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你向朕弹奏这首曲子,是想要与朕白头到老了?”

禅真含着眼泪怯生生地抬眸,被迫对上陛下的视线。她这才发现,陛下比她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面容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俊朗的多,然而陛下浑身气势太盛,眉目间又显得有些阴鸷,叫人第一眼反倒先被他的气势所震吓。

“陛下……”禅真声音颤抖不知该怎么回话,她只是一个奴婢,与陛下白头到老这种话是万万不敢想,更不敢说出口的。

似乎察觉到她的畏惧,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又加重了些。禅真心中委屈又害怕,忍不住眨了下眼,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便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烛光摇曳下,那滴泪珠显得十分晶莹剔透,衬托的美人面庞越发楚楚可怜。

下巴上的力道突然放松下来,禅真见陛下收回手时身体似乎摇晃了一下,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陛下的身姿依旧那么高大挺拔,永远也不会被任何事物压塌。禅真依旧维持着原来姿势,咬紧下唇努力忍着不让更多的眼泪掉下来,可怜兮兮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陛下抬起手抚上她的眼睛,禅真呼吸一滞,眼角感受到一阵凉意,又有点痒痒的。但是陛下只是用拇指轻轻揩去了她的眼泪,禅真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他。

陛下盯着指尖残留的泪水,神色十分复杂叫她一点也看不清楚,但是禅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突然就减轻了,房间里凝固的空气也似乎重新流动起来,不再让人感到窒息。

“朕……”陛下终于开口,但是不知为何竟有些迟疑和犹豫,“朕并非凶神恶煞,你莫要怕朕。”

他的声音那么轻,好似生怕再吓到她似得。

“陛下……”禅真声音呐呐。她怎么能不怕呢?站在她面前的是陛下,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跌进地狱,世上有几个人面对陛下能说自己不害怕的。

“起身回话吧。”却见陛下摇了摇头,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禅真心中稍微安定了下,看来陛下并不打算追究她方才御前失仪的事。她仍记得先前学习过的规矩,先俯首谢恩,“奴婢多谢陛下。”见陛下神色无异,之后才放心地缓缓起身,可惜刚刚受惊之下,她扑通就跪下了,膝盖重重嗑在地上现在又疼又麻,才有动作就向旁边歪倒下去。

没有如预料中摔倒在地,反而是撞上了一堵软墙。禅真小心翼翼地抬头,正迎上陛下的目光,他看上去似乎又着急又心疼,嘴角抿得紧紧的,没等禅真回过神,就听他大声朝外喊:“快传太医!”

禅真难得被人如此关心,心中的恐惧也少了几分,看样子陛下应该还是有几分看上了她吧?她小心试探着往陛下身上贴近了些,一只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裳,小声道:“陛下,奴婢无事。”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身子腾空一轻,吓得她惊呼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揽上了陛下的脖颈。

陛下双手抱着她,走动起来仍然十分轻松沉稳,禅真贴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震动。

“让太医看看,朕才放心。”

禅真心想,她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太医给她看病。可是陛下发了话,她又不敢反驳。

陛下将她放置在床上,又亲手脱下她的鞋袜,动作轻柔地仿佛怀抱着的是一片纸花。

他凝眉盯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禅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掀开了她的衣裙下摆。

禅真脸色顿时惨败下来,下意识就要动腿反抗,但是陛下一只手就轻松按住了她,轻声呵斥,“别动。”末了,似乎是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过严肃,又缓了缓语气放的温和了些,“别乱动,让朕看看你的腿。”

禅真脸上一红,知晓自己方才是误会他了,于是不再动弹任他打量,脚趾却有些害羞地蜷了起来。

她的皮肤很白,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细腻得仿佛是上好的瓷器,膝盖上的那块青紫便看起来格外狰狞。陛下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已经近到咫尺却最终仍是没能落下去。

“是朕不该,朕忘了你……”陛下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他脸上一时愧疚,一时憎恶,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他一半的脸庞藏匿在阴影里叫禅真更加看不分明。

禅真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奴婢不疼的。”

闻声陛下抬起头,向她露出一抹笑,方才神色中的癫狂尽数被温和的笑意压下,越发显得俊美无铸,让她心头一跳。

“你不怕朕了?”

怕肯定还是怕的。禅真垂下眼睫,但是现在看来陛下对她还是有几分好感,她不得多讨好下他吗?

“陛下您会治奴婢的罪吗?奴婢方才不小心弹错了曲子。”她小声问。

陈定尧眉头顿时舒展开,没想到她还是担心方才的事。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苦笑道:“朕怎么舍得治你的罪?”似乎想到什么,他接着摇头一笑,“你不治朕的罪就算不错了。”

前世她憎恨他,对他从没有过几句好话,当着宫人面怒骂他也是有过的。

禅真惊讶地挑起眉,又委屈地嘟囔:“奴婢不敢。”

他可是陛下啊,全天下有谁敢治他的罪。

“朕倒是希望你胆大一点。”陈定尧轻叹口气,转望向门口,“郭开什么时候这么慢腾了?”一旦视线离开她的脸,他的面庞又沉下来,冷硬地叫人不敢直视。

话音刚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陛下,奴才将太医领来了。”

陈定尧转身摸摸她的头安抚,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的模样,忍不住勾唇:“进来。”

郭开领着太医低着头推开门,天知道他刚刚在邻屋听见陛下大喊太医着急成什么样。可是陛下又提前吩咐过今夜未经他允许禁止上前,叫他着急上火也无法,只能慌里慌张地去找了随性太医,几乎是一路跑了过来,一边在心里祈祷,可别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进门一看,幸好幸好,陛下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反倒坐在床边满脸浓情蜜意的,真是叫他奇了怪哉,可没见陛下对宫里哪位娘娘这么温和过。

“陛下,江太医来了。”

“臣叩见陛下。”江太医收到传唤时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是陛下出了什么问题。

只见陛下朝他招一招手,“起来,替朕看看她的腿。”

江太医走上前,眼睛一点也不敢往旁处看,陛下将床上这姑娘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个淤青的膝盖让他瞧。

他凭自己精湛的医术一眼看出这位姑娘并无什么要紧事,但是在陛下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还是细心把了脉,多交代上几句。

“这位姑娘只是有些淤青,用白玉膏化开每日多揉上几道,不足三日便能完全消散了。”

陛下接过药膏,仍旧是皱着眉头,江太医提心吊胆生怕陛下哪里不满意,所幸陛下下一句就叫他退下了。

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被赶走,郭开和江太医走出门才终于纷纷松了一口气。

方才在屋里江太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会儿才有些好奇问道:“郭公公,里面那位姑娘是?”

郭开觑他一眼,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咋家也不清楚,只知晓是叶太守献上的美人,指不定咱们回去时后宫中又要多了一位主子呢。”

看方才问诊时陛下紧张的模样,想来对这位姑娘是上了几分心思的,但是陛下这份心思能不能维持到回宫后可说不定了。

屋里,陈定尧用手指挖了一块儿白玉膏,在掌心化开,一股清香的味道顿时蔓延开来。

禅真哪敢让他亲自动手,连忙出声阻止:“陛下,奴婢自己来便好。”

陈定尧自顾自的,掌心在她膝盖上轻轻按揉,看她着急的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才轻声安慰:“朕欠了你太多,禅真,你就成全朕,当朕是想要做些补偿吧。”

前世,他先是逼迫她进宫为妃,又未能护好她与元昭,害她年纪轻轻郁郁而终,那份愧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一次机会与她重新开始,却又吓到了她,让她害怕到哭泣。

再多前世被抛弃的恨意在见到她眼泪的那一刻也都消散了,如今,他只想好好补偿她,与她重新开始。

禅真满脸疑惑,她之前从未与陛下见过,陛下又从何而来的亏欠呢?但是她也没有再挣扎了,安静地任陛下摆弄。太医配的药果然是一绝,只这一小会儿她就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

那接下来呢?禅真眨了下眼,与陛下面面相觑,彼此又沉默下来,之前因琵琶声而生起的暧昧气氛又蔓延开来。

禅真脸庞不自觉发起热来,她是来伺候陛下的,现在她已经上了床榻,陛下还衣冠整齐地坐在床边。在她沉默的时候,看到陛下起身,动作利落地自行解下了发冠和外衫,只着内衣,上床朝她身边俯倒下来。

一股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的檀香灌满她的腔鼻,让她脑子都迷得晕晕乎乎的。禅真紧张地闭上眼,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

然而,陛下最终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了一个吻,声音低沉。

“睡吧,朕不会再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