又来了五辆马车,下人们在搬东西,走近一看,居然是一摞又一摞的书。

这对她冲击很大,连忙进去找李斯咏,谁料他正和杨老夫人闹别扭,死也不肯读书。

杨老夫人气得半死,但也舍不得打,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嘴都说干了。

苏子玉不解,“有书为什么不肯读?读书多好哇。”

李斯咏翻白眼,没好气道:“才不好呢,先生整日里之乎者也,还打我手心,我不想念书。”

苏子玉也劝了好一会,见他歇斯底里的,显见是十分抵触,很是遗憾。

先生是个中年美男子,书卷气极浓,此时一脸平静,显然是早已习惯李斯咏的脾性,不顾赶路疲累,歇都不歇,冷着脸将他捉住。

“诗书启蒙育人,其间更有做人的无数道理,你既然有此条件,便不能浪费,已经让你顽了这么些日子,怎么还不满足?”

李斯咏不甘心,哭得撕心裂肺,却还是被拖走了。

苏子玉看到杨老夫人一脸担忧,一副想跟过去但又不敢跟过去的样子,她转了转眼珠,小声道:“杨奶奶别担心,我去看着李斯咏,他会好好念书的。”

杨老夫人看着她背影,想起先生说过孩子聪慧却无人能压制调-教的话,想迈出的脚就停下了,深深叹口气。

苏子玉跟着一起转到后院李斯咏的书房,这是第一次过来,明亮宽敞,大大的三扇窗子,糊着她不认识的纱,阳光变得不刺眼了。

屋里三面墙上全都做了厚厚的书架,上头全是一本一本的书,正北是一张宽大的酸枣木书桌,上头摆放着文房四宝,笔架都有两座,看着便价值不菲。

李斯咏沉浸在要念书的噩耗里,没注意她跟了过来,被先生摁在桌前,哭哭啼啼不停。

先生手里拿着戒尺,很是严厉,“来前便说了,千字文全文背诵,我是要检查的,背吧。”

李斯咏想闹,可又迫于先生威严,只哭着磕磕绊绊地背,才十来句就背不下去了。

先生面色铁青,眼神犀利,“来前你尚且能背上一大半,可见你只知玩乐,是将我的话丢在了脑后,自己把手伸出来……”

苏子玉听着里头越发凄惨的哭声,有些不忍心,先生好严厉啊,居然体罚。

李斯咏被打了掌心,但还是要念书,不见外公外婆过来救他,他哭闹无果后,只能端着书一边哭一边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苏子玉坐在窗子下面,一时听得痴了,古人念书跟后世的他们完全不同,没有统一的音译注解,全凭一代一代地传承,千字文便是启蒙。

不过她没能听多久,苏子晴就找了过来。

苏子晴要跟着陈锋上山采药,过来问她去不去?听说采药能换钱,余氏现在也不再拘着苏子晴了,任她来去。

苏子玉摇摇头,“姐,李斯咏在读书,你要不要也进来听听?”

苏子晴摇摇头,“我觉得采药很有趣,陈先生也会教我认字呢,对了,爹娘下田了,你记得早点回去收衣服做事儿。”

苏子玉随口应下,回去继续蹲在窗子底下听,没一会儿就听到李斯咏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抬头一看,就见他头一点一点,正打着瞌睡呢。

坐在圈椅里的先生面色不虞,盯着李斯咏的眼神十分不善,戒尺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

苏子玉大声地咳嗽,就见李斯咏猛地抬头,重新振奋起精神,念书声也大了,不过先生看过来的眼神也严厉得紧,吓得她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屋内的李斯咏通读一遍后,就一直磕磕绊绊地念着前半部分,伤心时还要哭两声,一直到天色渐晚,杨老夫人要过来掌灯,先生才罢休。

“老夫人,天色晚了,不必点灯,这样念书伤眼睛。”

李斯咏虽然掌心剧痛,但也掩不住满眼的喜色,放下书就想冲出去,但先生的眼神紧紧锁着他,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行礼。

杨老夫人看着孙子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幸好崔先生愿来,也只有您能压得住他,否则这孩子就真的要荒废了。”

崔先生此刻才卸下严厉,温声道:“他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可惜……”

苏子玉听到屋里的一声叹息,不待再看,就见李斯咏满脸郁郁地冲了出来。

她有些嫌弃,“你怎么念书还打瞌睡?”

李斯咏不高兴地撇嘴,“我现在不喜欢念书。”

苏子玉疑惑地看他,难道以前就喜欢了?

李斯咏抿唇,头凑过去,“之前有人欺负我,我就不爱念书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实在太没意思了。”

“还有人能欺负你?不是有先生吗?他不会帮你吗?”

“当然有了,他们还会骂我呢,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先生就算想帮,也帮不到。”

苏子玉想起他父母双亡,孩子都是最直接的,伤人的话也最容易出口,更会霸凌,也不怪他这么抵触。

“你放心,现在没人能欺负你了,你好好读书,说不定等你长大后还能报仇呢。”

李斯咏听着觉得有些对,竟也高兴起来,“多谢你刚才提醒,不然我肯定逃不过,两只手都要挨打了。”

苏子玉见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挨打的那只手已经有些红肿了,不由咋舌,难怪李斯咏这么害怕先生。

她眼神有些发亮,“你刚刚背下了吗?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