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份的特殊性,魔法天赋的特殊性,伊凡纳所能接触到的魔法师极少。

但是他所能见到的,却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个人。

教皇就经常感叹他的天赋是如何可怕,就算是他,在同年龄段也没有这份能力。

唯一可惜的是,还是那份特殊性,导致伊凡纳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接触到理论知识,而不是实际去操作。这就导致了未来他花费了一些时间去从头开始。

但也同样因为他的天赋,对魔法天然的理解能力,教皇又时常离开,为了方便,他将他书房之中的所有书都开放给了伊凡纳,给了他机会去了解那些高深的、不该由这个年龄的他了解的魔法。

教皇没说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他只是说道:“我在每个阶段的魔法书之中录入了阵法,只要你能学会相应的方式,也就代表着你能理解那个阶段的魔法了。”

“我对魔法的看法和我老师不太一样。”教皇摸着下巴感叹道:“黑魔法会对人的精神造成一定负面影响,但是谁说光明魔法对人的情绪不会造成影响?”

“我研究魔法这么多年,我注意到,其实不论是哪种属性的魔法,等研究到了最高处,就会发现互相之间都有联系。”

教皇的表情略有深意,揉了揉黑发男孩的头发:“包括黑暗魔法和光明魔法之间。”

“每个属性的魔法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不要轻易就以魔法的天赋给人定性。就像不是所有使用火系魔法的人脾气都会暴躁,但是火系的天赋的确会给使用着带来一些不稳定。”

“又比如,不是所有有着黑暗属性天赋的人都会是坏孩子。”明明是光明教会的教皇,他却说出了会让前教皇恨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拽他耳朵的话语。

伊凡纳很清楚,这句话,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说的。

从那时候起,教皇的藏书,就完全开放给了伊凡纳,而最高等级的研究手册,自然就和灵魂与生命相关。

为了伊凡纳的事情,教皇本身就在研究这些资料,他虽然很看好自家的小朋友,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了解魔法的速度会比他预想的要快那么多。

教皇扪心自问,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他只想出门去疯玩,而不是乖乖坐在书房之中看那些枯燥的知识。他真的对魔法产生喜爱之情的时候,是他真正理解了魔法、且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研究会为自己带来满足感之后。

更别说,伊凡纳他只会看书,从不轻易使用魔法,教皇理所当然不会觉得他会做出什么超出常规的事情。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伊凡纳踮着脚,手指触碰到了教皇单独存放着的笔记本。

与其说是笔记本,很多描写其实更像是日记,以及对于一些研究的不确定猜想。

那是连教皇都还未尝试的方向。

【这或许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看来,每个人不同的魔法天赋,来源于他们的灵魂。魔法源于生命诞生的不同灵魂之中。】

【在我之前不是没有人研究过这个方向,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找到的资料和笔记,都只剩下的残卷,就像是有人刻意将相关的知识销毁了,而不让人继续去研究。】

【也许是因为大多数和灵魂相关的魔法,都会演化为黑魔法?好吧,一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我就又能理解了。……我果然还是很想知道前人的研究方向啊!可恶的劳斯——我绝对会证明给你看的!】

【真让人意外,她竟然是(被涂改的痕迹)要知道在劳斯的控制下,(被涂改的痕迹)在过去可是难以生存的。不过我想,以他的能力,一同生活了这么久,应该早就察觉到了问题……嗯,不是应该,以那个家伙的敏锐度,肯定在很早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认识他

的时候,我可没有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伊凡纳很快就猜到了上面的文字代表着什么,这里记录的应该就是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

【哦!特殊的天赋!双生子的灵魂!在所有人看来,双生子被看做是一个人的灵魂切割成了两份,而双生子只会带来灾难,毕竟在母胎之中,双生子就会开始互相争夺营养,试图杀死另一个人。

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往往双生子出生时,总是先出生的那个孩子显得强壮,而另一个孩子显得格外瘦弱。

而诞生双生子的家庭,往往不能同时养活两个孩子。只有杀死其中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才能健康长大。这可不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在这方面,我有另外的看法,我认为这是非常让人惊喜的事情。

这是多棒的研究方向——好吧,我不能太激动,也绝对不能把那个孩子当成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去研究。】

后面是整整几页的关于灵魂的研究草稿,让一般人看见,大概会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黑魔法师的日记。

【……我好像有些理解劳斯了,当我越来越深入地去开发光明魔法时,我发现我原本存在的情绪开始消失,使我快乐的事情也无法让我产生轻松的想法,我越来越不在乎过去本该在意的事物了。这可真是糟糕,与其说是人,我觉得我现在更像是……】

【我开始无意识地讨厌那个孩子了,因为在靠近他的时候,我会明确的感受到不愉快——而意识到这一点,让我更加的不开心了!因为天生相克的魔法属性吗?这可真是一个不妙的想法,看来我得加快进度了。】

【真糟糕,连路德都说我变得更像是劳斯了,要知道过去我们可是经常一起说劳斯坏话的!】

【我突然想到,那孩子从小就那么乖巧可爱,没有太大的活力,是否和他矛盾的天赋有关?是因为他的魔法压制了他的情绪吗?就像是我现在这样。】

【我一直在尝试研究这方面的事情,但是为了避免伤害到他,所以我尽可能的尝试更温和的方式。】

最开始的研究方向是简单粗暴的,教皇想要干脆彻底的分开两份力量,但是在发觉力量和灵魂有着相似的关系之后,他这么做,只会伤害到伊凡纳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中,他本就是被双生子分走了一半的灵魂,再受到伤害,没人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后期的研究方向,开始转化为以长期且缓慢的方式,一点一点剥离其中一份的力量。

只是就算如此,教皇也产生了犹豫,因为他发现,不论是哪种属性的魔法,研究到最后,都会产生一种可以评价为极端的改变。

越是理解魔法,灵魂便越靠近魔法。教皇身上的神性越来越高,身边越发强大圣洁的力量,又叫信徒产生更明确且坚定的信仰。

教皇并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符号,他更希望自己还是过去那个跳脱让人无奈的人。

或许是因为认为这份笔记并不算多重要,教皇只是将这份笔记放在了相关书籍的旁边,没有觉得这有多重要。

但是看着笔记最前面涂改的痕迹,就能意识到教皇的防备和警惕,他并不愿意让人将上面的信息精准明确到皇族的某个人。

而笔记的最后,是教皇研究出来的分离力量的勉强算是成熟、却没有明确实验过的阵法。

因为没有人会去尝试剥夺自己身上的魔法,更没有人像是伊凡纳那般特殊。

伊凡纳抱着手里的笔记,教皇现在并不在教会,伊凡纳有充足的时间去尝试他想做的事情。

他很喜欢教皇——或者他应该称呼为老师,所以他并不希望对方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从他睁开眼有记忆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对方。

他在乎的人很少,阿维德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兄弟,教皇从他出生起就一直在照顾着他。

伊凡纳的表情很平静,有人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如往常一般的带起浅浅的微笑。

所有人都在坐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在意伊凡纳要去做什么。他很轻易地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房间。

匕首划破手心,猩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伊凡纳直接以手心为画笔,在地面上绘制出一个完整的阵法。

“我习惯了一个人,但是我并不喜欢一个人。”看着地面上由血液绘制出来的阵法,黑发少年低声喃喃:“所以……我想尝试看看。”

当阵法完成最后的一笔之后,伊凡纳站在了阵法的正中间——然后,无序的力量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伊凡纳几乎在那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那是一个不成熟的阵法,伊凡纳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可以帮助教皇,他更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眼前满是圣洁而刺目的金色。周围被强力而损坏的墙壁成为了背景,完全无法吸引伊凡纳的注意,他对上了一双空洞而耀眼的金色眼瞳,那双眼睛之中,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纯粹的由光明的魔力构成的存在,也是教皇最终会化为的状态,与其说是人类,更像是神明。身体的痛苦第一次消失了,伊凡纳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了失去力量的空虚感。

他听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并且意识到了一件事。

圣洁的光明拥住他的黑暗,孤独的孩子得到了他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