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宁咬了咬牙,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说道:“起来,原来尊主所谓重要的事就是?来这?么?远的地方吃花酒。”亏自?己还担心会误了他的正事。

正是?燕煊。

“我错了,”燕煊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然后才道:“我不是?来吃花酒的。”

天道可鉴,他根本不喜欢人类,更别说喜欢女人。

那女子不过是?个倒酒的婢女,他到那酒楼便是?去找人的。

但是?,他要怎么?解释才能说通

“我错了。”燕煊又重复一遍,想?拉过羿宁好好地哄,却?被对方错身躲开。

完了。

羿宁本就极其厌恶这?种事情?,这?不是?撞刀口上了吗。

“尊主不必对我认错,我才应该认错的,扰了你雅兴。”羿宁磨了磨牙,撇开头去。

闻言,燕煊揽住他,靠近了些,无比小心道:“真没事?别生气。”

“……没事。”淡淡的酒气袭来,带着?桂花的香味。羿宁忽然觉得奇怪,燕煊紧张什么?。

他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了。“你吃花酒何须向我解释?”

哪知问完,对方却?像松了口气似的,把他往怀里紧了紧道:“当然是?担心上仙气我故意?抛下你出来玩乐。”顿了顿,又认真纠正道:“我没吃花酒,我是?在那等人。”

羿宁还肯跟他说话就好。看来往后得离所有?人都远一点才行,燕煊暗暗想?。

“吃花酒也无需同我汇报。”羿宁后知后觉自?己和燕煊靠的很?近,自?从上次燕煊帮他解情?根,现?在似乎有?些习惯了他时不时的靠近。

他轻咳一声,不留痕迹地躲开燕煊搭上来的手?。

下一秒就又被抓了回去,对方声音有?些委屈道:“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身上味道太重了。”羿宁随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搪塞他。

燕煊举起衣摆嗅了嗅,明明除去淡淡的桂花酿的清香,没有?沾上其他味道。

他将?信将?疑的又闻了闻,这?一次,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燕煊的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小白。”

不远处正在拉着?甘儿吃糖人的小白,脊背一凉。

半晌后,被踹了一脚的小白躲在甘儿身后嘟哝道:“俺就说他肯定不让俺在羿宁身上留魔息,这?一脚应该踢在你身上。”

甘儿也踹了他一脚。

“还有?没有?天理?啊。”挨了两脚的小白欲哭无泪,只想?连夜赶回南疆做他的虎族山大王。

燕煊抬手?除去小白留在羿宁身上的魔息,复又将?自?己的魔息附了上去,脸色才和缓些。

莺歌楼内。

雅间里的婢女尽数退下,燕煊提起茶壶给羿宁斟茶,又道:“你怎么?来南柯泽了?”

“师姐告知我,掌门的故乡在此,他去处不明,想?来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他。”羿宁端起茶杯,以盖拂去茶沫,一口便尝出是?君山银针的味道。

燕煊倒是?会品茶。

不过,如此殷勤地给他斟茶,怎么?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讨好与他。

燕煊若有?所思:“今时不同往日,若你家掌门在此处,不得把满城的魔修杀光。”

说来奇怪,这?里何时成了人魔共处的模样?

羿宁瞥他一眼,凉飕飕道:“掌门不会做那等黑白不分之事。”

魔,也有?好魔。只是?生下来与人类血脉不同罢了。

只是?……太多魔族和魔修,敌视人类。所以城池内一旦出现?魔,城主就会立刻请修士来除祟。

人魔泾渭分明,像南柯泽这?般和谐的地方,已经举世罕见。

“是?吗,上仙也这?么?认为”

窗外?厚重的云遮住月光,唯有?桌上烛火摇晃,映照在燕煊眼底,亮亮的。

“自?然。”羿宁略显不自?然地撇开目光,他既然把燕煊视为挚友知己看待,便就是?早已抛除那些固步自?封的陈腐念头。

从前,他确实是?极其厌恶魔修的。

烧杀抢掠,茹毛饮血者大有?人在,但现?在羿宁却?不那么?认为了。

是?……燕煊改变了他么?。

“你在这?里等谁?”羿宁忽而想?起这?件事,开口问道。

燕煊端起酒杯的手?微滞:“你不认识。”

“哦。”羿宁知道他有?意?隐瞒,便也不在追问,等到燕煊想?告诉他时,自?然会说的。

他放下茶杯,轻声道:“也罢,我在这?里不过是?耽误尊主的好事,我同甘儿先去寻找掌门的下落。”

燕煊听到他的话,咬了咬牙,道:“我真不是?在吃花酒。”

羿宁以袖掩去唇角笑意?,故意?敷衍道:“那就当不是?吧。”

他提起剑欲走,却?突然被拉住,燕煊盯着?他,低低的道:“办完事情?,还来这?找我。”

羿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当他想?确认自?己的安全,于是?点了点头便下楼去。

燕煊立在窗边目送羿宁离开,直到那水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还在看人都走远了。”

燕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叫符濯来见我。”

那女子手?执团扇,轻轻在脸边挥了挥,笑道:“符濯就是?我,我就是?符濯。”

闻言,燕煊轻嗤了一声,说:“不过是?个被排出来的心魔罢了。”

那女子手?微微顿住,笑容淡了下去,冷声道:“不愧是?魔尊,一眼便把我瞧透了。”

她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非是?人类,亦非魔族,她只是?符濯从体内排出来的心魔,是?符濯不要的东西,也是?符濯最得力的部?下。

“他什么?时候来。”

“符濯暴露行踪,他早知道你会来,现?在嘛……大概早就逃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燕煊懒散地抬眼,饮鸩在窗边敲了敲,说道:“那么?,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来帮你说?”

女子凑过来,指尖轻轻按在饮鸩的刀刃上,巧笑道:“别急,他让我留下,自?然是?有?话叫我告诉你的。”

下一刻,饮鸩周身缠绕起魔雾,莺歌楼内无风自?起,生生削断了她的手?指。

“说。”

*

展家。

这?几?天恰逢南柯泽四年一度的灯会,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挂满了七彩流光的油纸灯。

展家乃高门大户,油纸灯在竹竿的支撑下,在墙边整整齐齐的挂好,整个院子亮堂极了,身处其中,难分昼夜。

“几?位贵客请用茶,主家稍后便到。”

跟着?小仆的指引落座,羿宁四处打量一番,难以想?象掌门那般清心寡欲之人自?幼竟住在这?样的地方。

来时,他们?沿路打听,已经将?展家了解了些许。一个行商世家,掌门家境如此富有?,为何要上山修炼呢。

若生于贫寒人家,想?要靠修仙博得一线生机可以理?解。可家境殷实,又有?家业继承,寻常百姓断不会抛家弃业跑到山上去吃苦的。

“上仙,你饿不饿呀。”甘儿从桌上端起盘小点心推到羿宁面前,“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

这?小家伙,真是?时时刻刻都记着?燕煊的吩咐。羿宁有?些无奈道:“晌午吃多了,现?在并不饿。”

甘儿点了点头,而后从盘子里掐住块桃花酥,扔给了旁边眼巴巴看了半天的小白,故作嫌弃道:“看你那馋样。”

小白欢喜地接住桃花酥塞进嘴里,没有?察觉到甘儿看着?他偷笑了两声。

两个小傻子。

忽然,门被推动,屏风后一女子缓缓走进来。

“尊客便是?羿宁上仙吧。”女子踱步过来,落座在羿宁对面,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仙风道骨,叫人心生膜拜之意?。”

这?样的客套话,羿宁自?然清楚,他起身行礼道:“羿宁不敢当,掌门于我有?恩,都是?掌门教导出来的。”

真是?个重礼数的。女子眼波流转,目光落到了甘儿和小白身上:“倒是?不知道,羿宁上仙带了两位魔族贵客来此有?何事?”

羿宁点点头,不再忌讳道:“这?两位是?护送我来此的,羿宁此次前来,是?想?知道掌门的下落。”

“你说……展迎?”女子眸光微动,神色似乎凉了几?分,“我忘了,他现?在叫空华。”

空华便是?掌门的道号,羿宁倒是?第一次听说掌门的真名?。

“他不在这?里,就算真有?什么?要事,也绝不会踏足南柯泽一步的。”女子似乎很?了解掌门。

羿宁试探着?问道:“不知您和掌门是?……”

女子愣了愣,蓦地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道:“我?我是?他抛妻证道的家妻。”

羿宁倏然怔住,甘儿和小白也都傻了眼。没想?到明光宗的掌门,竟有?如此一段……

女子笑笑,道:“不必用如此垂怜的目光看我,若不是?展迎渡给我仙骨,我这?凡人之躯现?在早就化作了尘灰,我不怪他。谁让追求大道是?他的毕生理?想?。”

“抱歉。”羿宁没想?到会不小心揭露人家的伤心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叨扰,多谢夫人。”

他起身欲走,却?听到女子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事想?问,上仙是?从何时上山拜师的?”

他自?从开蒙之后,就被掌门捡回了明光宗。羿宁犹豫片刻,答道:“二十年前,怎么?了。”

女子颔首低眉道:“无事,只是?突然好奇。来人,送上仙出去。”

羿宁心底涌上来奇怪的感觉,可这?感觉只是?稍纵即逝,来不及细想?,便已经被送出了门外?。

待羿宁走后,女子扶着?门框,盯着?羿宁的背影良久,喃喃道:“二十年前啊……正是?你走的那年。”

她倏忽轻笑了一声,不知在笑谁,转身将?门缓缓合上。

*

“上仙上仙,咱们?现?在要去哪找你家掌门呀?”甘儿看羿宁紧锁眉头,似乎还在思考方才的事情?,于是?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羿宁被她打断,垂下头道:“留待明日再寻吧,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去找燕煊可好?”

找尊主!甘儿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好好好!”

莺歌楼内,燕煊沉沉地看着?桌上的酒杯,月亮高悬,羿宁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了。

想?至此,他有?些焦急地在桌上扣了扣手?指,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他的心声,耳边终于传来了甘儿和小白斗嘴的声音。

回来了。

燕煊起身看去,正好对上羿宁抬眼看过来的目光,月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渡上一层浅淡的蓝。

月下,美人。

燕煊忽然就热燥难耐,仿佛被羿宁的渴咒所控,他喉结轻滚了滚。

“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晚上六点更新呀!我会努力码字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