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礼的问题着实难为到了沈山梧,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在翌日午后再次去了变异者公寓。
在这一夜的时间里,陶羿在其余变异者的帮助下洗了个澡, 又剪去成结的头发修了个利落的板寸,换身清爽的新衣服, 从一个脏污小乞丐变成了干干净净的初中生,要不是那仍旧皮开肉绽的脸, 沈山梧都要认不出他了。
不过变异者极快的修复速度下,陶羿脸和四肢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不过两天就会彻底痊愈, 非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而且肤质会比以往还要好。
“高材生, 来得正好,新同伴在纠结称呼问题呢。”先知向沈山梧和狼狗招招手, “我们都觉得初中生这个很合适,但是他本人不喜欢。”
“说是显得很中二。”刽子手说。
陶羿涨红着脸, 嘀咕道:“就是很中二啊, 而且不是说不提供改名卡吗, 那十年后难道我还叫初中生?”
“多好,永葆青春,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奶茶一边卷弄着发型一边道:“我就希望无论什么年纪,大家都叫我十八岁清纯美少女。”
“美少女可以,清纯不可能。”行长幽幽地吐槽道:“我忘不了某次去你某个家, 不对,应该是你的某个藏品房里玩,满墙的黄色刊物,各种年龄, 各种性向,各种种族……”
“怎么啦怎么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坦诚点,做事色情点。”
“现在我们有未成年了哈!”狼狗提醒道,“注意影响,三十二岁的色情美少女。”
“啊啊啊啊,我鲨了你!”
沈山梧避开这三个最为不靠谱的哥哥姐姐,走到总裁的身边,想问问他《关于第一次上有可能成为未来对象的家里拜见对方外公外婆应该带什么伴手礼才能显得自己成熟优秀又懂事有礼貌这件事》
“忙着呢。”总裁面前摊着字典和唐诗宋词三百首,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若干个名字,整个人架势宛若是在给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子取名那般。
沈山梧十分无语地放眼剩下三人,刽子手沉迷游戏,藏民满脸状况外,至于雨果……不回答个‘给他一刀’就不错了,或者用斯文些的表达方式:赠老人家一幅价值连城的字画,然后图·穷·匕·见!
浮夸一点确实可以送字画,反正他现在随便去个博物馆,那些末世前的无价之宝都是随手一拿的事——只要没被丧尸们啃坏,但这些收藏品实在太没实用价值了,沈山梧感觉不会让作风严谨的江元帅满意。
“要不叫后羿吧。”先知提议,奶茶立刻接道:“以后他的女朋友就叫嫦娥?”
“太尬了太尬了。”陶羿连连摆手。
沈山梧从茶几上拾起一枚陨果,皮也懒得削拿起就啃,“那就叫日,后羿射日的日。”
“你真的不是在骂人吗,高材生?”
“你看啊,陶晗的名字里也带着日,陶羿的名字里又有日相关的典故,这不正是长辈们的期望?想让他们像太阳那样冉冉升起?”沈山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单字名日有点拗口,那么就日日,小日,阿日?”
“好的,我就叫初中生了,这个名字非常棒,还很显年轻。”在这一声又一声字正腔圆的‘日’之下,陶羿痛而选择屈服。
沈山梧十分满意他的识相,随即让大家把话题围绕到他明日去元帅家做客的伴手礼上面。
送礼的事情总裁在行,甚至不用思考张口就来:“茅台酒中华烟,玛莎拉蒂大保健。”
“说点需要动脑子的话。”
狼狗上赶着送死:“送他个貌美的小老太太。”
“他夫人还健在呢!”
“这简单。”狼狗比出一个‘做掉’的手势,下一秒他就差点被沈山梧当场做掉。
行长指了指窗外,“大概三十几里外,我前些天碰到一只变异虎,要不咱们去把它宰了剥皮送元帅?虎皮垫往客厅一摆,多威风啊。”
“你怎么不干脆做张虎皮裙让元帅穿上cos齐天大圣?!”
“要求好多哦。”行长小声比比。
先知摆摆手站出来打圆场,“高材生,你可以从后往前倒推啊,不要想要送什么,而要想江元帅想要什么。”
“江元帅想要什么……”
“他还能想要什么?”博览群书的奶茶小姐姐当即回答道:“肯定是想要他外孙幸福啊,高材生你干脆这么办,空手而去给元帅一个坏印象,欲扬先抑,之后再让刽子手突然出现,手起刀落要杀了江寰这个勾引我们变异者的狐狸精,此刻你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保护江寰,江元帅肯定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就要和你成为异父异母的忘年亲兄弟。”
沈山梧:“……”
面对奶茶的胡言乱语,他留下一句‘滚几把蛋’,随后强拉着便捷交通工具——狼狗,无语至极地出了门。
*
翌日下午,江寰终于在临出发去往元帅家之前等到了消失一天一夜的沈山梧。这家伙仗着江寰会给他打掩护,越来越无法无天,动不动就玩消失。
“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呢。”江寰一脸的要哄,说话间还摸了摸侧腰,暗示得十分明显。
“准备上门礼,因为不知道送什么,所以准备的时间有点久。”沈山梧已经变回了大人的模样,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有什么好送的。”江寰瞥了眼沈山梧手上的大袋子,“外公也不好这些虚礼。”
“应该的。”说完,沈山梧赶紧关心一下江寰的伤势,“伤口还疼吗?”
“疼的啊,来找你好多次,你都不在。”江寰为他戴上兜帽,引着往楼下走。这个时间大部分队员还在外训练,行政楼内几乎没什么人,两人一路畅无组,直到在正门前遇到了在车旁等待多时的陆敬之。
陆敬之一瞧江寰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眼睛瞪得一个比两个大,“你们,你们怎么从里面出来了?我一直站在这里,沈哥什么时候进去的?”
“你瞎了。”江寰道。
陆敬之:“……”
“敬之。”沈山梧温和地打了个招呼,“上次也多谢你的帮助。”
“没事,应该做的!”陆敬之连连点头,“今天元帅也邀请我了,让我一起去。”
“外公应该是怕到时候万一谁也不说话,或者直接一言不合吵起来,太过尴尬,所以让他去活跃气氛的。”江寰一点也不给陆敬之留面子,直接点出了对方工具人的身份,说得陆敬之狂朝他竖中指。
江寰打开后备箱,还要反身帮沈山梧拿手里的大袋子,沈山梧赶紧为江寰拉开车门,把人虔诚地请了进去,“赶紧歇着吧小少爷,我在这里,还需要你做这些”
陆敬之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等沈山梧拿着行李绕去后备箱之后,忍不住朝江寰吹了声口哨,“小少爷~”
江寰嘴角噙笑,眼中竟是流露出些许的得意,陆敬之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江寰这般鲜活而生动的模样,神采奕奕,真像是一个从未受过苦的富家小少爷,被蜜浇灌着长大,自信、乐观且张扬。
一瞬间,陆敬之无比感谢沈山梧的存在,感谢沈山梧还活着,感谢沈山梧也对江寰有意,感谢自己最好的朋友没有被命运磋磨,在遗憾中度过余生。
龚薇得知江元帅邀请了沈山梧回家做客,且沈山梧欣然应约之后,愁得两天没睡好觉,不知道该做什么菜招待久未见面的沈山梧。
江寰和沈山梧还因为自己的失职和马虎,错过了四年的时间,想到这里龚薇就更过意不去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紧张了,结果半夜睡不着出门一看,老夫人竟然也失眠多日,正坐在阳台吹着冷风看星星看月亮。龚薇赶紧拿了厚外套去给老夫人披上,又送上一杯热水暖身子。
老夫人满是皱纹的眼角被热水氤氲,本就想找个人倾诉,不多时便忍不住打开了话夹子,“……我这辈子做过许多后悔的事,年轻时笃定世上没有后悔药,决定了的事就一条路走到黑,但现在老了……也没什么事做,就成天想东想西。
……后悔当初没多管管小寰的妈妈,我唯一的女儿,任凭她自己做主嫁了个小白脸,待在离家一千公里外的地方,几年也回不了家一次。难得通一次电话也是忙里偷闲,也不知道她冷不冷,饿不饿,过得开不开心。
我也后悔没多管管江寰,早知道那小白脸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当初江漪刚生下小寰的时候,我就该和铎堂连夜打个飞的去西北把小寰抱走,这样小寰也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或许也就不会遇到那个男人了。”
龚薇赶紧说:“沈哥是很好的人。”
“可他毕竟不是人,小寰和他在一起,会幸福吗?那种黑眼睛尖齿的怪物,轻轻松松就可以捏碎一个人的头骨,还无惧辐射无惧冷暖,如果哪一天两人吵架了,小寰惹得他不开心了,他一走了之怎么办?他暴起伤人怎么办?……小寰在他面前就只有吃亏的份。”
“这……”龚薇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她年纪轻又处在热恋中,惋惜的从来只有相爱的人无奈错过,不能在一起。
“我从前想着儿女的感情应该自己做主,从来没有管过江漪,结果害她嫁错了人,害得小寰差点死去;后来我便想着一定要好好管住小寰,他的妻子我一定要认真把关,不让他再走江漪的旧路,也不让他走弯路……结果……”
老夫人苦涩地笑了笑,“结果这娘儿俩真是一个倔脾气,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
下午四点整,陆敬之准时将车停进了元帅家旁的车库。本以为会是警卫员或者龚薇来接,没成想下车一看,江铎堂元帅本人穿着身运动装,牵着条大黑狗在门口花园里等着。
陆敬之立即条件反射地崩起脚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元帅好!”
在家里,江元帅不喜欢自己外孙用军队里的那套,所以江寰是躬身喊了声:“外公好。”沈山梧自然是随江寰的礼节方式,弯腰喊元帅。
江元帅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沈先生你也好,装备摘了吧,这里没外人,别裹得跟个刺客似的。”
这个比喻弄得沈山梧简直哭笑不得,老爷子还记恨自己哄骗外孙又是冒险又是受伤地为他帮忙呢,他连忙取下兜帽、墨镜和口罩,和善地笑了笑,露出一排鲨鱼般的利齿,吓得元帅手里的军犬都缩着尾巴呜呜直躲。
“元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沈山梧从身旁摸出了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江铎堂这边天天有人想要给他送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目的无非是攀关系或者求他办事,门槛都快被踏平了,老人家最不在意的,也最烦的就是礼物,他直接摆手道:“请你来家一趟说说话而已,不需要送什么东西,都拿回去吧。”
“这是无节竹。”没想到沈山梧出手就是一件谁也没见过的东西,江铎堂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说,江寰和陆敬之也纷纷好奇地望过来,“这根差不多长有七八年了,根部有剧毒,来之前我就已经砍去,竹身可以吸收辐射,即使是一小片也有很强的功效。”
“……”江铎堂为了维持人设,哼一声道:“我们有过滤器。”
陆敬之则是赶紧用胳膊肘捅江寰,示意回去之后帮我再要一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