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帛怒极,天资聪颖的大国师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你才打错别字!嫌我字丑,现在还鄙视我的语文水平!我刚刚高考完你就看不起我!我生气了!”
“呼——”谢玉帛坐在床上,憋了两天的话终于说出来,一瞬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让人想吟一首《兰亭集序》。
追人好难,特别是厚着脸皮豁出去,自家陛下没有给予正面的反应,仿佛一盆盆冷水兜头浇下,把大国师浇成了蔫不拉几的落汤鸡。
谢玉帛在床上滚了一圈,看见《暴君的宠爱》,突然想起了庄岫。
庄岫好像追了傅医生两年。
他好像才追了商言戈两天。
这就糟糕了。追人没有耐性,别说看不出深情,凶巴巴的样子仿佛求爱不成恼羞成怒的小无赖。
谢玉帛一骨碌爬起来,查看自己的消息记录。
老天爷,他居然对陛下出言不逊!
一个想欺君犯上的人,居然还敢出言不逊,这何时才能追到人?
谢玉帛紧紧握着手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要怎么补救才行?
另一边,商言戈看着谢玉帛发来表示强烈愤怒的感叹号,车内冷气吹过,带来堪比西伯利亚寒流的冰冻效果。
后悔。
仿佛一夜间公司破产负债百亿坐牢前没娶上媳妇。
商言戈闭了闭眼,是了,谨慎让他失去了太多,这辈子差点重蹈覆辙。
他想起上辈子,谢玉帛还没有第一次昏迷,他讨伐商鄢时,在御书房的谈话。
那时他就让谢玉帛等他回来,他本想凯旋就告诉谢玉帛,他不止想让他当国师。
当时心照不宣的眼神和笑意,却被后来匆匆的灾祸和生死冲散,寥落无踪。
他为什么会认为,看穿了前世一切的谢玉帛,不会想起那个约定?
他凭什么想当然地忽视谢玉帛这些天的不对劲?谢玉帛是那种整天陪着他在公司蹲大牢的性格吗?
还有那顿情侣套餐,林北能留在他身边那么久,是因为他不会自作主张。
短信太慢,商言戈打电话给谢玉帛解释,每一声铃响都仿佛夏日被拉长的蝉鸣,听得人心焦。
商言戈下车,顺着谢家的围墙走了半圈,走到正对着谢玉帛窗台的地方。
他把手机暂收到兜里,双手攀着围墙顶,手臂和腰腹用力,攀上了围墙。
至于为什么不走正门,别问,问就是出来的时候谢大哥坐在客厅看报纸。
商言戈翻上围墙,一低头,和谢玉帛的导盲犬四目相对。
“……别叫。”
导盲犬摇摇尾巴站起来,嗷呜了一声,表示欢迎。
谢玉帛思考道歉手段无果,又一时拉不下面子,破罐破摔,刚想找导盲犬,一起释放运动量,闻声摸着墙壁找来,“过来。”
“嗷呜。”有客人。
谢玉帛站在半米高的防水台上,等导盲犬跑过来,沙沙的草坪踩踏声越来越清晰,谢玉帛笑眯眯地伸手,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啊呀!”不是狗脑袋。
谢玉帛一惊,正要开启天眼,被抄住腋下,从高台上落入一个熟悉的胸膛,双腿条件反射夹住对方。
“别睁眼。”商言戈压着声音道。
谢玉帛闭紧嘴巴,忍不住就想睁眼,商总现在一定很帅。
“对不起,我以为你说的是双休日。”商言戈抱紧了怀里单薄的少年,“其他的,我不敢肖想。”
双休日。
谢玉帛沉默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在商言戈的肩颈里。
商言戈这么正直,显得他很不纯洁。
谢玉帛抢救形象:“其实、其实双修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言戈声线低而沙哑:“那是什么样?”
谢玉帛:“要找一个月圆之夜,灵气充沛,在群山之巅……”
商言戈拧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重点。”
谢玉帛:“我们要辩证看待双修,不能从扫黄打非的角度去看,要从龙魄转移的角度去看。”
商言戈胸闷,说白了,谢玉帛就是想还龙魄,但是他不想让谢玉帛还。
龙魄不能说没有作用,它能在关键时刻抵抗一些恶意攻击,谢玉帛跳脱又爱管闲事,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
“让它留在你的身体里好不好?”
思想被漫画书腐蚀的谢玉帛,一听这话,脸颊爆红,差点要哼哼唧唧地说好。
“不行,你需要它稳定情绪。”
商言戈笃定:“我的情绪很稳定。”
“是吗?”谢玉帛疑惑地探下手去,找到本来布料就很紧绷的地方,揉了一把。
商总呼吸顿时一重,拥着谢玉帛的胸膛剧烈起伏,额头青筋直蹦,手上的力道能勒死人。
然而大国师不是普通人,他没有被勒得喘不上气,反而借着商言戈稳稳的臂力,松开他的肩膀,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看吧。”谢玉帛一脸无辜,“你情绪波动很大。”
商言戈想对着谢玉帛的脖子啃一口的心都有了,咬牙道:“玉帛,这不能算。”
谢玉帛:“怎么不能算?”
商言戈:“就算龙魄归位,我还是这样,说不定还变本加厉。”
谢玉帛轻飘飘:“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商言戈既想那啥,又不想被谢玉帛还龙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纠结得快要精分了。
他定了定神,在身体极度抗议的前提下,冷静地问:“玉帛,不仅仅是为了还龙魄对吧?我爱你,你……喜欢我吗?”
商言戈问完紧紧盯着谢玉帛的眼睛和嘴巴,恨不得拿五六个助听器提前用上,免得自己听不清答案。
谢玉帛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还没有告白,陛下居然就说了他爱听的话,他多怕商言戈又哄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陛下不是哄我吧?”
商言戈:“不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说了,有人要清君侧,我却要提着他的头颅,走过宗庙九龙阶,迎娶国师大人为后。”
“你可愿意?”
谢玉帛眼眶一湿,忙在商言戈肩膀擦了擦,“我愿意。”
商言戈告白的地方一点也不浪漫,翻墙进来的他西裤上还有剐蹭的水泥白痕,导盲犬蹭了蹭他的裤腿,在草地上翻了个滚。
历经两世,他们都知道,无需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平凡岁月才是真。
谢玉帛从商言戈身上下来,扒开自己的窗户,“快进去,外面热。”
虽然商总有了合法的男友身份,但是谢家大门要进去仍然有些困难。
但是趁热打铁不需要在意过程。
谢玉帛的一楼房间早就变成了各种膏药的工作室,艰难地保留了大床的位置。
谢玉帛一进去,坐在他的工作台上,专心鼓捣限量香膏。
旧的被他生气扔了,尽管也可以从垃圾桶里捡起来,但是国师大人要用的东西,那怎么能随意?
谢玉帛往烧杯里咕隆隆倒了一瓶矿泉水,手法简单又粗暴。
他挠了挠脸蛋,想到商言戈由于顾忌龙魄还不肯答应双修,便机灵地往里面加了一味神秘草药。
快屈服在本国师的医术下。
商言戈以为进来能有美人在怀,然后他就看着谢玉帛调制莫名膏药,完全忘记被撩了一把水深火热的霸总男友。
“你在做什么?”
谢玉帛随口道:“天山雪莲生肌膏。”
商言戈:“……”
谢玉帛在明察秋毫的陛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心里也有点紧张,一紧张,动作就僵硬,不小心把一个玻璃瓶碰倒了。
啪啦——玻璃瓶英勇就义。
商言戈连忙把谢玉帛从座位上抱起来,放到床上,紧张地抓着他的脚腕查看,“有没有被玻璃溅到?下回一定要穿鞋。”
“没……”
“姓商的你想干什么!”谢大哥一把拧开门,怒气冲冲。
别以为他不知道商言戈在这里。
外围监控屏就设在客厅,他看见商言戈突然折返,把车停在门口不动,便善心大发,把别墅的报警系统关了,要不商言戈哪能翻墙还没动静。
哥哥最近看了一本心灵鸡汤,类似于“当哥哥的不能一味给弟弟制造恋爱麻烦,否则弟弟会跟哥哥离心”,眼看弟弟也不能悬崖勒马了,当坏人没好处。
谢忱泊容许他们在自己家里见个面啥的,比在外头放心多了。
但是玻璃瓶碎裂确定不是弟弟的求救信号?
抓着谢玉帛的脚腕,是不是想用强?
虽然谢忱泊很想找到理由把商言戈赶出去,但是弟弟的表情明显不是被迫。
罢了罢了。
商言戈松开手,解释道:“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瓶子,我担心小帛脚上有伤口。”
谢忱泊摸了摸鼻子,“这样啊,你认真一点。”
他刚想走,突然被谢玉帛神情凝重地拉住袖子。
谢大哥心里咯噔一声,有点想跑。
谢玉帛惭愧道:“对不起啊哥哥,我泡了你的兄弟。”
谢忱泊一噎,谁跟姓商的是兄弟,明明是商言戈泡了他的弟弟!
然而谢玉帛主动挑明,还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衬得商言戈像是小白花一样无辜。
不挑明还能当无事发生。
谢忱泊气死了,还不能发作,发作就会被谢玉帛歪曲成“亲弟泡了兄弟,大哥很生气”,不发作就要捏着鼻子认下商言戈这个弟媳。
这一趟进来好亏。
商言戈上前一步:“是我主动追求小帛。”
谢玉帛把商言戈挡在后面,不让他说话,仍然是以那副很愧疚很愧疚的表情看着他哥,泫然欲泣。
谢忱泊:“……”
谢玉帛:“哥……”
谢忱泊安慰道:“小帛长大了,有恋爱的自由,有哥哥在,你跟谁谈恋爱都可以。”
谢玉帛眉开眼笑:“谢谢哥哥。”
谢忱泊暴躁离开。
商言戈哭笑不得,又心尖发软。他的小国师,喜欢什么从不藏着掖着,第一时间要给他“名分”。
商言戈揽住谢玉帛,把赤脚的小国师抱回床上:“谢谢你。”
谢玉帛嘴角一勾,看着商言戈。
商言戈:“你想不想见我的父母?”
谢玉帛一点不怕:“好啊。”本国师这么乖,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亲我?
谢玉帛等了等,商言戈还没有行动,不由得着急。
商言戈是不是不行?
庄岫说有重要进度就要趁机索取一切,比如初吻什么的,要马上拿到手,免得商言戈反悔。
谢玉帛忍不住问:“陛下初吻还在吗?”
商言戈正想亲,愣了一下:“不在。”
谢玉帛瞪大眼睛,凶得仿佛要杀人:“你敢?”
“你上次醉酒,说口渴,亲了我。”商言戈控诉,完了还敢断片。
谢玉帛脸颊一红,本国师还干过这样的勇猛的好事?
“那次不算。”
商言戈指腹碾着谢玉帛的下唇,惜字如金:“也不在。”
谢玉帛心里郁闷,独占欲一点都不比商言戈轻:“你——”
商言戈:“上辈子也亲过你。”
谢玉帛这回完全懵了,“什么时候?”
商言戈沉默不言,眼前闪过久远的画面,那里玉帛结霜,冰冷得可怕。
在你死之后,在我死之前。
商言戈眸色一深,捏着谢玉帛的下巴,狠狠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