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河水解冻,卯时破晓,旭日东升。
枝头添新绿,雏鸟小心翼翼地从鸟巢中探出头,发出它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声鸣叫。
一群孩童拿着从河边新摘来的野花,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嘴里念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顺口溜。
“顾家女,懒婆娘,日晒三竿不起床。”
“日晒三竿不起床……”
阵阵笑声消散在和煦的春风里。
顾芸儿被孩童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看向了屋顶。
一切都没有改变,木头做的房梁,土坯砌成的房屋,破旧的窗户抵不住屋外的风。以及,屋外日日传来的歌谣。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当年报考时什么都不懂,没有人参谋,随便选了一个当时很火的专业,没考虑过将来就业的问题。等到大学毕业后才发现所学的专业已经没那么火了,报考同专业的人又太多,工作实在是难找。工作了几年,累了一身病,钱也没赚多少,于是她开始自己创业。
她手艺好,在小吃街摆起了地摊,就这样过了几年,终于攒了一笔钱,后来租了个门面。
前一晚她还在幻想自己明天开业能赚多少钱,第二日一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和她前一晚看过的一本玛丽苏小说一模一样。
因为第二日开张,她激动地睡不着觉,随便找了一本小说看。看完后,困意来袭,拿着手机睡着了。第二日一早发现自己进入了小说的世界中。
初时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然而,三天了,整整三天过去了,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依旧在小说中。
小说中的女主是个万人迷,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一开始不喜欢她的人后来也会喜欢她,一直不喜欢她的人一定是反派。
好消息是她穿成了男主的亲妹妹,是侯府的嫡长女,坏消息是她小时候就被男主弄丢了,一直养在了乡下。等到被侯府找回来,又各种作死,对付女主,试图将女主赶出侯府去,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女主没被赶出去,反倒是她被赶了出去。
幼时,上元节男主带着妹妹去看花灯。京城人多拥挤,男主将妹妹丢失了,此事一直成为了男主的心结。后来男主遇到了和妹妹十分相似的女主,央求父母收养了女主,将对妹妹的愧疚全都转移到了女主身上。再后来,男主喜欢上了女主。
等到妹妹归来,男主对妹妹各种照拂。此举刺激了女主,女主寻死觅活离家出走。在养女和真女儿之间侯府选择了前者,全家人生怕女主再离家出走,对她格外好,忽略了亲生女儿。
再后来,原主乡下的丈夫入京为官,联合女主将原主当年在乡下做过的事情散播开来,侯府丢脸至极将其送到庄子上。庄子上的人知道原主不受宠,不仅不把她当回事,还处处欺负她。
冬日暴雪,原主冻死在了庄子上。
这一家人脑子都不正常!
顾芸儿看书时就觉得十分不适,对原主的遭遇感到唏嘘。原主虽然性子不好,也没做什么好事,可她毕竟是侯爷的亲生女儿,本应该锦衣玉食地长大。所有人都可以谴责她,唯独弄丢了原主的侯府不该如此绝情。虽说是她咎由自取,她的遭遇可也让人觉得可怜,活脱脱一个衬托女主而存在的工具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睡前对原主怜悯,醒来自己就变成了原主。
此时原主刚刚嫁人,再过一年侯府就会找上门来。
原主嫁的人是贺家村的一个秀才,名叫贺启。贺启的父亲是个老童生,考了多年没考中,就指望儿子能考中,一家人为了儿子的科考节衣缩食。
原主的养父母家里过得也不算好,之所以收养原主是见她长得可爱,想给自己儿子顾大山当童养媳。怎料她又懒又馋,长大后胖了许多,脸上还长了痘,脾气也大,全然没了小时候的灵动可爱。顾大山不想娶她,自己看中了镇上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家过得好,要的彩礼也高,足足要了十两银子。养父母家里拢共只存了三五两银子,只好四处想办法去凑。
顾大山不知从哪里得知隔壁贺家村秀才贺启的父亲为儿子科考准备了十两银子,于是动了歪心思,想了个法子设计了贺启,让贺启和原主同处一室。后来养兄拿贺启科考的前途威胁他,扬言若是不给十两银子就去学政那里告他。
贺启行事光明磊落,不愿受这样的威胁。贺启的父亲却为了儿子的名声和前途私下答应了养兄的要求。且为了防止顾家将来又拿此事说事,他做主为儿子娶了原主。
顾大山既解决了原主这个“童养媳”,又得到了十两银子。
原主嫁过来之后,以当日之事威胁贺家,在贺家耀武扬威,不把贺家人放在眼里。好吃懒做,指使着贺家人给她买这买那,干这干那,稍有不顺就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把贺父贺母气晕了几次,弄的贺家家宅不宁。再后来,原主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生怕自己已经嫁过人的事情被抖落出去,听了顾大山的话去举报贺启试图毁了贺启的前程。
贺启恨极了她,一朝得势便报复了她。
“咕噜!”
顾芸儿从书中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虽然饿了,但肚子上的肉可不少。在她的印象中贺家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她却比从前还胖了,可见贺家的好东西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嫂嫂,你醒了吗,娘问你吃不吃饭?”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顾芸儿刚想开口说话,这才发现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嗓子有些发紧,她清了清嗓子,哑声道:“吃。”
贺夕:“好,我跟娘说一声。”
顾芸儿从床上坐了起来,起得有些猛,又几日没吃饭了,头有些晕。她连忙扶住了床边的桌子,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她四处找了找原主的衣裳,终于在床尾处找到了。
那衣裳原本应该是粉色的,不知多久没洗过了,衣裳已经变成了灰色,衣领上和袖口上甚至包了浆。
顾芸儿盯着衣裳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她将衣裳放下,打开了一旁的柜子。柜子里的衣裳放的乱七八糟的,各种衣裳混在一起。有冬天的衣裳,也有夏天的衣裳。有干净的,也有脏的。
顾芸儿叹气,原主也太邋遢了。
她从里面挑出来一件看起来没那么脏的灰色衣裳,忍住心头的不适,套在了身上。穿好衣裳,她又去桌子上找了找梳子,瞧着满是黑污的梳子,顾芸儿忍着恶心梳了梳头。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都有些梳不开了。
梳子不小心碰到了额头,顾芸儿疼得发出来“嘶”的一声。
顾芸儿放下梳子,抬手摸了摸额头,那里原先流过血,现如今已经结痂。这应该是几日前弄的,原主的养兄顾大山来找原主要银子,原主没给,两个人动了手,顾大山推了原主,原主额头碰到了桌角。
即便不幸穿到了原主身上,顾芸儿还是想说原主真是命苦。虽说她自己也有一定的问题,但亲生爹娘无情,婆家又不待见,养兄又这般。
不过,她既来到了这里,就绝不会重蹈书中的覆辙。
梳好头,顾芸儿在屋里找了找洗漱用的东西,没发现自己想要的,她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穿过院子,走出家门,来到了院外。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种着柳树。她从柳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准备回家。
这时,那一群小孩子又从不远处跑了回来。
见到顾芸儿,他们站在一旁盯着她,奶声奶气地念着:“顾家女,懒婆娘,又脏又坏讨人嫌!”
顾芸儿:……
她一向喜欢小孩子,虽然这群小孩子看得她十分不自在,但她还是笑着问:“小朋友们,你们吃饭了吗?”
小孩子们听到她的声音,哇啦哇啦叫了起来,四散跑了。
“顾家女说话啦,顾家女要骂人啦~”
顾芸儿:……她是什么魔鬼吗,她长得很丑吗,小孩子们怎么这么怕她。
她刚刚在河边照了照,原主虽然有些胖,又不太干净,脸上还长了面疮,倒也不至于特别吓人。
回到家里,顾芸儿去了厨屋。
此刻厨屋里正站着两个人,年长的那位妇人约摸五旬上下,脸色蜡黄,瘦骨嶙峋,应该就是贺启的母亲。年幼的小姑娘面黄肌瘦,像根小豆芽,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想必是贺启的妹妹。
再想想自己肚子上的赘肉,顾芸儿有几分羞愧。
贺母刚做好饭,正准备盛汤,见儿媳已经起来了,她紧张地道:“启哥儿媳妇儿,你先去堂屋坐着吧,饭马上就盛好了。”
顾芸儿:“我用用刀。”
贺母神色愈发紧张了:“你用刀做啥?”
前些日子儿媳想要吃鸡蛋,她没给她,儿媳就拿着刀威胁她,要是不给她吃她就去死。
顾芸儿拿起来手中的柳枝,道:“削柳枝。”
贺母见自己想多了,忙从案板上拿起刀递给了儿媳:“给你。”
顾芸儿拿起来刀子,将柳枝切成巴掌大小,撕开树枝表面上的那一层树皮。开口处斜切,再用手撕开一些。做完这一切,她见贺母站在灶前,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想用个东西。”
贺母又紧张起来:“想用啥,你说。”
顾芸儿指了指锅底:“想用一块木炭。”
贺母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蹲下了身子,在锅底找着木炭。
顾芸儿:“不用,我自己找就行。”
说着话,贺母已经从锅底拿出来一块木炭。
顾芸儿:“谢谢。”
说完,又生硬地补了一句:“娘。”
儿媳除了第二日敬茶的时候唤了她一声娘,后来都是用“喂”“你”来称呼她。贺母受宠若惊,忙道:“不,不用谢,不用谢。”
顾芸儿拿着木炭和柳枝要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道:“我听人说用柳枝蘸着木炭刷牙能让牙齿变白,娘和妹妹也可以试试。”
贺母:“啊?哦,好。”
顾芸儿拿起来石头将木炭捣碎,用柳枝蘸着木炭灰刷牙。
刷完之后,去井边舀了一些水,漱了漱口。
清洁完牙齿,她又用盆在井边洗了洗脸。原主的脸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竟然掉了一层灰。她想使劲儿搓一搓,无奈脸上还有痘,搓得很疼。她只好忍着疼,轻轻洗了洗,洗了好几遍才将脸洗干净了。
她本想回屋用擦脸布擦一擦脸,瞧着擦脸布上的脏污,实在是忍不下去,索性不擦了。脸皴就皴了吧,也比脏了好。
收拾好之后,顾芸儿去了堂屋。
此时贺父贺母以及贺启的妹妹贺夕已经坐在了桌前。贺启不在,成亲后三日他就被原主气的离开家去书院读书了,已经走了两个月。
贺家人没有动筷子,显然在等顾芸儿。
顾芸儿看了看桌前的人,习惯性地跟长辈打招呼:“爹,娘。”
贺父眼中流露出来一丝诧异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坐下吃饭吧。”
顾芸儿拿起来筷子,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
大大的木桌上放着四个有缺口的碗,碗里是清澈见底的汤,碗底有几粒米。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不知是什么食材做的咸菜。旁边是一个竹筐,竹筐用白布盖着。
贺母掀开白布,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面馒头递给了儿媳:“芸儿,你几日没用饭了,多吃点。”
顾芸儿接过了贺母手中的馒头,用手掰下来一小撮馒头,塞进了嘴里。她嚼了嚼,馒头又硬又难吃,吞咽的时候有些剌嗓子。她使劲儿咽了咽,又喝了一口清汤这才将粗面馒头咽下。
这馒头也太难吃了,即便当年在孤儿院中她也不曾吃过这么难吃的馒头。
她又夹了一筷子咸菜,咸菜一点油都没放,略微有一点咸味儿,吃不出来是什么,有一点像青萝卜,又有一丝苦味,只觉得难吃得很。
顾芸儿虽然饿极了,但这馒头咸菜实在是难吃,她吃了半个就吃不下了,将馒头放回了筐子里。
贺母见状,连忙道:“我不知道你今早要吃饭,也不知道你想吃啥,就随便做了点。等下午我给你熬一些粥。”
顾芸儿看了贺母一眼,瞧着她紧张的模样,道:“谢谢娘。”
这一句谢让桌上的几个人都感到非常意外。
吃过饭,顾芸儿回了自己屋里。
几日没用饭,她觉得头有些晕,躺在床上许久才缓过来。
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饥饿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再这样下去,她或许还没活到在庄子上冻死,就得先饿死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很多事情,有剧情,有男女主,有贺启……原主被所有人嫌弃厌恶,女主被所有人喜欢……许多信息纷至沓来,没个头绪。
胃里许久没进油水,难受得很。
顾芸儿捂住了自己的胃,心想,什么狗屁侯府,什么玛丽苏女主。她一定要远离这些人,绝不做书中的工具人!
看着四处漏风的屋子,她想,眼下还是先想个办法好好活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醒:慢热,种田文,预计是长篇。
喜欢的小可爱们给个收藏,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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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姜然儿穿到一本种田文里。
这本种田文讲述的是穿越女带领全家发家致富,打脸极品,嫁入高门的故事。
很不幸的,姜然儿穿成了被女主打脸的极品女配的女儿。
别的穿越女穿到种田文里后,爹娘老实软弱,连带着穿越女也要受累。
姜然儿的父亲一心为了考取功名从不干活,母亲泼辣撒泼打诨样样拿手,全家人短了谁的吃的都不曾短了他们家这一房的。
姜然儿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想到书中的结局,深深叹了一口气。
父亲因为从不干活,身体太弱,在放榜前一日病死了。虽说最终考中了举人,却一天福都没享。母亲因之前将家里人得罪狠了,被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至于原主,因为抢了女主的姻缘,日日被婆家苛待。
为了以后的美好生活,姜然儿决定做三件事。
第一,督促父亲锻炼身体;第二,缓和母亲和女主之间的关系;至于第三……背靠女主这棵大树好乘凉。
然后,混吃等死。
当母亲再次为她抢女主姻缘时,她果断选择了隔壁的猎户。
那汉子身高八尺,身形健硕,做的一手好饭,时常馋得她直流口水。此人除了家里穷了点没什么毛病。
没想到嫁人之后日日吃香的喝辣的,身形逐渐圆润,更没想到的是这汉子宠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