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不错,傍晚,除了一件冬日穿的袄子还有些潮湿,顾芸儿晾晒的衣裳基本上全都干了。她将床单被罩还有衣裳等收了起来,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又将被罩缝上了。
等干完活儿,天彻底黑了下来。
顾芸儿又饿了,她心里想着那些好吃的,慢慢地睡着了。
正房里,贺父和贺母正在讨论着儿媳。
贺母:“启哥儿他爹,我咋觉得儿媳今日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贺父想了想,道:“确实不太一样了。”
不像从前那么粗俗,不知礼了,今日礼貌客气了许多。
贺母:“她一向对吃食也比较讲究,前几日竟然饭都不吃了,也沉默得很。”
贺父顿了顿,问:“她娘家哥哥前几日来找她了?”
贺母:“可不是么,她那哥哥脾气大得很,兄妹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在屋里大吵了一架。她哥哥出来时将门狠狠地摔在了门框上。等他走后,午饭时夕姐儿去喊她吃饭她都没应,后来几日也没出来用饭。”
贺父猜测:“会不会是她娘家哥哥跟她说了什么?”
贺母:“我也是这样想的,也不知到底说了啥。”
贺父:“你明日问问她吧,免得又出了什么事儿。”
贺母:“好。”
顾芸儿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她穿上衣裳下床,简单将头发挽起来。走出了房门,拿起来昨日用的柳枝,将前头用过的切掉,弄了一截新的,又去锅底弄了些木炭灰。
贺夕惊讶地看向顾芸儿。
见贺夕在看自己,顾芸儿张开嘴,满口黑灰,嘟囔着:“要试试吗?”
贺夕摇了摇头。
顾芸儿漱了漱口,将口腔里的黑灰冲掉,只是嘴上还有些黑灰,她道:“试试吧,用木炭灰刷的干净。”
看着顾芸儿的模样,贺夕吓得跑开了。
顾芸儿不知贺夕为何要跑,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又继续洗脸了。
等她收拾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贺夕在厨房准备做饭,她瞧了瞧天色,问:“什么时辰了?”
贺夕:“过了辰正了。”
顾芸儿看向天上的太阳。辰时是起点到九点,辰正就是八点?原来太阳位于这个位置时是八点钟。以前她看时间都是依靠现代科技,没了手机手表,她无法判断时间。她得好好学一学,免得一个人时连时间都不知道。
贺家九点左右吃饭,现在八点多了,也到时候做饭了。
顾芸儿又问:“爹娘呢?”
她刚刚转了一圈,没看到他们二人。
贺夕:“去地里干活儿了。”
顾芸儿瞥了一眼贺夕脚上的泥,问:“你也去了?”
贺夕:“嗯,爹娘让我先回来做饭。”
贺家人一大早就去地里干活了,她却睡到这个时候。顾芸儿心里更愧疚了:“早饭我来做吧。”
贺夕惊讶地瞪大了眼,嫂嫂竟然会做饭?她嫁过来两个月了,一顿饭也没做过,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用。”
顾芸儿不知贺夕心中所想,以为贺夕不信任她,道:“你放心,我做饭还行。”
贺夕还欲推辞,顾芸儿道:“不放心我?”
贺夕抿了抿唇:“不是。”
顾芸儿:“那你给我烧火,我来做。”
贺夕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说,见顾芸儿一直盯着她,她小声答应了:“好。”
如今已经开春,地里的小青菜长了起来,屋外也长满了野苋菜。
顾芸儿摘了一些小青菜,将其清洗干净,用菜刀切成小块,放在一旁备用。
她又拿起来贺夕准备热的粗面馒头,先将其切成片,然后再切成条,最后切成丁,上面撒了一些水。其实如果用鸡蛋液会更好吃,可惜家里条件不允许。
起锅烧油,顾芸儿知道家里过得不好,也没多放油,只放了一丁点,油热了将馒头丁放进去,快速翻炒。炒至馒头丁微焦,盛了出来。
贺夕从未见过这种吃法,闻着馒头的焦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再看站在灶台边炒菜的人,她突然发现嫂嫂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乌黑的秀发如瀑一般披在身后,身上的衣裳没了污渍,浆洗得干干净净。神情专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脸上虽然有些面疮,还肉嘟嘟的,可却让人移不开眼。
顾芸儿正想往锅里倒油,见锅不太热,她察觉到贺夕在看她了。
“夕姐儿,添柴。”
贺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失神了,想到嫂嫂这两个月来在家中作威作福的模样,她赶紧将刚刚脑海中的想法挥散出去。
见锅热了,顾芸儿往锅里放了一点油,倒入葱花爆炒,又将青菜倒入其中翻炒。炒至快熟时,将馒头丁倒入锅中。最后,锅里撒了一些盐,将青菜馒头盛了出来。
微黄的馒头,碧绿的青菜,黄绿结合,煞是好看。
贺夕口水泛滥。
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食材,嫂子怎么能让食材变了样,她明明一直看着她,她并未往里面放其他的东西。
顾芸儿去井边提了些水,将两个锅里都添上水。
趁着这个功夫她又去外面摘了一把野苋菜。
贺夕看到顾芸儿手中的东西,难得主动和她说了一句:“嫂嫂,那是给猪吃的。”
顾芸儿:“啊?人也可以吃。”
贺夕抿了抿唇,嫂嫂果然不会做饭。
她炒的馒头虽然好看,但做法奇奇怪怪的。野苋菜人的确可以吃,娘也做过,只是不好吃,后来就喂猪了,旁人家也基本上都是喂猪的。
顾芸儿以为贺夕没吃过,一边摘菜一边说道:“你放心,这东西挺好吃的,一会儿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贺夕害怕顾芸儿的脾气,没敢和她争辩。
顾芸儿将野苋菜清洗干净,等锅里水开了将一部分野苋菜倒入其中,焯水,然后捞出。
另一个刚刚炒过菜的锅里下入面水,水开之后将野苋菜撒进去,白色的汤绿色的野菜,再加上锅里刚刚炒过菜,上面还漂浮着油星,看起来格外好看,最后撒了一些盐。
顾芸儿:“关火吧。”
贺夕:“好。”
顾芸儿将刚刚焯过水的野苋菜团起来捏了捏水,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块,放入盘中。拍了几瓣蒜,切成蒜末,撒了些盐,滴了几滴香油。
不到两刻钟,饭已经做好了。
恰在这时,贺父和贺母从地里回来了。
贺夕去井边打了一盆水,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布放在旁边。
贺父去井边洗脸,贺母则是看向女儿,问道:“夕姐儿,饭做好了吗,你嫂子可醒了?”
贺夕瞥了一眼厨屋的方向,道:“嫂子早就起了,今日的饭食是嫂子做的。”
话音刚落,顾芸儿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爹娘,小妹,洗洗手吃饭了。”
贺父贺母全都愣住了,转身看向了儿媳。
顾芸儿对众人笑了笑,一手一个盘子朝着堂屋走去。
贺母低声问了句:“真是你嫂子做的?”
贺夕:“嗯,娘,我去端汤。”
贺母:“去吧。”
贺父贺母对视了一眼,贺父重重叹了一口气。
为儿子娶了这个媳妇儿,他一直都十分愧疚。
儿子读书比他强,如今已经是秀才,将来定能中举。不说是官宦家的小姐,大户人家的女儿总是配得上的。且不提家世,至少儿媳得娶个知书达理的。哪像现在,娶的个媳妇儿一样不占,人品性子都是下等。
这是败家之相。
只是当时形势危急,若他不能当机立断为儿子聘了儿媳,顾家闹开了,儿子绝对得不了什么好。莫说举人,怕是连秀才的功名都要葬送了。
如今儿媳愿意去改,他也就放心了。
他不求别的,只求儿媳别闹事,他们贺家可以一辈子供着儿媳,将来儿媳生了孙子,他再好好教便是了。
贺父喃喃道:“不惹事就好,也不求别的了。”
贺母也低声道:“如今这样就挺好的。”
贺父贺母收拾好之后去了堂屋。
顾芸儿和贺夕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顾芸儿拿起来筷子一一递给众人,然后落座。
贺父:“开饭吧。”
一家人都拿起了筷子。
贺父看了一眼桌子上,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夕姐儿,馒头呢?”
贺夕看了一眼顾芸儿,又看向了桌子上的小盆,道:“爹,三个馒头都在这里面呢。”
贺父和贺母看着盆子里的东西都愣了一下。
顾芸儿解释:“爹娘,我想着在锅里热的馒头没什么味道,就将馒头切成丁,又配着院子里种的青菜放在一起炒了炒。你们尝一尝好不好吃。”
既然儿媳这样说了,贺父没再说什么,他拿起来筷子夹了一粒馒头尝了尝。
馒头粒入口的瞬间,他怔了一下。
这馒头的味道着实不错,带了一丝咸味儿,又有几分焦香,混合着青菜的味道,似乎还有葱香味儿,十分美味。
贺母也尝了一下,惊讶地问:“芸儿,你这里面放什么东西了?”
顾芸儿:“用葱花爆香,最后放了盐,其余什么都没放。”
贺母再次惊讶,又尝了一口。这一次她细细品了一下,果然,除了咸味儿,似乎什么调料都没放。可即便什么都没放,却又觉得似乎味道不太一样了。
贺夕也尝了尝。刚刚嫂子做饭的时候她虽然觉得好闻,可也不相信她的手艺,没抱什么希望。此刻馒头入口,她惊讶不已,竟然格外好吃。
顾芸儿看向贺夕,笑着说:“主要是妹妹火候控制得好,不然馒头也不会这样好吃。”
她不会烧火,也不会控制火,若是她来烧锅,怕是菜要糊了。
贺母:“啊?火候?”
她做饭一向简单,除了蒸馒头的时候没怎么控制过,只要锅底有柴火,锅是热的不就行了。
顾芸儿:“是啊,做饭和火候也有很大的关系。”
闻言,贺父点了点头:“嗯,大厨做饭都讲究火候。”
贺母点了点头,她还是头次听说这样的事。她又吃了一口凉拌野苋菜,问:“这是野苋菜?”
顾芸儿点头:“对,在厨屋门口摘的。”
贺母:“做的真不错。”
她做的野苋菜总有一股子怪味儿,全家人都不太爱吃,后来就不吃了,喂猪的时候将野苋菜拌进去。同样的东西,儿媳做出来的就好吃极了。不仅好吃,样子也好看得很。
贺父吃了两口野苋菜后,评价了一句:“芸儿厨艺不错。”
顾芸儿:“爹过奖了,这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做法。”
贺夕喝了两口汤,小声道:“汤也好喝。”
炒馒头、凉拌苋菜看不出来她的水平,等以后赚了钱她定要做些肉菜,那时候才能看出来她做饭的本事。想到肉顾芸儿又馋了,她连忙喝了两口汤,解了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