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中盟四个老大爷在里面打麻将的学校值班室, 沿海基地对于祖国花朵的重视程度就要高上很多。
宿舍区正门前有保安执勤室,每晚都配齐六名值班人员,定时进行巡逻, 还要签署每幢大楼下的巡逻执勤表。而各栋宿舍楼底下又有一位宿管阿姨或大叔,以及一名教师轮班守夜。
寻人又不像塞礼物那般, 找准地方放下东西就能跑,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人看到,轻则被误以为是小偷匪徒, 学校加强安保, 导致寻找新变异者的难度提升;重则被发现变异者身份,那可是公然违背《变异者与普通人类互不干涉条约》, 麻烦就大了。
虽然变异者们私下压根就没怎么遵守过该条约……
在先知缩小新变异者所处地点范围之后,三人立刻做出决议, 由沈山梧在白天趁着学生们都去上课, 人少的时候偷偷潜入宿舍区, 进行最先一步的排查工作。
故翌日晨,沈山梧堂堂正正把课一翘,溜溜达达地往宿舍区走,他手里是从同桌那里摸来的住校生证, 如果今天混不进去,那他还得厚着脸皮, 撒泼耍赖找江寰给他办住宿。
宿舍区之前刷学生证的时候, 警卫倒是眼皮不抬直接放行,但到宿舍楼底下的时候就行不通了,宿管大爷眼睛真是比鹰还尖,分明前一秒还在顶着副老花镜跟要把书吃了似的认字,下一秒就“诶诶诶, 那位同学你站住。”
沈山梧暗道棘手地转过身,只见大爷放下泛黄的书页,严厉道:“你不是住在这幢楼的学生吧,上课时间呢,来这儿做什么?”
“我帮我一个同学拿落在宿舍里的药。”沈山梧十分坦然地说,举止落落大方,理由合情合理,大爷当即信了大半,态度缓和地又问:“几班的?来登个记。”
“三年级三班。”沈山梧知道这是有戏的意思,他愉快地走上前,正准备摸笔签字,却听大爷朝身后说道:“诶?这不是陶老师班上吗?陶老师,你学生!”
沈山梧:“……”
操!他这是什么狗运气?!
下一秒,班主任陶晗老师就从大爷身后冒了出来,他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江桐……现在是上课时间,而且你不是走读生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爷热情地为沈山梧解释:“他说是为同学拿药的。”
陶老师狐疑问:“哪个同学?我怎么不知道班上有人生病了?”
沈山梧:“……”
沈山梧:“老师你听我狡辩,不,听我解释……”
首次探访宿舍区,结局就以沈山梧被班主任无情拎去办公室谈话半小时为终,更惨的是后面他还落得了五百字的检讨。
陶晗老师自然想不到江桐跑宿舍区逛街的真实目的,他只当江桐是不想上课偷溜出来玩,如此荒□□春、荒废学业的行为,班主任十分痛心。
在沈山梧挨训的同时,姚无阙就坐在旁边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狂抖,他幸灾乐祸地从头听到尾,眉飞色舞、抓耳挠腮,非常过瘾。
“检讨放学之前写好,交给我检查之后,明天早上当着全班的面朗读,听到没有!”
沈山梧神情萎靡,“知道了。”
陶老师叹口气,挥挥手道:“回去上课吧,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怎么看你成天困兮兮的?”
“……”他这不是困,只是懒而已。
放学后,在回战队的路上,沈山梧收到了姚无阙无情的嘲笑,“你写检讨的事我回去第一个就要讲给队长听,等着再挨一顿训吧哈哈哈。”
沈山梧恹恹地望他一眼,说“……无阙哥哥,我想住校,不想走读了。”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阿桐。”
“不是因为检讨的事……就那个,我因为是走读生,平时和同学们接触时间比较少,他们都不带我玩。”
“哈……?”姚无阙挑起一边眉梢,“确定不是你不和他们玩吗?我怎么一天到晚见好几个小姑娘课间找你说话,反而是你爱答不理的。”
“……你看错了吧,反正我想住校,你帮我和队长说说呢?”
姚无阙直觉不对劲,他皱眉思考一会,突然哦的一声瞪大眼睛,“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了小江桐,你是不是——想和之前那个给你写情书的女生课后在学校里约会!”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山梧翻了个白眼,姚无阙却极为兴奋,笃定道:“绝对是这样,因为走读的话,你一放学就会被我或者其他人接走,没有空余时间和小姑娘见面。江桐,哥哥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你休想,山海战队不许早恋!”
沈山梧默默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不想和姚无阙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害怕低智商会传染。两人一路竞走,你追我赶,竟然比平常节省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回到战队大楼。
“你俩锻炼身体呢?”张筱文拄着个拐杖在门口透风,远远就看见两头野驴疯了一般地冲进山海大门。
“操,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能跑?”姚无阙撑着墙气喘吁吁,“小文姐,我跟你说……江桐他,翘课,早恋,你赶紧骂骂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张筱文置若罔闻地理理沈山梧跑乱的衣领,“跑这么急做什么呀,食堂还没开饭呢,看你跑的这一脑门汗……咦,怎么一点汗也没出啊?”
沈山梧扯来一个十分敷衍的理由:“出了,又风干了。”
“当心感冒啊!服了你们了,你俩都赶紧都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姐姐帮你们把脏衣服洗了,在床上躺这么些天,我骨头都快躺软了。”
“好嘞!谢谢人美心善小文姐!”一听有人帮忙洗衣服,姚无阙喜不自禁地一把抄起沈山梧腋下,也不顾沈山梧惊呼挣扎,三两步就把人运上了楼。
什么叫流年不利,这就是流年不利,沈山梧站在淋浴下绝望地想着,江寰曾经还问过他,为什么他明明是个变异者,却会被人类欺负去?沈山梧也不知道啊……
但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老老实实地抱着衣服去隔壁陆敬之寝室洗澡的两分钟后,本应该比他更早一步进入浴室的姚无阙,贼眉鼠眼地从自己房间探出了头,随后蹑手蹑脚地打开江桐卧室门,侧身一步溜了进去。
张筱文本慢吞吞地拄拐上楼,等着给江桐和姚无阙收衣服,见到姚无阙偷偷进江桐卧室还有些奇怪,她皱眉也跟着走了进去,就见姚无阙小心翼翼地打开江桐的书包,正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
“你在干嘛?”张筱文直觉姚无阙没在做好事。
“哎哟吓死我了。”姚无阙挥挥手,“赶紧关门,我这找证据呢。”
张筱文不明就里地问:“什么证据?江桐违法犯罪了?”
“差不多吧,我找江桐和班上小姑娘早恋的证据。”姚无阙边快速翻着书页,边一本正经地说,“他这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还死不承认,他包里肯定还留着每天晚上锁门给女生写的信,等我找到了报给陆副队,看他还怎么狡辩。”
“……”张筱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拎起江桐脱在床尾的外套和长裤,一件一件搭在胳膊上,“你几岁啊,我怎么感觉你和江桐一个岁数?赶紧给人把东西都放回去,你这是侵犯人**知道吗?典型的偷翻小孩日记本的可恶家长。”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国家的家长就是要翻孩子日记,偷窥孩子**,不翻孩子日记那还是本国式家长吗?”
“嘿,你还有理了是吧!”
“不跟你说了,死江桐,藏得这么严实。”姚无阙放下书包,又打开了书桌下的抽屉,三四本书,一叠草稿纸,一支钢笔一盒墨水,还有一个不知用途的蓝色细绒小盒子。
姚无阙哇靠一声拿起丝绒盒子,朝张筱文疯狂挥手,“不是吧小文姐,小文姐你快看,这该不会是戒指盒吧,现在小屁孩都玩这么大的吗?”
张筱文虽很不齿姚无阙如此行为,但还是忍不住被这只从未见过的蓝盒勾起了好奇心,“看起来是……怎么从来没见江桐拿出来过?”
“送心仪小女生的东西,怎么可能给我们看?”姚无阙舔舔唇角,“我们打开看看?”
“不好吧……”张筱文欲拒还迎,良心和好奇心在心中不停地来回横跳。姚无阙咬紧下唇,单手用力,紧张地盯着缓缓打开的盒子,张筱文也终是承受不住煎熬的求知欲,屏息探过头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冰冷严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姚无阙:“啊!!”
张筱文:“啊!!”
两人一个吓得把戒指盒抛起,另一个吓得更是直接把拐杖抛飞,除此之外,张筱文大幅度的动作还把手臂上沈山梧的衣服都给甩到了地上。
江寰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姚无阙和张筱文做贼心虚的脸上,随后缓缓下移,触及姚无阙手中已经打开的蓝色天鹅绒礼盒——里面空无一物。
他缓步向前捡起江桐的外套和裤子,姚无阙也赶紧把盒子放回抽屉里,顺手帮张筱文捡回了拐杖。
“队长,呃……”面对江寰,姚无阙立刻没了刚才与张筱文激烈辩论的嚣张火焰,他赶紧祸水东引:“今天江桐又逃课,被他班主任陶晗抓个正着,还罚写了五百字检讨,明天要当着全班面朗读。”
“是吗?”江寰平淡地说,他拍拍外套上的灰,却不注意抖落了衣服口袋里的证件卡片夹,他立刻身手敏捷地接住,随后缓步上前要将东西放在床头,“但是这件事可以解释你们为什么出现在江桐的房间里吗?”
张筱文十分后悔地猛掐姚无阙的胳膊肉,姚无阙疼得呲牙咧嘴,嘀嘀咕咕地解释起江桐想住校,他怀疑是早恋的前因后果……
冲去洗发露泡沫的时候,沈山梧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大难临头,等抹沐浴乳的时候,他的眼皮都快跳得翩跹起舞了。沈山梧奇怪地快速结束沐浴,一身水汽地推开陆敬之卧室门,暗自想着难道是和被囚禁的新变异者有关?他什么时候也有先知的异能了?
随后他就看见了姚无阙、张筱文、江寰三人齐聚他的卧室,而他的书包还被翻得一团糟,书桌抽屉也向外大开着。
糟糕!
沈山梧立刻冲过去,怒道:“你们做什么动我东西!”
张筱文赶紧连连道歉,“对不起江桐,对不起,我们再也不会了,无阙,你也赶紧来道歉!”
“唔……就你早恋你就直说吗,哥哥实在好奇啊。”姚无阙嘴硬地狡辩一句,一见江桐的脸色差到极点,深沉得要吃人,又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们什么也没找到,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能发现就有鬼了。沈山梧当然不可能傻到堂而皇之把江寰送的戒指放那么显眼的戒指盒里,再工工整整摆在抽屉最外面。
天鹅绒蓝盒是奶茶听说江寰送了戒指之后,和一行李箱衣服一起送来的,沈山梧觉得还挺好看,就随手塞了个地方。
“……以后不经过我同意不准随便进我房间。”沈山梧严肃地说,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让江寰来说,更有威慑力,便侧过脸看向江寰,软了嗓音道:“队长,你倒是……”
这一看简直差点没要了沈山梧的命,始终保持沉默的江寰竟然站在床头柜之前,垂眸翻看着他的证件卡夹。
沈山梧瞳孔紧缩,后半句话直接硬生生吞回腹中,他连忙冲上前去抢卡夹,却见江寰已然抬起眸来,阴森森的目光如锋利的刃一般,割裂了沈山梧的伪装。
“江桐。”江寰语气比寒霜还要冰冷十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证件夹里……”
他翻转过卡片夹,“有这个男孩的学生证,他是谁?”
沈山梧赶紧伸手抢过证件夹藏进怀里,哈哈假笑道:“是我同桌,我逗他玩呢哈哈哈,明天一早就还给他。”
其实明早还都晚了,今夜倒霉同桌回宿舍估计会遇到不少麻烦,沈山梧被班主任训得把这事完全忘在脑后,明天还是请可怜男孩吃点零食补偿他吧。
不过幸好,幸好有这张学生证,幸好江寰被这张陌生证件吸引去了注意力,若是再往后面翻一下……
江寰依旧是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冷脸说:“江桐,你太顽劣了,逃课早退,上课睡觉,欺负同学。除了班主任规定的检讨之外,我罚你再写三千字检讨,今天晚上睡觉之前给我。”
“三千?今晚?”张筱文惊讶道,“队长,这是不是太严厉了,江桐他……”
“闭嘴。”江寰语气不善,“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张筱文愧疚地望江桐一眼,姚无阙也歉意地朝江寰双手合十,随后赶紧扶着张筱文出门,省得被队长的滔天盛怒牵连。
三千?沈山梧就连高考作文都没写过那么多字,他赶紧撒娇道:“队长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晚饭还没吃呢,饿死了。”
房门被姚无阙从外带上,轻轻的合门声后,江寰又反身将门落了锁。
他的这个动作令沈山梧唇角笑容骤褪,不详的预感如夏日突降的瓢泼大雨,将沈山梧全身上下淋了个通透。
“江桐。”江寰的嗓音中压抑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隐怒和冰寒,他手指一旋,双指之间稳稳夹着一张白色卡片,卡片背面无字,正面则是熟悉苍劲的一排钢笔小字。
“解释一下吧,为什么这张卡片会夹在你的身份证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