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子玉也来不及多伤心，家里的秋收还没完呢，这可是件极辛苦的活儿。
苏子玉和苏子晴干不了太多活儿，偶尔去田里，也是帮着送饭送水，拿着镰刀在田里挥舞一会儿。
苏小鱼在这时候就很有用了，他可比两姊妹力气大多了，也能干肯干，如今就连苏老太都不会嘟囔什么养不起之类的话了。
这天苏子玉出门送饭，提着篮子正好碰到李斯咏出门玩儿，身后除了小厮，还跟了个男孩儿，好像是隔壁村的。
李斯咏也看到苏子玉，眼睛一瞪，昂首挺胸地从她面前经过。
苏子玉像是没看到，提着篮子匆匆下田，农忙真的很累，烈日当空，少了食水会死人的。
李斯咏眼睛一直看着她呢，见她理也不理，气得当即就跑回家了。
上课也静不下心，还嫌弃陪他读书的男孩儿笨，几句话念了十来遍都记不住，笨死了。
他大喊大叫的，非要将人赶走，他不想跟笨蛋坐在一起。
“你走啊，笨死了……”
崔先生拧着眉看他作妖，本想罚他，可近来听杨老夫人说他夜里噩梦连连，出去玩也是无精打采，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全掉了，脸色也有些白。
他只能按捺下手里的戒尺，重重叹了口气，温声劝诫起来。
苏子玉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又黑了很多，每天除了喂猪做家事，还要在田里帮着割稻子，压根没空理会旁的事儿。
苏小鱼看了眼远处的余氏，悄悄给她递水，“婶婶不在这边，快喝吧。”
苏子玉抹了额头的汗，笑着接过水，“小鱼，幸好有你，不然我真的会累死。”
余氏最近心情很不好，脾气暴躁，每日里累得倒头就睡，睡醒了不高兴就骂苏子玉，泼辣得连苏老太都不敢多话。
这大概已经成了习惯，哪怕苏子玉是她亲生的，她内心深处其实也想疼爱，但就是隔着许多东西。
苏子晴从镇上回来，立刻下厨给大家送饭。
看到苏子玉满头大汗，她偷偷拉到一边，迅速塞了块饴糖，“快吃，镇上的人说这是小麦糖，可甜了，你的这块最大。”
苏子玉来不及道谢，就看她走到苏小鱼身边。
她将糖塞到嘴里，感受着麦芽糖的清甜，忽然心里热热的，那种身边全是纸片人的感觉，竟然消散了许多。
夜里姊妹俩躺在床上说悄悄话，说今天去镇上的见闻。
“姐，青梅镇热闹吗？是不是人很多？”
“嗯，热闹，人也多，一整条街呢，可长了，卖什么的都有，我都想买，可惜钱不多……”
苏子晴说到这儿就顿了一下，在枕头下摸啊摸，摸出了三枚铜板。
“给，这是给你的，上次她分得不均，这算我补给你的。”
苏子玉只觉头晕乎乎的，脑子好像有滋滋的电流声，此刻也没时间去感受，只抱着姐姐哽咽起来，“姐，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苏子晴将她的手合起来，笑道：“我们是亲姐妹啊。”
苏子玉攥着三枚铜钱，觉得很幸福，晕乎乎地哭着睡了。
第二天苏子玉下田，恰好和春家在隔壁，两人边割稻子边说话。
“李斯咏又赶走了一个，这都第几个了？他脾气好大啊，还打人呢，太凶了，大家都说不跟他玩儿呢。”
万一摔打到哪里，没人惹得起。
苏子玉毫不意外，撇撇嘴，“哼，他打不过我的，以后他再打我，我还是会还回去的。”
最好是揍得他哭爹喊娘。
此时李斯咏确实在哭爹喊娘，屁股又被打肿了。
他趴在凳子上，白玉般的小脸眼泪鼻涕糊得到处都是，哭着喊着要回家，再也不想和外公好了。
杨老爷子气呼呼地收手，朝杨老夫人发脾气。
“都是你惯得，子玉多机灵的孩子，陪着他读书习字，偶尔被欺负了也一声不吭，每天笑眯眯的，可他呢？还是欺负的那小丫头受不了。”
杨老爷子越说越气，“……现在越发猖狂，打人还专门打脸，好好的孩子都差点被打破相了，小小年纪，怎么会被教养得这么恶毒？”
他气得胡子乱飞，控制不住又在李斯咏屁股上啪啪打了几巴掌，掌下惨叫连连。
杨老夫人今天上门给人赔礼，她这样的身份，想想心里也有些火气，便没有拦，但看着李斯咏哭得凄惨，还有红彤彤的屁股，很是不忍。
“你打有什么用？崔先生都说不能一味地打孩子，要不咱们还是让子玉回来？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斯咏还就只跟她处得下去。”
杨老爷子冷笑，“我知道你心里瞧不上小丫头，而且你不是想从杨家选人吗？”
杨老夫人啧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
“我敢吗？那些孩子来，斯咏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奈，只能和李斯咏谈了。
“你想一个人读书，是吗？”
李斯咏捂着屁股，眼泪汪汪，思来想去，用力摇头。
杨老夫人叹气，“那你到底想要谁来陪你读书？我找来的你全都打回去了，你还要苏子玉对不对？”
李斯咏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气冲冲道：“我要她回来把那个从石头里蹦出猴子的故事讲完。”
“你就是为了听故事？”
李斯咏摸着屁股嘶嘶吸冷气，哼了声，到底不敢说不想念书了，只小声嘟囔。
“其他人都太笨了，也不敢跟我玩，说话都不敢，念书也不如苏子玉，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就还是只有苏子玉合得来，不止敢跟他玩跟他说话，还敢举起小拳头狠狠揍他呢。
杨老夫人看他贱兮兮讨打的样子，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拍，“那你还欺负子玉？把她赶走？以后你再这样，就叫崔先生每日罚你抄书。”
李斯咏憋着眼泪，吓得浑身一抖。
杨老爷子看他那样，气得胡子乱飞，不过小丫头能回来，他是乐见其成的。
秋收快要收尾，各家各户都赶着将粮食挑回去晒干，好在晒谷场地儿大，也不拥挤。
苏子玉这些孩子最大的用处便体现出来了，晒谷子的时候需要人守着，那些麻雀和其他鸟类会吃粮食。
而大人们除了要收尾，还要上山打板栗和枣子。
这时候山上的板栗早就熟透了，有些栗子等不及已经从刺球里落下来，这些板栗打下来也算干粮，荒年的时候，还救过不少人命呢。
苏子玉家分到两篓子，枣子晒干后也分得了一篓子，刚搬回家呢，杨老夫人就来了，身后还跟着李斯咏。
“杨奶奶，您来了，快请进，我爹娘不在家，您先坐坐，很快就回来了。”
杨老夫人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礼，心里一叹，也不得不承认，孩子跟孩子是有区别的。
她拽着不情不愿的李斯咏进门，“子玉，你手臂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也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子玉，杨奶奶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想继续念书吗？”
苏子玉倒水的手顿了一下，递过茶碗后，认真道：“杨奶奶，我想念书，但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挨打。”
杨老夫人心里赞了句好个大胆伶俐的丫头，又瞪了李斯咏一眼，笑道：“斯咏今天是来认错的，他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将李斯咏往前推，暗暗用劲，“他亲手抄的《千字文》和《大学》呢，你快看看，还检查了好几遍错漏。”
苏子玉诧异地看着李斯咏，满脸不信。
李斯咏不肯开口，面色也不好看，只把怀里抱的东西丢在苏子玉手上，然后就躲到杨老夫人身后，埋着头不想说话。
苏子玉翻了翻，虽然字迹有些歪扭，但的确像是李斯咏写出来的，崔先生是真的厉害，就这样还能教他写字。
她想了想，将书放到了一边，“杨奶奶，我不能收。”
作者有话要说：苏子玉：有哪个孩子能抵挡大圣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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