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去找甘儿,快去。”燕煊出声催促。

他不想让羿宁见到他动手。

哪怕是真的要杀人,他也会将带血的刀擦干净,永远不让羿宁知道。

羿宁知道他故意赶自?己走,正好他也不想留在这?里,昨夜的事?始终叫他有些不敢面对?燕煊。

看样子,燕煊昨晚应当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

他稍稍放心下来。

待羿宁走后,燕煊放下刀,声音冷冷地道:“有话就说。”

女子躬了躬身,温顺地道:“符濯让我?告诉您,宫修贤去找他解决蛊虫反噬了。”

大雨之夜,宫修贤握着剑闯进地宫,浑身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涌动着如同虫子一般黑色的血,像是烧开的滚水,在血管里疯狂的胡乱冲撞。

这?种反噬的法子,会在四十九天内叫他生不如死,最后活活折磨到筋脉爆裂,七窍流血而死。

那日,才刚刚第三天。

符濯见他的模样,脸上看似小小地吃惊,嘴上却道:“不愧是燕煊的做派。”

说罢,像是欣赏杰作似的,上下打量一通,最后才将目光落回到宫修贤冷厉的脸上,啧啧道:“小仙长,你这?么瞪我?作甚,是燕煊对?你下的手,又不是我?。”

宫修贤不知他的身份,但?他知道,那个将蛊虫和信件放在他桌上的人,绝对?和眼前人脱不了干系。

那信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此蛊可助你夺得羿宁,若是想同我?联手,可到青城茶馆来寻掌柜联络。”

如此,他才得到了那蛊虫,若非师尊一再?刺激,他也不会选择将蛊虫下在师尊身上。

他只是……快要被师尊逼疯了。

没成想,那日师尊逃走之后,不知为何他无法操控到那蛊虫,再?之后,他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能做的唯有躺在师尊的榻上,抱紧师尊的被褥,去嗅师尊留下的气息,那就是他在痛苦的想要自?杀前的唯一慰藉。

师尊……他好想师尊。

燕煊听完那女子的形容,神情微动,淡淡道:“符濯救他?”

“自?然,他当然会救宫修贤,不然怎么引起你们二?人的争斗呢。”女子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些可都?是符濯不让我?告诉你的。我?崇拜尊主的风采,定然什么都?告知给你。”

闻言,燕煊嗤笑一声,用刀尖隔开她?和自?己,道:“那么,你是想让我?感谢你?”

女子用团扇在燕煊身上虚扇了扇道:“尊主消消火,溶溶绝无此意,我?虽是符濯的心魔,但?是也是他极为厌恶的东西,他厌恶我?,我?也厌恶他。他欣赏尊主,我?也一样。”

恶心。燕煊想道。

他转身不再?理会她?,而是昨夜抱着羿宁睡了一晚,现在心情好得很,不想让这?些脏东西坏了心情。

女子凝视他的背影,悄然叹了口气,从身后召出几个魔修来道:“既然尊主看不上我?等肮脏的身份,不愿合作,那就把?瘟疫散出去吧。”

魔修们点头,下一刻便?隐于阴影中消失了。

徒留女子在原地站着,看向远方。

符濯,你想把?我?当成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那么我?,也绝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卓溶溶,卓是符濯的卓。确实恶心。

*

燕煊走过?酒楼后院的回廊,正好看到羿宁在教甘儿玩什么,他悄声靠近,没有漏出一丁点声响。

“不,不对?,是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羿宁轻轻握住甘儿的手,在桌上徐徐写下这?两句。

甘儿苦着脸,握着毛笔冥思?苦想道:“那下一句写什么?”

羿宁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飞花令可不是你这?么玩的,要自?己想。”

原来是在玩飞花令,燕煊倚靠在梁柱上垂眼去看,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

他也想,被羿宁这?样教写字。

而这?厢甘儿感觉自?己像个小土帽,她?真搞不明白是谁发明这?么奇奇怪怪的游戏,非得写诗就算了,诗里面还必须要有“云”字。

云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甘儿抬头看了看天上飘着的云朵,开始苦恼地咬笔头。

“云在天边飘,人在地上望!”甘儿终于想出合适的句子,兴奋地说道。

一听就是随口胡诌的。

燕煊在心底嘲笑一番,缓缓走到他们身边。

头顶忽然被阴影笼罩,羿宁抬头,被燕煊牢牢锁在怀里,他扯开甘儿,握着羿宁的手指捏紧笔杆,在纸上边落笔,边凑近他耳边道:“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说着,手掌轻轻搭在羿宁的腰间,将他箍在怀中,“上仙,这?样可算接了你的令?”

羿宁身子僵住,那手掌的温度清晰的隔着衣物传来,叫他一下子回忆起昨天燕煊流连在他身上的触感。

他想躲开,却被扣得紧紧的。羿宁呼吸微滞,努力平静地说:“格式不工整,你接的还不如甘儿。”

甘儿高兴的蹦了蹦,拿起自?己刚刚那张写了诗的字纸转个圈,看了又看,欢喜得很。

“哦,是么。”燕煊有意无意地在他耳畔留下自?己的气息,低低道:“上仙可再?给我?个机会,叫我?重新接一接?”

“不给。”羿宁干脆利落地拒绝,从他怀里挣扎着出来,才觉得脸上凉了几分?。

燕煊却不肯轻易罢休,贴在他身后,软声道:“那上仙也教教我?,就像教甘儿那样。”

羿宁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道:“你和甘儿怎么能一概而论,自?己自?学。”

连甘儿这?小孩都?要争一争,燕煊的脾性真是……

幼稚,还无理取闹。

“上仙教的了她?,教不了我??”燕煊故作失落地将脑袋压在他肩上,委屈地道:“真不公平。”

羿宁扶额,身上像是被只可怜的大狗压着蹭蹭,虽然让人分?外嫌弃,却始终不忍心甩开。

“那你坐下。”羿宁妥协说完,燕煊便?从善如流地坐在甘儿刚刚的位子上,拄着下巴沉沉地笑着。

羿宁紧抿着唇瓣,终是叹了口气,落座在他身旁,无奈道:“坐正。”总是要靠在他身上,坏毛病。

燕煊乖乖坐正,却歪着头看他:“上仙要像教甘儿那样教我?。”

“你是不会写字?还是不会作诗?我?看你平常拽字掉文倒是一套一套。”羿宁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没成想燕煊脸色黯然下去,声音极淡极轻地说:“嗯,我?知道了。”

羿宁:……

每次燕煊如此这?般,羿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话说重了。

“飞花令里,五字要对?五字,对?诗是对?诗,对?词是对?词。”羿宁轻轻地说。

燕煊垂下眼睫,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情绪不高的样子。

羿宁没来由?地心软下来,柔声说:“你来对?‘云’字试试。”

“我?不会。”燕煊撇开头去,手指还握着笔,似乎在等待着羿宁做些什么。

良久,羿宁叹口气,小声数落道:“幼稚不幼稚。”然后伸手覆上燕煊的手指,缓缓在纸面落笔,写下一句诗。

被温热干燥的手心包裹着,燕煊微微眯了眯眼,悄然靠在了羿宁的怀里。

好舒服。

毒蛇小憩在梅枝上,细细嗅着花苞中的淡香。

“我?刚刚说的,听懂了吗?”羿宁低头看他,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出神,不由?得失笑道:“根本没听是吧?”

燕煊绽开笑容,尖尖的虎牙看起来咬人很疼,无比自?然地承认:“是。”

如此怀抱,他哪里静的下心来去想什么诗词。

从前在燕家,为了让娘少挨一些打骂,燕煊刻苦听课,其实,并没有起任何作用。

羿宁松开他的手,刚想说不教了,气一气他。

却听外面甘儿嚷了一声:“虎小白!你背着包袱要去哪!想逃跑是不是!”

羿宁抬眼看去,只见小白一只脚刚踏出门槛便?顿在原地,欲哭无泪地回头道:“俺就是出去逛逛街,不是要逃跑。”

甘儿小跑过?去把?他的小包袱卸下来,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不是俺要逃跑,是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见躲不过?,小白只好拉住甘儿的手道:“你跟俺一块回虎族吧,俺刚刚听外面人说,城里开始有瘟疫了!”

瘟疫?

羿宁放下笔,想走过?去问清楚,却被燕煊握住腕子道:“去做什么?”

又想多管闲事?。燕煊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别?忘了你来南柯泽是做什么的。”

羿宁颇为心虚地以?手抵唇,小声道:“我?知道,只是好奇去问问。”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燕煊仍旧不松手,好好的气氛,又被破坏了。

羿宁脸色微红,抬眼看向他,道:“见事?不管,不是我?为人的准则。更不是我?心中的道。”

所以?,他管这?些事?,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随你。”燕煊对?上这?样的目光,想说的话突然哽住了。

也是,不管闲事?就不是羿宁了。

于是,酒楼走廊内,小白的屁股又挨了一脚。

“自?己走也便?罢了,还想拐走谈甘?”

小白哭丧着脸缩在角落,憋屈万分?地说:“俺是为了谈甘好,又不是要害她?。”

他晌午去外面找鸡腿吃,就听见好多人在街头哀嚎,又是吐血又是发疯,怪异恐怖得很。他好不容易拽住个知情的小魔修,才得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现在南柯泽到处都?是染了瘟疫的人,尽一个时?辰,便?有大量的人被传染。根本不知道因何而起,患病的人浑身滚烫,高烧不退。

先是额头出现鱼鳞似的蓝色鳞片,接着吐血不止,随着时?间的推进,会呕出乌黑的混和着胆汁的血来。

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身体?孱弱的人死去了。

所以?他才会急急忙忙地想跑,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符濯他们干出来的事?。

“近日风和雨顺,根本没有死畜天灾影响,怎么可能突然开始流传疫病!”羿宁急切道,他不是没有见过?疫病。

那般恐怖的死象,他这?一生都?不愿再?见到第二?次。

疫病不管对?于魔族还是人类都?极为致命,若不及时?将其遏制,恐怕只消四五日,南柯泽便?会化作一座死城!

怎会如此突然……羿宁只觉得头脑发昏,脚下快要站不住了似的。

“别?急。”燕煊眉头微蹙,伸手抵在羿宁的脊背上,又道:“我?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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