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攻

作者:蓝淋

“小友,弟弟最近好象瘦得厉害,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奇怪老妈特别喜欢在我这里打听小道消息,直接去问本人不是更清楚?
  说穿了,其实老爸老妈都有点怕骆邵恭,谁让他总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面孔。大家会争先恐后敲我的头,掐我的脸,捏我的鼻子,说些口无遮挡的话气得我泪汪汪,但绝对没人有胆量在骆邵恭脸上戳一个指头。
  “不知道。”我低头努力想专心做习题。
  自从那天以后,我就一直躲著他,走路只看脚尖,吃饭只盯著饭碗,看到他的影子就低头,听到他的声音就扭头,半句话都没和他说过,他有什么新闻八卦,也传不到我耳朵里。
  其实……也不是在和他斗气,我很想心胸宽广地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都被他欺负打击了十六年,早就该习惯得差不多,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以后,我好象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看到他的脸,心里就乱糟糟的不舒服,被他盯著,脑子里就一片空白,连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会心跳得难受。
  这样下去,根本念不下书。
  我可是成绩定生死的三年级考生,更要命的是家里又有另外一个不碰课本都能上T大的天才考生,万一落榜,我八成会想不开。
  而且这次,我的目标也直逼T大。
  在家里宣布这个决心的时候,抱著笔记本电脑埋头赶稿的老爸一下子就碰掉了电源线,老妈手上的咖喱饭也应声而落,害得全家晚餐只能吃杯面,只有骆邵恭还算镇定,端坐著抬头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老爸抱著笔记本失声哀号老妈手忙脚乱去安慰的时候,他居然还望著窗外出神地露出微笑。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啊,我现在的成绩,进T大是有点不自量力,跟他那样保送进T大医学院的天才完全不能比。那又怎么样,我上不了最优秀的医学院,拼命努力的话,念其他录取线低一点的科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起码……他以前是这样安慰过我的。
  在学校里上完化学实验课,从实验室出来,低头盯著脚尖往前走。
  低垂著眼睛不看人的走路习惯,有很多好处,比如说避免和别人目光接触(尤其是骆邵恭),可以少掉很多麻烦。
  当然,也有明显的坏处,比如说……
  脸重重撞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我“呜”了一声捂住鼻梁。完了,塌掉了,我引以为豪的鼻子……
  “呵,是你呀!”爽朗又粗犷的声音。
  大猩猩……
  对了,下一节课使用实验室的好象是二年级。
  “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抬头一看,骆邵恭正夹著书面无表情地朝这个方向过来。他果然是瘦了,分明的五官更加凸显,眼睛黑得吓人。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我的腿比大脑还快就做出反应。
  “喂,你跑什么?能和我说话是一种光荣耶!”
  你还是把这种光荣留给单真那些人吧。
  只是被揪住后衣领就动弹不得,这猩猩还真不是一般的蛮力!
  “放开我!”我咽了咽口水,慌慌张张大声抗议。猩猩居然拦腰把我扛起来(你想扛我去哪里去做什么啊?你们接下去不是要上课的吗?),旁边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们已经在向我们行注目礼了,我可不想因为这样就冤枉地被猩猩的后援团谋杀掉!
  “辛欣,放他下来。”
  好严厉的声音。
  咦?骆邵恭?
  “邵恭,我是要问他……”
  “我叫你放他下来!”
  恩……表情,好可怕。
  脚一著地,我心脏砰砰跳,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出老远。
  恩,不是怕骆邵恭,纯粹是因为下节课是严格的物理老头上的,迟到会死得很惨,……而已啦。
  单真说下课要请我去吃冰。气压的确蛮低,积了一整天的大雨又下不来,天灰蒙蒙的,阴暗得密不透风,在教室里静坐都闷出一身大汗。到冰店吹吹冷气吃两碗冰,也许会解解躁热,舒服一点。
  “干嘛动来动去,椅子会咬你屁股啊?”
  一进来单真就坐立不安东张西望,害我都不能专心看冰单。请吃冰而已,不用紧张成这样吧,小气鬼。
  “哈,抓住了!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一个黑影凌空压下来,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住我肩膀。
  一看这种森林之王一样的架势,就知道是大猩猩。
  “干什么!放手!”你想抢劫啊?我拼命扭动,在他可以碎金断玉的钢铁双爪中扑腾。哀哀哀,骨头要被捏碎了……
  “抱,抱歉啊,邵友,我有事,先走了。”没义气的同桌居然慌慌张张拎起书包落跑。
  哈?你这个见死不救的……
  “多谢了,单真学长。”猩猩恶心地抛了个飞吻。
  什么?
  我的痴呆同桌竟然会跟这个原始人合谋吗?
  他居然为了一只猩猩就出卖我!
  “是我叫学长把你骗过来的。谁让你一见我就跑。”猩猩把我塞到椅子里,然后气势十足地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到我对面堵住去路。
  ……谁会见你就跑,我是见到你背后的骆邵恭才跑的好不好,狐假虎威这个成语故事没听过吗?亏你还是二年级国文榜首。
  “你,你想干什么?”好吧,我承认……我胆小怕事,容易向恶势力屈服,这么大块头堵在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啊?没什么,请你吃冰啊!”
  是,是吗?
  因为是孔武有力一脸杀气的猩猩请客,我只好战战兢兢点了最便宜的蜜豆冰。
  “我说……”
  “恩?”
  “你和邵恭怎么了?”
  “……没有。”低头挖著冰。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你们闹分手啊?”
  你白痴啊!分手这种词是用在情侣身上的好不好。中文根本不过关。
  “之前不是交往得好好的吗?”
  呛了一下,抬头怒视他,这种没根据的话,是谁告诉他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别以为你块头大我就怕你,“我跟他……根本就只是……兄,兄弟的关系而已!”
  “咦?兄弟而已吗?你们不是早就上床了嘛。”
  猩猩的嗓门本来就响亮得足以把店里的音乐全压下去了,这一句说出来更是震得屋子里嗡嗡的几乎有回声。
  “你给我住嘴!”  我今天第二次成为全场焦点,恨不得把整盘蜜豆冰都扣在他头上。
  王八蛋骆邵恭!居然到处去说!
  这种事情……身为男生,却被当成女人来用……让我无地自容的这种事情,你居然,都对别人说的吗?
  你让我以后,在他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就算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你也没必要……这么,毫无顾忌地,四处张扬。
  你顾及一下我的自尊好不好?
  我……
  “哎呀,脸红了!好可爱!”他居然呵呵笑,“  不要害羞嘛,我和邵恭关系那么好,当然什么都知道,连你们做了几次都一清二楚……”
  我红著眼圈。手里拿的是勺子,如果是叉子我早就一把叉死他。
  “前不久你们不是还挺恩爱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邵恭哪里做的不对,是床上表现退步了吗?我看他体力那么好,技术也只会越练越进步,没理由因为床上工夫被你嫌弃啊……”[!--empirenews.page--]
  我又羞又恼地低著头一声不吭。
  床上啊做啊的讲得这么大声,你怕我不够丢脸是不是!
  “反正,小不点你不要这么绝情啦,邵恭这样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又这么喜欢你,就算做错事,你也看在他对你一片深情的份上,原谅他嘛。”
  “什么一片深情!”虽然实话实说会觉得自己很悲惨,我终于还是憋不住,“他根本就是只把我当成泄欲工具而已!”
  “哈?泄欲?!”辛欣张大嘴巴一副吞了个生鸡蛋的表情。
  果然,他就是被骆邵恭的优等生面孔蒙蔽了,完全想象不到事情的真相,很震惊吧!
  “没错,就是这样。”我含羞忍辱,“才不是在交往,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对我做那种事情,只是解决需要而已,我这么正常,怎么会喜欢男人,也只不过因为是做哥哥的,才让著他罢了,你不要误会。”
  猩猩哑然,半天才喃喃地:“不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说起骆邵恭,我就几乎要哭出来。
  猩猩瞪了我半天,困扰地抓抓头:“邵恭太可怜了,和你表白你又不拒绝,还继续和他上床,他还以为你们是在恋爱,高兴了好几天……喂,小不点,我看误会的人是你吧?邵恭是真的喜欢你耶。”
  “没那回事!”我没出息地抓过一边的纸巾擤了擤鼻涕,眼睛也开始发酸。
  他喜欢的是那个女生啊。
  “啊,好啦,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弄不清楚,还是你们俩面对面说好了。”
  猩猩边说边推开椅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什么?你还没付帐呢!
  “哥哥。”
  光顾著低头忍眼泪,都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多了另一个人。
  大手摸上我的头,有点用力地揉了揉:“这个笨脑袋,都在想些什么呀。”
  光是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新又温暖的味道,眼睛就湿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拼命往嘴里挖冰。
  手揉得更用力,弄得我头发都乱了。“真是傻得,都没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哥哥……”
  再一次听到这么直接残酷的评语,眼泪差点掉出来。
  “天天跟你在一起,害得我也跟著变蠢。”他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居然会错意。”
  停了一会儿,泄愤似的重重敲了一下我的头顶:“你这个白痴,谁要你让著我?!我用得著你同情吗?哪有人做哥哥做到那种程度,拜托你稍微有点头脑好不好?!不喜欢就直接说啊!那么随便跟人上床,你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啊?!”
  不抬头看他也能感受到那种极力控制著的强烈怒气,我缩了一下。
  “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到现在还当我是弟弟,就算我从来都叫你哥哥,可有我们这样的兄弟吗?你脑袋是什么做的?!”他动作粗暴起来,用力拍著我的头,“我居然被你这个呆子耍得团团转,真是蠢到家!”
  “不喜欢男人你就早说啊!你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没两下就主动得不得了,谁看得出来你不情愿!”
  “我够尊重你了,哪次是用蛮力强迫你的?你自己都点头了,究竟还想我怎么样?”
  “说什么拿你泄欲!我说过的那些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宁可听别人胡说八道,也不肯相信我是吗?我到底做了什么卑鄙的事,你会把我想得那么下流?你有被害狂想症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平息下来:“平时别人说你笨,我还不觉得,现在真是发现猪都比你强。”
  我呆呆坐著盯著面前吃了一半的豆冰,听见他拉开椅子站起身,又停了停,低低说了一句:“真是受够你了。”
  终于走了。
  机械地又在冰碗里挖了两下。大概,我真的是脑筋有问题吧,他说的那些,怎么还是很多不明白。
  一个人呆坐著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也没想通。
  其实,听到最后一句,脑子里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等糊里糊涂回到家,也只弄懂了一件事──这回,是彻底被他讨厌了。
  考试越来越近,可我温习功课的情况却一天比一天糟,虽然已经努力到连爸爸妈妈都担心我健康状况的地步。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骆邵恭从那天开始对我避而远之,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看到他的脸就把背了半天的单词全忘光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专心用功才对的啊。
  为什么对著书,脑子里反而只会一片空白呢?
  可能……真是因为,像他说的那样,我没什么头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