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穿成豪门贵公子

作者:小文旦

来到一个新世界,还有比傻子更容易代入的身份吗?

谢玉帛打算循序渐进地从痴傻这个角色出来。很快有人帮他包扎伤口,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当被问到怎么受伤时,谢玉帛指了指楼上,谢忱泊很快通过血迹查到他差点坠楼的事。

此事谢忱泊没告诉父母,顶层没有监控,楼梯监控只拍到谢玉帛一个人上楼,立荣大厦主打高端商务,顶楼一个月前刚刚施工过,楼梯是施工队留下来的。

面上是意外。

谢玉帛换个衣服的间隙,谢忱泊已经把电话打到了千里之外的施工队核实。

“行,我知道了。”谢忱泊低头看他乖巧可爱的弟弟,说实话,他不信这是单纯的意外。

弟弟再可爱,谢忱泊也得承认,凭他弟弟一个人,想坠楼有点难度。

他弟弟天生眼盲,连带自我封闭意识,国内外各大医院都跑过,医生说智商没问题,却也说不清原因,仿佛有一层屏障在阻止他与这个世界交流,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于两窍不通致七窍封闭。

谢玉帛听不懂复杂的话,不会回应任何事,记忆力形同虚设,今天告诉他谁是哥哥,睡一觉就忘了。偏偏他防备心还强,如果不标明身份接近他,就会像只惊弓之鸟一样瑟缩。以至于谢家人每次和谢玉帛说话,都得带自我介绍,让他判断是否可靠,也不知道判断逻辑是什么。

谢忱泊挂断手机,捏了捏眉心,如果没人去理谢玉帛,他可以自己安安静静地待一天,完全不可能发生违背本能独自上天台的意外。

可是一方面,谢忱泊又想不通,他的弟弟生活环境单纯,哪里来的仇家?要是谢玉帛能自己说出发生什么就好了。

谢玉帛反应了两秒,才发现他哥不是同他说话,而是通过什么手段,和一个不在场的对话。

他猛地想到自己醒来那一刻从手里滑落的物件,想立刻确认一下。天眼休息这么久了,应该可以用了?

谢玉帛闭了闭眼,凝神于心,鸦羽般的眼睫扑簌几下之后,再睁开时,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乌黑的眼珠缓缓转动,不着痕迹地观察谢忱泊手里的长方体。

他像盲人一样扶着谢忱泊的身体站起,胡乱摸一通后,把手伸向长方体,嘴上问着:“这是什么?”

谢忱泊:“……手机。”

谢玉帛心中一凛,手感一样,是它!

有人通过这东西传音,引导小公子自杀!

他开天眼时视力可察秋毫,事后他从天台往下看,下面已经没有手机的身影。试问一个摔碎的手机,没有人蹲点,怎么会一下子消失。

除非有人想抹除线索。

谢玉帛突然诞生一个新想法。

他神情惶恐,一伸手夺过了谢忱泊的手机,战栗地扔到软塌上,尖声道:“手机!里面有人,哥,里面有人说话!”

谢忱泊不可思议地盯着谢玉帛看了两秒,接收到里面的信息量:“有人给过你手机?小帛冷静,告诉大哥你听到了什么。”

谢玉帛眼角流下痛苦的泪水,断断续续地说:“有人要我跳下去,我跳下去了,但是我害怕,我抓住了栏杆。”

谢忱泊怒不可遏,从沙发上捡起手机向弟弟确认之后,一抬手砸向地面,“小帛不怕,这是坏手机,以后再有这种事,像哥哥这样砸了就好,坏人就消失了。”

谢玉帛呆滞了一下,他方才选了个软塌扔的手机,他哥就这样砸了?

演得太过,欠谢忱泊一台手机。

本国师还没有赚钱买手机,就先欠了一台。

谢忱泊越发庆幸没有将此事告诉母亲,否则她又要日夜担惊受怕,他抽了一张纸给哭成泪人的弟弟擦眼泪,擦着擦着,脑门一激灵,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玉帛。

他弟弟会说话!会叫哥!还记得半小时前的事!

“因祸得福”四个大字浮现在眼前,鬼门关前走一趟,谢玉帛受了惊吓,吓好了!

谢忱泊按捺狂喜的心情,不敢刺激谢玉帛,说一些话安慰他,三言两语间,谢玉帛的表达越来越流利,有种厚积薄发的意味。

厚积薄发,可不是谢家人的祖训,今天是谢式集团周年庆,大好的日子,喜上加喜。

谢忱泊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把弟弟夸了一遍又一遍——机灵,聪明,不愧是我弟弟。

谢玉帛小心观察谢忱泊的脸色,估计对方脑补得差不多了,他从现在开始,不仅不用装傻,还可以拼劲儿学习新知识而不被怀疑。

谢家人是真的宠小儿子,谢玉帛没有亲人缘,阴差阳错地享受了和他同名者的亲情,眼底有些歉意。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他感受不到谢小公子一分一毫的魂魄,想来已经离开投胎,若非这样,堂堂大梁国师,有的是办法把身体还给他。

他能做的便是,查出真相,替人尽孝,不与兄弟姊妹争家产。

……

谢忱泊春风满面地把弟弟从换衣间带出来,瞒下天台惊魂不说,编了个温馨的过程告知二老弟弟开窍了。

薛菁揪紧了大儿子的袖子,仿若蹉跎数十年终于看见希望的普通母亲,尽管她有另外两个优秀的儿子,但谁不希望自己孩子每个平平安安。

过去十八年,午夜梦回,她常常因为悔恨而醒来,纵有家财万贯,她却是把小儿子带到这世界受苦来了。

谢建明生怕自己老婆受不住刺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努力平稳道:“忱泊,你妈妈身体不好,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看向小儿子,眼神却暴露了一个父亲的殷切期盼:“小帛,我是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

谢玉帛点点头,来吧,本国师胸有成竹。

谢建明:“今天是几号?”

一家人都炯炯有神地盯住谢玉帛,仿佛智障儿子正接受幼儿园入学考核。

谢玉帛:“……”有点难度。

但也不太难,只需耗点时间,联系气节天候算一遍黄历便是。

谢玉帛心里飞速运算,一套年历渐渐形成,他截住其中某一点,声音清脆:“十月二十。”

想不到吧,大梁钦天监的活儿也是我干的,又快又好,领两份俸禄。

谢忱泊夸赞的话卡在喉咙。

谢建明一愣,薛菁眼神一黯,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谢玉帛抬头四顾眼茫然,怎么,哪里不对么?

谢忱泊连忙圆场:“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问这种难题。”

谢建明反应过来,附和:“对对对,小帛能听懂问题,已经是进步了!”

“我来问,小帛,哥哥给你一个苹果,爸爸也给你一个苹果,你一共有几个苹果?”谢忱泊循循善诱,就差伸出手指比个二了。

谢大国师感觉受到侮辱,“……两个。”

此话一出,二老对谢忱泊的话深信不疑,小帛确实变得聪明伶俐!

谢玉帛鼓了鼓脸颊,谢家人对小公子的智商要求真的不高。

可是,他怎么会算错呢?

今天是谢家人主场,欣喜过后,谢忱泊还要曲招呼客人,便询问谢玉帛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哥,我想玩一会儿。”

谢玉帛想观察一下在场的客人。

弟弟十八年来第一次说想“玩”,谢忱泊哪有道理说不,就算谢玉帛现在想玩捉迷藏,他二话不说立刻赶人收拾场地。

薛菁容易累,谢建明陪她去休息,谢忱泊本来想把弟弟带在身边,被谢玉帛婉拒,便找了张桌子安置谢玉帛,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

谢玉帛安静地坐在会场一角,仿佛玉琢而成的小公子,发着光引人注目。

场里不少保镖,谢忱泊比较放心,专心应酬。

“对了,商总呢,怎么没看见他?我还没有谢谢他。”

“似乎是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谢忱泊点点头,心里记下人情,他呷了口酒,随意略过四周,看见喜爱穿古袍的长丰影视董事长,这位老先生最迷信老黄历,凶日连大门都不出。

想到什么,谢忱泊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

十月二十!

他就觉得这个日期熟悉。

所以,他弟弟刚才说的是农历?!厉害了?!

此时,某国师还在为日历问题耿耿于怀。

他穿着另一套小西装,唇红齿白,眉目昳丽,眼角宛若桃花瓣重叠,侧面看去,乌黑纤长的睫毛像露水打湿的燕尾。

集团周年庆上,衣香鬓影,往来者不乏名流巨星,谢玉帛立于其间,完全不输精心包装外表的明星,还自带一股矜傲贵气,名利场中的人修炼十年都不及其万分一。

他的存在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又瞎又傻的,也不知道谢家为什么把他放出来,不嫌丢人。”

餐桌边忽然聚集了一堆年轻男女,见女伴频频看向谢玉帛的方向,一个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富二代顿时不爽,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别乱说,看起来不像啊。”女伴嘴上这么说,看谢玉帛的眼神却立马从讨好变得鄙夷。

一群人像是找到什么乐子似的,隔着两米打量谢玉帛,压着声音说笑,反正对方又瞎又傻,既听不懂,也看不见是谁说的。

尤其见谢忱泊会场的“商务区”,隔着一重重人影,没注意酒水台的状况,更是你一嘴我一嘴的八卦起来,说到开心处哄然大笑,没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三十岁上下的人,边打电话边靠近这里。

“忱泊,我酒喝多了,到这边先休息一会儿。”

笑声戛然而止,年轻男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当然不是怕打电话的人,而是他嘴里的“忱泊”,今天会场的主人。

这人站在这里多久了?谢忱泊有没有听到什么?

他们的家世远不如谢家,今天来之前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夹着尾巴做人。

谢忱泊是商场上的笑面虎,看谁都笑面迎人风度翩翩,但是绝不会有人把他当成谢玉帛一样的小绵羊。

豪门兄弟之间不和是常态,谢家三兄弟也没听说感情多好,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嚼舌根,万一摸到老虎须,也够受的了。

慌张过后,这群人眼珠乱晃,不约而同想到,谢忱泊并不认识他们这些小喽啰,光听声音绝对认不出来。

下一秒,抱团嘲笑的人做鸟兽散,谁都想第一个脱离群体,后面的不小心踩到前面的礼服,带倒一片,加上心虚的表情,狼狈不堪。

另一头的大人们,看见摔成一团的“前途无量”的富二代,再对比一旁端坐着矜贵的谢小公子,心底都生出“谁才是傻子”的疑惑。

替谢玉帛解围的人叫邱衡,他伸手松了松领带,想到那群人的话,便不多此一举打扰谢玉帛。

邱衡今天是来拉投资的,托关系弄到一张入场券,但觥筹交错之际,总是金融科技地产备受青睐,他一养殖业的,但实在很难得到大佬的青睐,喝了一肚子酒,话还没说上几句。跟谢忱泊通话不过是唬那群小年轻,想到投办的养殖厂亏损到卖房发工资,邱衡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干了十年的老员工向他预支工资给老婆看病,邱衡实在说不出他差点工资都发不出来的话。

“谢谢你。”一道清亮好听的声音传来。

邱衡惊了一下,看了谢玉帛三秒,才确认是他在说话。

这小公子不仅不傻,还能听出他刚才是帮他解围?而且还知道他站在这里没走?

真的又傻又瞎吗?

邱衡没傻到开口问,大概是最近家里经常放宫斗剧,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脑补了一出豪门大戏。

为避兄长锋芒,弟弟装傻保命什么的。

“我不过是狐假虎威。”他忍不住安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

“对。”谢玉帛弯着眼角,“一群刁民罢了。”

邱衡忽然觉得小公子不需要安慰。

谢玉帛:“家里养猪吗?”

邱衡:“呃,对。”他有种和领导人唠嗑的错觉。

等等,小少爷为什么知道他养猪他在全场话都插不上,更别提说明自己养猪了。

谢玉帛欣慰地点点头,“最近有人跟你借钱你不要借。”

“你又知道——”邱衡瞪大了眼,他卖了房发工资,还剩十万,打算咬咬牙借给老员工,为此老婆气得两天没跟他说话。

他看着谢玉帛笃定的脸色,联想他一句话说穿自己的职业,鬼使神差地给老婆打了个电话。

“老婆是我,早上借给老吴的二十万你打款了没?正在银行汇款?先不急着,等我回去再说。”

谢玉帛撑着下巴想,手机真有用,本国师也要赚钱买一个。

怎么赚钱呢?

谢玉帛眼珠转了转,忽然看见他哥哥的秘书过来。

“小少爷,谢总请你过去。”秘书贴心地引路,对待盲人周到而不着痕迹。

刚打完电话的邱衡还没来得及多问,他看着谢玉帛的身影,觉得自己似乎对豪门大戏脑补有误。

口袋里手机振动,邱衡一接听,就听见媳妇在那头骂道:“我在银行排了两小时队,刚轮到我你就打电话过来,我就出来了,你猜我看见谁了,老吴!他在大街上跟人吵起来,原来是赌场追债,还给人家说你马上就要帮他还债了。欠的何止十万,这钱一到他手上,三秒就得到赌场手里,听不到一个响儿。下次我再跟着你烂好心我就跟你姓!”

邱衡连忙道:“我再糊涂也知道赌债不能借,你千万别上去,悄悄离开。”

“这我还不知道,放心吧。”

邱衡挂断电话,有些恍惚,谢小公子哪是傻,分明是大智如愚,可笑世人看不穿,他遇上神仙了!

……

谢忱泊在切三层大蛋糕,想让弟弟过来吃第一块。

谢玉帛安静地站着,余光看见助理在一旁用手机,见缝插针地浏览周年庆账单。

在琳琅满目的款项里,谢玉帛看见了一条熟悉的——

选吉日,一千元。

谢玉帛眼波不动,万分痛心。

哥哥!这个钱怎么让外人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