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仙顶,实则是蓝家的美称,这整座山都是蓝家的,包括里面所种?的奇珍异草,也都是绝不外?传的,常常会有各种?人来此求药。

所?以那小丫头才会如此张狂,不过是见多了那些卑微求药的人,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罢了。

违背医道。

但这并不是羿宁该管的事,想必今日这事发生?后,她也会自己长个教训。

“甘儿他们呢?”羿宁忽然记起,甘儿好像还在研究那打洞之术,竟没有跟进来。

燕煊不甚在意道:“不必管她,等她自己追上来便是。”

羿宁点点头,却见那小丫头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颇为别扭地说道:“大小姐在亭子里等你们。”说完这句,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抬眼望去,凉亭内,一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缓缓起身,看来是已经看到了羿宁他们。

羿宁一眼便认出,那女子就是他师姐蓝杉月。

没想到她嫁人之后,竟然改变这么多。从前蓝杉月绝不会穿粉色的衣服,从来便是一身雪白,如同缥缈仙子般,带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羿宁。”她淡淡抬眼,念了念他的名字,随即转过身去走进凉亭,说道:“坐吧。”

羿宁手指微微蜷起,从小到大他见到师姐都会紧张。师姐是药修天才,从前除祟时偶有受伤,都是师姐为他治病疗伤,也常常训斥他。

不同于其他女修,蓝杉月独立自省,行事果断,从不留情面,是他们这一干徒弟里和掌门性子最像的。

燕煊察觉到羿宁的紧张,稍稍错身挡在了他身前。

“坐啊,”蓝杉月若无其事地落座,拾起石桌上的绣帕和针线继续绣着,“找我来有何?事?”

羿宁眼睫微颤,没有坐下,只是正色道:“南柯泽被有心之人散播瘟疫,现在死伤无数,特来找师姐寻药。”

他不坐,燕煊也不坐,懒懒散散地靠在羿宁身边听着他们说话。

“找我寻什么药。”蓝杉月没有抬头看他,手中穿针引线,很快绣好一朵小花。

“我遇到一老妇告知,十年前在南柯泽受过师姐救命之恩,她说那瘟疫名为祸乱……”

话音刚落,就见蓝杉月瞳孔微缩,将手中的绣帕搁在了石桌上,急切道:“你说什么?”

羿宁下意识想起从前被训斥的日子,干咳两声才道:“她说那瘟疫名为祸乱,只有雀三春这药方可以治,但雀三春的药方早已失传绝迹。”

蓝杉月眉头紧蹙,说道:“你们离开时有没有让城主封城。”

“嗯,我们已经通知过各城主封城了。”羿宁点点头道。

闻言,蓝杉月这才脸色稍稍和缓些,说道:“若真是祸乱,怕是要死数万人了。”

羿宁思酌片刻,试探着道:“既如此,那这祸乱是非除不可了。那老妇说,能和雀三春功效一致的药方,就在蓝家。”

蓝杉月猛然抬头看向羿宁,语气冷了下来:“你是说,神药?”

这个反应,看来想要拿到神药,怕是难了。羿宁无奈道:“是,那老妇说只有神药药方和雀三春的药效相仿,兴许能治疗这场瘟疫。”

神药药方的效用,蓝杉月再清楚不过,可那是整个药仙顶的不传秘宝,不仅能治祸乱,百病皆可医。

她迟迟不出声,羿宁自然是明了了她的意思,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师姐,南柯泽已经死了太多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蓝杉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神药药方之事,岂是我能做主的。”

不说她只是个大小姐,更何况,她已经嫁做人妇,无论如何?这也不该是她能决定的事。

“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久未出声的燕煊淡淡地道。

蓝杉月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如同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看向羿宁道:“你收的那徒弟呢。”

两道目光同时汇聚到羿宁身上,羿宁以手抵唇,说道:“想必师姐已经看出我出了什么事,我已经等同废人,而?这些,尽是宫修贤所?做。”

蓝杉月冷笑了声,道:“当初不是宝贝你那徒弟得很么,我早说过,他幼时受过极大创伤,一旦依赖上你,便会满心妄想独占你一人。”

羿宁垂下头去,毫无怨言的受下蓝杉月的训斥。

良久,才又听蓝杉月说:“所?以,你现在怎么又和个魔修混在一起。”

此话一出,羿宁连忙按住燕煊,不让他乱说什么夫君的事,解释道:“是他助我逃离宫修贤,一路多有照拂,我已和他成为此生?挚友。望师姐理解。”

“理解?”蓝杉月目光落在燕煊脸上,对方毫不退缩地迎上她的目光,眼底是收敛起来的阴戾和锋芒。

她嗤笑道:“理解你什么?理解你又找了条疯狗咬自己?”

羿宁不用看也知道燕煊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拉住燕煊的手扯到身后护着,无比肯定地说道:“他不会。”

蓝杉月听到他头一次和自己顶嘴,神色微怔,回?过神来冷声逼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和他相处几个日夜,你就觉得他可以托付?和他经历过多少事情,你就觉得他不会反咬你一口?你才见过多少人,就觉得下一个肯定会比上一个更好?”

羿宁哑口无言,手指却紧紧地攥着衣袖。

许久才低低地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伤我,我只知道,他和宫修贤不一样。”

天地失色,只剩下他二人立在其中。燕煊心神震颤,浑身仿佛被羿宁的话摄去了魂魄。

羿宁信他。

“你……”蓝杉月被他这样子气得哽住,竟然不知再说他些什么好。

燕煊揽住羿宁的肩膀,哑着嗓子道:“我不会伤他,所?以你说的那些全都不会发生?。”

“你俩倒是一唱一和,随便。”蓝杉月拾起绣帕来继续绣着,“虽然我早就不是明光宗的人,但是和魔修通私,按明光宗律法该当何?罪,用不着我提醒吧。”

抽去仙骨,贬为凡人。

羿宁坚定?地道:“我知,多谢师姐。”

蓝杉月轻轻叹了口气,起身道:“罢,跟我走吧,去说清楚南柯泽的事情,之后你们就滚回?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羿宁点点头,两人跟在她身后,都无人出声。

忽然间,手指被人轻轻勾了勾,羿宁躲开他的手,小声问道:“做什么?”

“没事。”燕煊低低地答。他就是想亲近亲近羿宁。

如果他不是魔族就好了,燕煊不止一次这样想。

他也想正大光明地站在羿宁身边,不必戴面具,不必用假身份,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连累到羿宁。

“师姐面冷心热,并非是故意对你出言无状,她是……想让我分?辨人心,不要再重蹈覆辙。”羿宁传音给燕煊解释道。

燕煊点了点头,靠在他肩上,有些委屈地说:“我知道。”

“你只需记得,我一定?会信你。”羿宁道。

凭什么宫修贤犯的错,要让燕煊来承担。羿宁万分?感激蓝杉月对他的教诲,但他不接受蓝杉月的说法。

“嗯。”燕煊轻轻应了,又凑过去小声道:“那上仙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羿宁瞪他一眼,道:“你骗我我还能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要不是燕煊次次救他,他怕是早就成了宫修贤锁在笼中打断翅膀的金丝雀。

燕煊伸手揽住他的腰,说道:“上仙不是有那什么渴咒么,我怎么敢欺负你。”

说得好像欺负的少了是的。羿宁憋住心里话,嘴上道:“你不要顶撞我师姐,如果她说话难听,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蓝杉月似乎听到了这句,转过头来盯着羿宁说道:“我说话难听?”

完了。

羿宁身子一僵,连忙道:“师姐……”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蓝杉月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得羿宁微微愣住。

他第一次见师姐对他笑。

“依我看,你这性子倒是真的变了些。”蓝杉月说完这句,淡然地收回笑意,“算了,这样也还不错。总算有点人情味了。”

以前的羿宁,就像个储存灵力的石头,每日只顾修炼。不会怒,不会哭,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忍着,叫人看了就心生?厌倦。

羿宁脸上燥热,没想到竟是因为说师姐坏话而?被师姐夸奖了。

他向来极其看重礼数,今日之事实在是叫他没脸见人了。

燕煊也沉沉地笑起来,故意凑到他耳边道:“上仙确实是人情味十足。”尤其是被亲完之后,眼睛水亮,又憋屈又倔强的样子,好看极了。

羿宁把他从身边推开,有些恼火道:“你还说。”

“行了,你俩别黏糊了,进来。”蓝杉月掀开帘子,喊他们进来。

羿宁顿了顿,便听里面传来道虚弱的男声:“杉月,谁来了?”

蓝杉月收回手,看向那人,说道:“是羿宁上仙。”

她没有叫他师弟,却叫他羿宁上仙。

羿宁不知是何滋味,又苦又怪的涌上心尖。

当年的师兄弟都散了,只剩下他和牧子朗许乐安。

如今,师姐也不再认他这个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