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结束,贺念竹握着手机在风中凌乱。

大脑被幼崽那张神气活现的脸蛋占满,该说不该,那精致得像瓷娃娃的脸和他妹妹许念橙有七分相似,就连嘟嘟嘴生气的小模样都如出一辙。

贺念竹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

不会吧……

犹豫片刻,他果断抓起外套朝外走:“文哥,晚上的庆功宴我就不参加了,晚上有事要赶回家一趟。”

“啊,是和夫人有关的事情吗?”

贺念竹神色凝重,不置可否的点头。

圈内人都知道他母亲许意柔病重的消息,猜测不久便会离开人世,因此经纪人没有一点怀疑,直接答应下来。

吃过早餐,许清砚在洗碗收拾桌子。

许意柔盘腿坐在沙发里,面前摆了盘切好的水果,捏着水果叉一会儿一块哈密瓜,一会儿一块猕猴桃吃着。

她小嘴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只小仓鼠,嘴唇被果汁浸染得红润水亮,更添可爱。

许清砚从厨房出来,入眼的便是她小小的身姿一抖一抖,笑得格外开怀。

他冷峻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许清砚走近拨了拨许意柔凌乱的头发,矮下身询问:“妈妈,需要我帮您把头发扎起来吗?”

从起床到现在她都还散着一头软发,时不时抬手拨弄一下,让患有轻微强迫症的许清砚有些在意。

“好啊好啊。 ”许意柔小鸡啄米的点头,白嫩脸蛋显出些许狐疑,“不过大宝你会吗?你给女孩子扎过头发呀?”

“我应该会。”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扎头发总不至于比工作难度还高,叱咤风云的霸总大儿子云淡风轻的认为。

——没过一会儿

“哎哟好痛。”

“大宝,我不要扎紧紧的,头好疼~呜!”

她感觉她圆圆的杏眼都快勒成吊梢眼了。

许清砚惊的松开手。

他头次尝到到挫败的滋味,从开始的松弛自信,到严阵以待,最后承认扎头发比处理工作更难,不得不黯然放弃。

“抱歉妈妈,我太笨了。”他垂眸低声,黑色皮筋孤零零套在他的两根手指上。

许意柔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头皮,听见大儿子的话,小眉头皱的飞起,抗议道:

“谁说你笨的,你才不笨呢。”她昂着下巴,“你可是我鹅子,我鹅子就是最棒最聪明哒!”

许清砚从小智商超群,性子又最沉稳,从小参加各种国际竞赛,大奖拿到手软,家里有个房间专门腾出来放他的各种奖杯与荣誉奖章。

看着他在各种大赛里发光发热,作为母亲的许意柔说不骄傲是假的,她偶尔会阴暗的想,那对抛弃了他的亲生父母如果知道他是那么优秀的孩子,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许清砚:“谢谢妈妈。”

心里淡淡的挫败感消散了。

“不用谢啦。”许意柔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满含期待又不好意思的瞄他:“真要谢谢我的话,那请我吃冰淇淋吧!我要那种比我脸还大,比花盆还要高的大冰淇淋!”

“……”许清砚艰难的提醒,“妈妈,您刚吃完早饭。”

“那不是你要感谢我的谢礼吗?”许意柔理直气壮,一手摸摸脑袋,“你看,你说要帮我扎头发,结果都没有扎好。”

理智上许清砚知道该坚定拒绝,情感上他却犹豫着不忍心。

许意柔切换委屈脸:“大宝,妈妈这么点小要求你都不能满足吗?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妈妈了。”

许清砚最受不了妈妈露出委屈的小模样,他虽然无奈妥协,但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只买了个最小号的冰激凌。

许意柔握着比想象中缩水一大半的冰激凌欢快的吃起来。

晚上九点,从隔壁Z省开车回来的贺念竹终于赶到家门口,按响门铃。

许清砚打开门。

“哥,我回来了。”

贺念竹进门的瞬间,就被客厅里穿着粉色居家服的小姑娘吸引,那小姑娘见到他的刹那,小炮弹似腾腾腾冲了过来。

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掌,往他屁股上啪啪两下。

“……”贺念竹呆住。

“叫你不认我还没礼貌,打你屁股!”

小姑娘岔着小短腿,叉着小腰,昂首挺胸,气哼哼板着脸说:“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贺念竹心中巨震,试探着张嘴:“妈?”

这个语气这个神情,和生病前的妈妈许意柔完美重叠,即便她变小了,但眉眼间熟悉的感觉让他一眼认出了她,毫不迟疑确定那就是他妈!

“哼,是我。”许意柔皱着小鼻子,鄙视的瞪了把她气成河豚的臭小子,“不是不要我这个妈了吗?”

贺念竹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认错态度积极,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他笑嘻嘻蹲下身,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眼变小的妈妈,心顿时被萌化了。

白皮肤,大眼睛,睫毛纤细卷翘像把小扇子,一张粉嫩嫩的樱桃小嘴,故意挤眉弄眼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以为是大老虎,实则是只嘤嘤叫的小奶猫,毫无威慑力。

“妈妈,都是误会,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贺念竹讨好的哄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变成了什么样都是我妈妈,我一辈子都只认你一个妈妈。”

“我以为变小了你就不认我了。”

许意柔既有幼崽的心性,又割舍不掉做母亲的一面,贺念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她心里其实又慌张又委屈。

她眨巴着眼,浓密的睫毛渐渐湿润,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我变回小孩子,让你们叫我妈妈,是不是很丢人?”

许清砚和贺念竹胸口一闷,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贺念竹头摇的像风车,手忙脚乱的从兜里翻出纸巾为许意柔擦眼泪,磕磕巴巴说:“怎么会丢人,妈妈你想多了,我不是说了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妈妈,和大小没关系。”

“呜呜呜呜——”

他们兄妹三人长那么大,就没见许意柔哭过,更别提怎么哄哭鼻子的幼崽妈妈。

贺念竹赶忙用眼神求助大哥,接收到信号的许清砚沉思两秒,放轻了声音:

“妈妈,您别哭了,明天我们带您去游乐园玩。”

话音刚落,许意柔小鹿眼唰地亮起:0.0

“真、真的吗?”

“真的,不骗您。”

许意柔吸吸鼻子,下一秒破涕为笑,变脸速度之快让贺念竹都看傻了。

不是,这就哄好了?

许意柔趁机提出要求:“那晚上我还要听故事,你们谁给我讲故事听呀?”

“妈妈,我来!”

贺念竹立刻举手抢答,他刚刚弄哭许意柔,心里正愧疚的要命,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当然得抓住。

许意柔撇撇嘴:“二宝,你行吗?”

她内心比较偏向大宝,因为大宝是个标准的低音炮,二宝性格太欢脱,她怕越听越精神。

“妈妈,你这是不相信我吗?”贺念竹心里不平衡了,努力推销起自己,“我原声台词在一众青年演员里top3级别,还为几部全民动画动漫配过音,我是专业的!”

许意柔浑浑噩噩大半年,很多东西都忘得七七八八,包括小儿子在混娱乐圈这件事。

经贺念竹这么一提醒,她当即恍然,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好好,那就二宝你来吧。”

贺念竹露出胜利的微笑。

家里没有准备童话故事书不是大问题,现在网络发达,用手机随便一搜就跳出来一大堆。

贺念竹风尘仆仆赶回来,先去洗个了个干净的热水澡才躺在许意柔身边讲故事。

卧室里,床头灯泛着微弱柔和的光。

许意柔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等得犯困,她揉柔眼睛,泪涟涟打了个哈欠。

软绵绵的抱怨:“二宝,你好慢哦。”

贺念竹一截劲瘦细腰靠在床头,修长白皙的手臂虚虚圈住她,形成一个保护圈。

他眼皮低垂,在朦胧柔和的光线映衬下,许意柔露在被子外的脸蛋愈发圆润Q弹,犹如新鲜出炉的白胖包子,让人手痒的想rua一顿。

贺念竹却硬生生忍住了,他的妈妈他知道,这时候敢rua她,她肯定要大发雷霆。

“妈妈,你想听《三国演义》吗?”

这玩意儿够长,能讲大半年。

“……”一句话直接把许意柔瞌睡都弄醒了,她抬起脸,满是匪夷所思的问,“我不是小宝宝吗?”

她可是小宝宝啊。

给一个四岁的小宝宝讲《三国演义》听他们主公来,主公去,就不怕她做梦都是那几个黑皮大汉吗?

“我不想听!”

许意柔蹙着小眉头,很傲娇的拒绝后表示:“我要听白雪公主,听豌豆公主和卖火柴的小女孩!”

白雪公主啊,也行。

贺念竹摸摸下巴,都是些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橙橙小时候妈妈经常讲给她听,他在一旁都倒背如流了。

“好吧。”贺念竹清清嗓子,循着记忆慢慢讲起白雪公主的故事。

“在遥远的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于是很诚意的向上苍祈祷……”

“当王后从魔镜口中得知最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她生气的说道‘可恶!怎么可以有比我更美丽的人,我一定要把她除去’。”

安安静静听着的许意柔忽然睁开眼,不满的出声纠正。

“不对不对!”

“不可能,哪里不对?”

被打断的贺念竹很是疑惑,演员对故事的记忆比普通人要持久深刻,何况一个被全世界都讲烂了的故事。

“情绪不对!”许意柔一针见血的指出,然后露出嫌弃的小表情,“你怎么能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念坏王后的台词呢,你应该用恶毒阴森的声音念才对嘛。”

“还有白雪公主应该用清脆甜美的声音啊。”

“国王要用粗犷点的声音。”

“二宝,你好不专业哦。”

胸口莫名被扎一刀的贺念竹:“……”爆哭。

他居然被妈妈嫌弃了!!

贺念竹一头黑线,国王就算了,白雪公主和王后都是年轻的女性角色,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掐着嗓子念台词吧。

“妈妈。”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委婉的跟许意柔打着商量,“要不今天咱们就凑合着听听算了,时间不早了得早点休息。”

明天让大哥来换班讲故事。

谁知许意柔小眼睛一瞪,小嘴连珠带炮:“不行不行,你们三个从小妈妈就教育你们做事要认真,不要凑合将就,现在你长大了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嘛?看我变小了好欺负是嘛?”

原来的妈妈他惹不起,变小的妈妈他更惹不起。

贺念竹麻溜滑跪认怂:“没有没有,妈,我哪敢欺负你,我这就好好念,你别生气了啊。”

许意柔轻哼:“你赶紧的。”

贺念竹痛定思痛,决定拿出配音时认真专业的态度来向妈妈证明,他是有实力的。

从头开始讲第二遍,他拿出最饱满的感情,沉浸在整个故事中,捏着嗓子一人分饰十五角,包括旁白和七个小矮人都是不同声线。

“……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王子和白雪公主将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念完最后一句,贺念竹累的口干舌燥,他吐出一口气,捏了捏喉咙。

刚准备问问妈妈满不满意,低头一看,小姑娘呼吸绵长平稳,脸蛋变成红彤彤的小苹果。

能回应他的只有一阵轻轻的呼噜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