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浑身血糊糊的,肌肤似包裹着一层粘液,不仔细分辨,像是一个肉球。
顾婉婉对婴儿的灵魂了解甚少,只觉得它身上的怨气极重,甚至强过了袁芳萍。
她将目光移到了老人脸上,印堂并未发黑,眼下扫着一抹乌青,肌肤蜡黄,看上去精神萎靡。
婴儿可能已经缠了他好一阵子,在不断吸去他的精气。
顾婉婉收回视线,与老人无声坐着。
过了许久,刚才的女警才折返回来。
朝她道:“你老公来保释你了,你说你也是,没事瞎管什么碰瓷的。”
顾婉婉怯生生地站起来,“姐姐,那我这算不算做好事?”
女警嗤笑:“这叫助纣为虐!”
顾婉婉失望地抿抿唇,回头看了老人一眼,便离开了长廊。
出门,贺之淮坐在轮椅上,冷眼看她。
由于两人已经不能对话,助理替贺之淮传达了意思,“贺老爷子让您去挑房子。”
知道贺生庆养浊气,可能是修鬼道的人,他安排的房子定有鬼。
顾婉婉直接拒绝了:“我才不住你们贺家,我自己有房子,我和我老公去我哪儿住。”
贺之淮像是很满意她的任性,难得露出笑来。
又写下字给助理。
【告诉爷爷,我都听老婆的,婉婉觉得好就好。】
助理还在为难,顾婉婉又顺势摆起千金小姐的架子,“干嘛,瞧不起我们顾家的房子啊?”
助理急忙道:“顾小姐误会了,只是您已经嫁到贺家,理应到... ...”
“什么理应啊!”顾婉婉出声打断他,“我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再说了,我是嫁给贺之淮,又不是卖给他,住哪里这点儿小事,我还不能做主了?”
说着她就委屈起来,“你们贺家仗势欺人,是我顾婉婉娘家没人了吗!我这就告诉外公,把婚给离了吧。”
听到这些话,助理慌了,贺家很看重与顾家的这门婚事,别因一套房子被搅黄。
他急忙道:“贺太太,您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我立刻给贺老爷子说一声。”
“嗯,说吧。”顾婉婉揣着手,仰起脖颈傲娇道:“要是爷爷不同意,我就离婚!”
助理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联系贺二爷。
没多久,助理折返回来:“老爷子说依你。”
顾婉婉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罢,她上前推着贺之淮:“走,老公,叫上我妈,一起去住新房子咯。”
路上顾婉婉联系了魏虹,她昨晚一夜未眠,现在没有精神,所以也没把顾婉婉忘记新房在什么位置放在心上。
只把地址发到她手机,然后让宋叔把她落家里的门禁卡和钥匙送过来。
宋叔和他们差不多同一时间到小区,将东西交给顾婉婉,便离开了。
这套房是商量婚事时,魏虹询问了贺家新房位置后定下的,距离贺家四合院并不算太远,也就十公里。
她想着如果女儿和婆家有什么矛盾,来不及回娘家,就可以在这套房里住。
小区名叫南湖阁,房子位于小区中庭,周围没有儿童、篮球场等设施,相对比较安静。
在楼下,顾婉婉问贺之淮,“老公,这里也不吵,适合你养病,你觉得好吗?”
贺之淮抬眸,眼皮微垂,看上去没精神,可眼眸中却也流露出浓浓笑意。
他第一次主动牵起顾婉婉的手,抿着上扬的唇角,重重点点头。
好一幅乖顺好老公的模样。
助理扫过两人一眼,推着正在轻咳的贺之淮进电梯。
房子在顶楼三十层,是个小复式,楼顶除去主卧室,还有一个花园。
进屋顾婉婉惊呆了。
装潢非常现代化,整体呈杏白色,家具、摆件却又是鲜艳夺目的多巴胺色彩。
视觉冲击力很强,顾婉婉一下就扑到了一个粉色沙发上,“好软呐——”
贺之淮唇角始终洋溢着宠溺的笑。回过头,对助理写【我很喜欢这里。】
完事,他又咳嗽几声,做出病态。
助理不多言,站在门口,看顾婉婉推着贺之淮在新家四处乱窜,好像不是她亲手装修的一样,看哪儿都稀奇。
许久,顾婉婉才推着贺之淮回到客厅。
助理想进屋,顾婉婉指着他:“这是我们的新房,不准进!”
助理皱了皱眉头,站在门口规规矩矩道:“贺先生,老爷子送了礼物过来。”
顾婉婉脸色一沉,“什么东西?”
助理不清楚,只说应该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就搬运着一些物件,出现在家门口。
顾婉婉没急着查看物品,先注意到贺之淮表情微变,随后与她相视一眼。
顾婉婉心领神会,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回答说:“一个老爷子收藏了许久的玉石,还有几株绿植。”
顾婉婉上前拆纸箱。
刚一触碰到箱子,就察觉不对。
她撕开胶带,把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拿了出来。石身完整通透,并没有裂痕,底座也是由整根乌木所打造,无法放入窃听器等物件。
另外就是绿植,看起来皆是普普通通,泥土花盆也并无异样。
顾婉婉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谢谢爷爷的美意,就放客厅吧。”
几人在门口打理好绿植,按照顾婉婉的指示,将物品放在柜子和阳台上。
见他们并未动任何手脚,顾婉婉说,“我累了,你们都走吧,我和我老公要休息了。”
几人看向贺之淮,待他同意才离开。
屋门关上,顾婉婉算是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瞧着那个石头。
贺之淮则是在阳台,见楼下的两台车离开,才问:“顾小姐,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顾婉婉没回答,反问道:“现在不装哑巴了?不怕我是坏人了?”
贺之淮轻笑,眼底恢复锐利,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双腿笔直修长,两三步便走到顾婉婉面前,压低声音,“顾小姐若是想说,我早就暴露了。”
顾婉婉噘着嘴,“原来你也不笨嘛。”
说罢,她的视线重新落到石头上,“石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怪丑。”
她没有说实话,是不想男人担忧。这石头确实古怪。在常人看来,石头轻透无暇,可她却能看见里面聚集了一团煞气。
而这团气似乎还能吸收周围的阴气,影响人的身体。
虽不及四合院的风水局,可长久也会损人阳气。
可她不能把它丢了,搬家、丢掉石头,容易引起贺二爷怀疑。
她只装不知道,回头问问无常兄弟有无办法化解。
贺之淮此时走到一间屋外,轻声道:“我这个瘸子就住这间屋吧,上楼不方便。”
婚后第二天,男人就要和她分房!
顾婉婉嘟囔一句,“随便你!”
之后贺之淮便不在理会她,进入房间。
顾婉婉也好像闹别扭一样,抱着石头回到楼上主卧室。
床上还没有铺上被褥,她坐在席梦思上,又摇起了手里的铃铛。
无常兄弟被她折腾烦了,许久才出现在卧室里。
哀怨道:“小姑奶奶又怎么了?”
顾婉婉将石头搬到无常兄弟面前,“你们看,这个石头是不是能汇聚阴煞之气?”
谢必安只瞧了一眼,就笑道:“看来这贺家的人,是非要你们俩口子的命不可啊。”
听他云淡风轻的,顾婉婉知道他一定有办法,问:“该怎么办?”
谢必安说:“对你没影响,如果你想救老公,就把铃铛放上去。”
顾婉婉愣了一下。
哭丧棒上的铃铛不止可以联络彼此,更是有震慑鬼魂的作用。
就连一些恶鬼也闻声丧胆,区区一团煞气,定是能镇住的。
顾婉婉将铃铛放了上去。
放好,她又继续说起在交警队遇见的事,关于老人身上的婴儿魂魄。
听完她的描述,范无赦断定这东西绝非魂魄,而是——婴灵。
婴灵起初是流产、堕胎或是胎死腹中的孩子,因未经历出生、啼哭,它们并不是生命体,它是介于阴阳两界的能量体,并不属于阴间的管辖范围,所以鬼差无法将它带入黄泉。
生死簿无它姓名,又无人替它引渡,久而久之,能量体便会化作婴灵。
婴灵会缠住父母,但大部分婴灵选择报复母亲,因为在它们的概念里,认为从母体剥落才是导致它们无法降生的关键。
不仅如此,怨念极强的婴灵还会对母亲以后的孩子下手,畸形、胎死腹中,甚至是难产一尸两命。
婴灵依附在老人身上,实属难得一见。
闻言,顾婉婉对针对女性而感到愤愤不平,抱怨之后问道:“那引渡婴灵,算不算功德?”
料到她提及此事的目的,谢必安说:“当然算,可这东西的怨念不是轻易就能消除的。而且…带它走也需要条件。”
想了想,谢必安继续说:“相当于阳间的送礼走关系,需要一些会道法或诵经的人,替它办场法事,打点上下关系。”
范无赦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而且超度也不一定能成功,如若失败,会加深它的怨念。只有成功,生死簿才会有它的信息,随之出现事件簿由阎王审批,确定无误,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流程。”
这个流程顾婉婉知道,鬼差带它进入鬼门关,走黄泉路,去阎王殿,见阎王。阎王会根据事件簿,决定将它送去秦广王处增寿,还是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最后再将它移交给转轮王,送去奈何桥。
此时,死者可选择留在地府,或者去投胎。
留下者,待在阴间,直至阴寿耗尽;离去者,在奈何桥上看一眼望乡石,然后喝下孟婆汤去投胎。
这是个超级大功德,顾婉婉浑身充满干劲,“我明天就去找这个老爷爷,一定消除它的怨念给引渡了!”
黑白无常忍不住发噱。
“你以为婴灵挺好送是吧?”
“就这么说吧,婴灵的怨念,等级低的鬼差去了都得挨两巴掌。”
“算了,咱想想别的功德吧,人间做善事的地方可不少。”
顾婉婉才不听,兀自在心里盘算着去哪儿找和尚或道士。
这时,她房间的门被扣响。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开门,贺之淮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光落在男人深邃的眼眸里,闪着细碎的亮点。
他没有进屋的意思,只将平板递给顾婉婉。
顾婉婉接过,垂下眼帘,问道:“怎么了?”
贺之淮指了指上面的新闻,“你帮忙碰瓷的那个老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