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总车开回来时,谢玉帛没有注意到,彼时他正在接一单新的生意。
樊丽被骗之后,在地上蹲了三分钟,情绪突然上来,抱着国师的胳膊哭成泪人。
谢玉帛怀疑樊丽抱着他是为了取暖,毕竟他的羽绒服特别贵特别保暖,但是一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大国师感觉到一丝丝慌乱。
他没有和同龄小姑娘相处的经验,在学校里天天围着他的都是刘飞这种粗糙的高中生。他前桌倒是有两个女生,但她们比国师还沉迷于《暴君的宠爱》中走不出来,很少交流。
谢玉帛劝樊丽回家无果,为了解放胳膊,只好大衣脱给樊丽穿。
樊丽穿好衣服就不哭了,仿佛刚才只是被冻哭了一样,她抹了抹眼泪,对谢玉帛道:“你会看手相,那你再帮我看个面相好不好?”
谢玉帛闲着也是闲着:“付钱就行,看谁?”
樊丽:“我还有个男朋友……”
谢玉帛:“……”
樊丽:“其实是我的偶像啦,他长得好帅,我和小姐妹都是他的女友粉,你帮我看看他的面相。”
她划开手机相册,从一大堆偶像精修照片中,左挑右选找到一张正气凌然的高清正脸图,“你看看他。”
谢玉帛挠了挠自己的脸蛋,他一直不关注娱乐圈面孔,今天突然发现他的职业规划里还可以增加一个出道选项。
这张脸可以,本国师也可以。
樊丽期待地看着他,她偶像是不是很有当娱乐圈顶流的潜质?将来能不能影视歌三栖红遍全球?
谢玉帛客观评价:“眼角开过,下颚骨削过,发际线也整过。”
“啊……”樊丽看起来比被骗财骗色更伤心。
谢玉帛摊手:“三庭五眼皆有变动,又p得这么厉害,看不出面相。”
“不可能,哥哥说他没有整容。”樊丽难过地看着谢玉帛,“你都不懂客户心理,这时候你说前途无量四个字就好了。”
谢玉帛笑了笑,一则樊丽是个高中生,谢玉帛对跟高中生做生意有阴影,想要看一个人完整的命运,樊丽付的钱也不够。二则,樊丽的偶像私底下并不像包装的那样光鲜亮丽,说出来估计小姑娘得抱着他大腿哭。
谢玉帛最怕女生哭了,想赶紧送走她。
“回去吧,唔——”
谢玉帛说着打算站起来,突然一声车门开关的巨响传来,紧接着脚底一轻,被人从背后拎起来,直接扛到了肩上!
这年头能从背后悄悄靠近谢玉帛的人几乎没有,谢玉帛猛地一惊,剧烈挣扎了起来。
“安静。”商言戈拍了下谢玉帛的屁股。
谢玉帛一手搂紧了商言戈的脖子,一手屈辱地捂住了屁股。
监护人喝酒了!
谢玉帛耸耸鼻子,试图判断商言戈喝了几两,脑子有几分清醒。
樊丽惊讶地看着这一系列变故,站起来喊到:“你什么人,放开他,我要报警了!”
谢玉帛觉得自己在客户面前丢光了脸,连忙让她回去:“是我监护人。”
樊丽将信将疑,今晚为数不多的警惕性全放在商言戈身上了,着急地跟着。
场景仿佛棒打鸳鸯孔雀东南飞,有火上浇油的效果。
谢玉帛总觉得樊丽再不走,他又要被醉酒的人打屁股了,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对商总这个邻居比对网友还警惕,“他是我哥,我舅舅就在车里,没事,你回去吧。”
樊丽见谢玉帛急了,便停下脚步,“那,那我回去了。”
她以前也见过商严戈,那时候他眼神没这么可怕,跟她偷了虎穴里的小老虎一样。
樊丽离开,谢玉帛立刻感受到商严戈紧绷的肩膀肌肉缓和了一点。
从花坛到大门口,只有一小段距离,谢玉帛脸朝下,俯视角让他眼里只有商总西装包裹的大长腿,他抽空感慨了两下腿长的优势,就被扛到了家门口。
接着,他的手被商言戈握住,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重重摁在了指纹锁上。
干嘛非得用他的?
难道商言戈自己的喝醉了就不管用了?
谢玉帛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但是他能提前感知危险,现在他心境非常稳定,证明什么事都不会有。
商总是只纸老虎。
谢玉帛朝舅舅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示意薛衣明可以先走了。
薛衣明透过玻璃观察,成功接收到小外甥的意思。也是,小外甥连鬼都不怕,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凡人商言戈,他刚才是自乱阵脚了。
遇事果然不能慌,一慌就得浪费一张符。
要在陆深眼皮子底下开车离开,可不得耗一张符。
薛衣明把符塞上衣口袋里,刚要发动汽车,驾驶座的门猛地被人打开,陆深竟然不要脸地跟他挤一个驾驶座。
别说这只是辆宾利,就算是五棱宏光的宽敞驾驶座也不能这么挤!
陆深进来的一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速,驾驶座猛地后仰,薛衣明被迫躺下去,吓得他抓住了陆深的领口,拉得对方倒在他上面。
“是你,对么?”陆深顺势压在薛衣明身上,明明这个人抱起来的手感跟薛衣明一模一样,可是他看着薛衣明的脸就是认不出是他。
就好像有人在他大脑里写一个新代码,眼睛看到的东西转瞬就被当成无效信息略过,无法与记忆建立联系。
薛衣明屏住呼吸,不说话。
果然是亲外甥,给的符都是增强版。那作为舅舅,就更不能轻易认输了!
他盯着陆深的脸,心想:“你要是扑错人了不尴尬吗?赶紧滚。”
陆深扣住薛衣明的手腕,好气又好笑,这是跟他玩一二三木头人吗,“三十五岁的人,还这么幼稚。”
薛衣明桃花眼射出冷光。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深打开车顶灯,和薛衣明对视:“不是说今晚和小朋友过夜么?故意气我?”
薛衣明保持沉默,忍一时风平浪静。
陆深:“信不信我一分钟就能查到这辆车的主人是薛衣明?”
薛衣明想:“去查。”等你查到这辆车在敖景山名下,脸色一定很精彩,想看。
陆深没有如薛衣明的意,而是突然侧身,锁住了薛衣明的脚腕,眸色沉沉:“你知道吗,有些人我只要看见一个脚腕,我就笃定是他。”
刚才薛衣明探出了一条腿,虽然又立刻收回去了。
脚腕上传来微热的痒意,薛衣明终于忍不住了:“你是变态吗!”
快放开,他对这个姿势有阴影,谢谢。
他一出声,陆深眼前拨云见雾,终于看清了薛衣明的脸,“这是什么障眼法?”
而且这个障眼法分明只有反效果 比如陆深现在就觉得,雾里看花,薛衣明好像更好看了。
薛衣明打开他的手,色厉内荏道:“滚下车。”
陆深滚到副驾驶座:“我喝酒了,不能酒驾,今晚就跟着你了。”
他今晚其实没喝酒,一晚上都在看商言戈喝。机场回去后,他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偏偏他看不到薛衣明,便打算找商言戈弄清楚。
商言戈倒是很容易约,闻言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不清楚,以前也有人和你一样。”
陆深猜出商言戈是被叛逆的小朋友气到了,他能感觉到商言戈的怒火,但是人家就是能一脸平静冷漠地借酒消愁,一点都不像呼风唤雨的霸总。
城府极深,特别能忍。
陆深想自己要不要和商总学习一下,毕竟商言戈和谢玉帛相处久了,悟出来的一定是最佳相处之道。而舅甥之间,肯定有相似之处。
他一直在思考事情,一口没喝,送商言戈回到门口时,看见商言戈猛地暴怒,借酒装疯把谢玉帛揪回了屋里。
他又得到了一点启示。
酒是个好东西。
薛衣明:“我给你叫个代驾。”
陆深:“刚才我的车门被商总掰坏了,关不上。”
薛衣明:“那车给你开,我打车。”
陆深:“不行,我怕你今晚有别的小朋友。”
陆深系上安全带,靠在椅背上:“别停人家门口了,咱回去说行不?”
薛衣明看陆深好像有点困了,心一软,发动汽车:“年轻人睡眠要充足,别想乱七八糟的,不然容易肾虚。”
开着开着,薛衣明想起蒲松龄的《狼》,“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他警惕地想刹车,但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的陆深,又自我安慰,“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凶一点,管他是不是在假装困意,几只狼都不怕。
陆深余光看见薛衣明纠结的神色,眼神一暗。
虽然嘴上咄咄逼人,但那是为了让薛衣明不要去找别人,陆深心里还是很有数地把自己放在“追求者”的位置上,暂时不敢放肆。
……
谢玉帛被扛进卧室,他以为商言戈会跟他说几句话,他正好也道歉安抚一下对方。
商总都被他气得喝醉了,本国师太不应该了。
谁知商言戈全程一言不发,把谢玉帛放在大床上,用被子滚了两圈,然后在他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决绝离开,带上了门。
“咔哒。”
谢玉帛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房门是面容识别或者用钥匙开门,商言戈从外面上锁只是个形势,因为从外面开门需要钥匙,从里面开门出去却不需要。
谢玉帛愣了,不明白商言戈这是什么意思。
想关他?
不是,除非拿个狗链把外面锁住,不然这门肯定能从里面开,再不济还能爬窗。
是想告诫一下他?
很有可能,那他乖乖地在屋里睡一个晚上,明天商言戈就不生气了吧?
谢玉帛躺下来,过了一个小时,依然看着天花板睡不着,“关”这个字能让他联想到很多很多的往事,实在不适合睡前回忆。
他忽然想到,上辈子最后的时候,他好像发誓以后不会再被任何人关起来,不会再向任何人妥协。
那他今晚又妥协了么?
外面没有声音,商言戈估计已经睡觉了。谢玉帛从床上爬起来,偷偷下床。
本国师不会再乖乖妥协了,至少,至少……要叛逆地去客厅走一圈才对得起他发的誓!
趁商总睡觉,偷偷的,走一圈。
“啊——”
谢玉帛一打开门,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商言戈就席地坐在他门口,背靠着墙壁,单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安静得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塑,像是守城的大将奋力厮杀,一回头发现城中已经空了,麻木地扔下长剑,跌坐在城墙上。
“商总?”
“怎么能在这儿睡……”谢玉帛自言自语,想把商言戈从地上拉起来。
他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好像看见商言戈这个样子会特别难过。
谢玉帛把原因归结于自己做错了事,还没有得到原谅。
商言戈太重了,谢玉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改变他的姿势。他急得想哭,心里生出一股执拗,好像今晚必须安置好商言戈,咬牙把人扶起来。
五米之外的卧室是不要想了,谢玉帛只能就近把商言戈往自己卧室拖。
每一步都很艰难,谢玉帛想偷懒给自己加点力气符,发现根本没用。
终于挨近大床,谢玉帛力道一松,商言戈眼看就要面朝下砸到床上。
虽然床铺很软,但是谢玉帛想也没想,抱住商言戈,在他砸到床之前翻了个身,成功把自己压下面了。
“这回可不是我故意偷看你的腹肌了。”
商言戈身上有酒味,最好擦擦再睡。
谢玉帛第一次伺候人,又是脱衣服又是拿毛巾擦身,最后给商言戈盖上被子,累得他自己也躺下了。
翌日。
天色微亮,商言戈按着眉头清醒,回想昨日,陡然一惊。
他好像做了他一直不敢想的事,把谢玉帛关起来了?!
人呢?
商言戈一瞬间心慌,直觉告诉他禁闭谢玉帛后果会很严重。
要是谢玉帛气得跑回去怎么办?告状事小,失去监护权事大。
商总如临大敌,脑海里刹那闪过了几千种哄人的方案,竟然没有发现谢玉帛就睡在他旁边。
这副样子要是让陆深见了,定要收回那句“城府极深值得学习”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