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线淡漠冷冽, 刻意压低的声音又像是为整句话遮上一层朦胧。
深海的鲛人以声音引人入海底，明知前方通往的是无尽深渊，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奔赴死亡。
蓝以峥动作僵硬的侧头看去, 大屏幕上，孙哥正身处于一个类似酒吧的环境之内, 左拥右抱着浓妆艳抹的美女, 旁边还有几个小男生在给他倒酒。
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喝酒的动作都显得万分旖旎。
蓝以峥一看, 乐了, 如果柏乔所谓的深渊就是拍一段视频的话，那对他根本没有半点影响, 他没有遮掩笑意，直接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柏乔不说话，蓝以峥更是胜券在握，合着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上来叫嚣, 真当观众都是死人吗？
蓝以峥冲着李莹使了个眼色, 然而侧眸间看见李莹面色惨白的模样, 他心下一突。
怎、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大屏幕中，李莹的声音传来，“小孙，怎么把谈事的地方定在这了, 脏死了。”
随着那盛气凌人的声音, 李莹出现在了监控画面当中。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这——？！”
“怎么回事？李莹私底下去见那个票控了？”
而且……这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在直播中, 李莹可是伏低做小的叫着孙哥呢，这怎么一转眼都成了小孙？
这么明显的地位改变，在场明眼人都看出不对来了。
蓝以峥没有在场, 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不过看李莹的脸色，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诶呦，莹姐来了，快坐，这不是刚谈完一单生意，我怕换了地方时间来不及就选在这了，放心啊，这虽然看起来乱，但是大家这嘴巴可都严得很，而且，有些事，有别人看着也避免出错是不是。”
李莹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两个互相不信任对方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坐下谈了一桩生意。
“别墨迹了，那个奖是怎么着都要给我家以峥的。”李莹说：“现在票数第一的是贺毅，到时候咱俩做场戏，把贺毅推上去，等现场弄个监控现场直播，让大家以为票数有问题，拉贺毅出来，借他的人气炒一波，最后再把以峥送上去领奖。”
“这样一来，可以向品牌方证明，以峥的人气在贺毅之上。”
台下，贺毅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
贺毅的经纪人也是一头冷汗，之前第二名莫名变成了单彷桦他还生气来着，想着贺毅这人气怎么着也不应该降成这样，可现在，没了第二名，经纪人却只觉得庆幸！
要不然……现在被那些粉丝架在火上烤的就不是单彷桦，而是贺毅了。
而且大屏幕播放的那些画面，偏偏也是他弄不来的，他怎么着也不可能拿到这些的，也就是说，如果是贺毅出事，那现在只有等着被群嘲的份，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经纪人看着李莹咬牙，这人怎么能这么坏？！贺毅和蓝以峥人设不同，走的路线也不一样，资源上根本没有冲突，可偏偏李莹居然对他们家贺毅下手！
此刻叫嚣着要把柏乔从台上拖下来暴打一顿的粉丝都沉默了。
空旷的屏幕上闪烁半天，才出现寥寥几条弹幕。
【假的吧……】
【我？我那么真情实感的为蓝以峥伤心，结果你告诉我这个？】
【靠！关贺毅什么事？十八线蓝以峥不要碰瓷好吗？】
【呵，笑了，看他经纪人那副嘴脸，可真是小人得志，恶心死了。】
【哦对，这个白鸟奖投资是不是和蓝以峥经纪公司那边有关？这样的话倒是合理了，炒一波人气，树立一个不畏强权的人设（谁知道强权就是你老总呢~！）还要暗戳戳的踩着贺毅，这个经纪人真绝了，要不是单彷桦家粉丝异军突起冲了上来，这挨骂的是谁还真说不定了。】
【别说了，粉了，小单就是仗义！】
【单彷桦：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乱讲我超想哭的。】
【哈哈哈哈，单彷桦实惨。】
【粉丝：大家加把劲，努把力——把小单送上去挨骂。（玩梗无恶意，你骂我我就反弹。）】
……
大屏幕的视频继续播放。
李莹伸手在桌子上挑拣着酒水，手腕上带着的银色手环和玻璃酒瓶撞击发出脆响。
李莹说：“记得到时候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行，都听李姐的。”小孙眼神转了转，不动声色的抿了口酒，“那这钱……”
“少不了你的。”
“嘿嘿，那就行，放心啊莹姐，这事老弟给你办的妥妥的。”
‘叮’
闪烁的彩色灯光下，两个玻璃酒杯中红酒微扬，下一刻，画面黯了下去。
安静。
沉默。
长久的寂静之下只有蓝以峥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观众没人说话，保安被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挡在外面，主持人几次想要上前，却又纠结的尴尬走回去，干脆当没看见。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蓝以峥身上，似是探究又像沉思。
‘箜箜’
柏乔上前敲了敲话筒，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蓝以峥瞪着他，柏乔一如既往淡漠的神情，但在他看来却万分讽刺。
同时心里也不禁埋怨起来，李莹做这点事都做不好，居然给人留下了把柄！
还是监控录像这么明显的证据！
蓝以峥突然笑了一声，无奈扶额，“我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李姐想帮我，我可以理解，毕竟我是他手底下的艺人，但这个奖杯，我是怎么也拿不了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要，这样吧，我也不磨叽，奖杯就送给你了。”
蓝以峥突然大度起来，直接走过去把奖杯给了单彷桦，还说了一句：“恭喜。”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说什么送不送的。”柏乔不喜欢纠结这种细节，却也不喜欢蓝以峥借着字眼暗戳戳的搞事，“你不知者无罪，我不追究，那你经纪人的所作所为，给我的艺人身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该怎么解决？”
李莹走到蓝以峥身边，说：“这件事我们私底下……”
“就现在。”柏乔冷冷的打断她的话，“现在把事情说清楚，该怎么赔偿，也都定好了。”
单彷桦也说：“对，就现在。”
李莹瞪他，“有你什么事！”
“视频明显就是假的，我劝你最好识相点，现在见好就收，别等到我把视频拿去做鉴定，到时候真相出来丢脸的可是你！”
李莹胸有成竹的断定视频是假的，但是现在恶劣的影响已经造成了，她要解决的就是后续影响。
单彷桦轻哼一声：“你凭什么说视频是假的？就你一双眼睛看出来的啊！”
“我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我只相信眼见为实！”
“是假的，你别再狡辩了！”
“真的，就是真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台上争辩，显得十分幼稚。
单彷桦说：“我看你就是怕了，你怕这个视频给你后续工作带来影响，怕这个视频害你失业，所以你才咬死了说不是。”
李莹气急败坏吼道：“你闭嘴！”
“即时视频是真的，我算计的是贺毅，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看看自己人气怎么样，你也配我这么大个圈子踩你吗？！”李莹是圈内老牌经纪人，在圈内认识的人不少，后台也硬。
这事只要能把蓝以峥摘出去，她担点骂名算什么，一天天的也没少被粉丝骂，即使这件事影响恶劣，也根本不会影响到她赚钱。
既然柏乔不想私下解决，李莹也干脆就直说：“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用，拿了钱闭嘴保持安静，才是你们现在要做的。”
单彷桦被她的话气到脸红：“你行为那么恶劣，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莹说：“圈子里能留下来的几个不是有手段的，磨叽什么，也就是我找了个脑·残办事，给你们留下了把柄，要不然，这事怎么定还不知道呢。”
反正这件事和单彷桦没有半毛钱关系！被牵扯进来，被骂也是他活该！
她还看不上单彷桦哪点人气呢！
柏乔突然问：“你承认，这件事都是你一手设计的？”
蓝以峥低下头不想再听，然而动作的瞬间却看见李莹手上戴的银色手环，他猛的睁圆了双眼，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他匆忙喊道：“莹姐——”
李莹气恼的冲他喊：“对！我承认，怎么了！”话音一落，李莹骤然愣住，话说的突然根本不经大脑，但再改口已然来不及。
蓝以峥的声音与李莹斩钉截铁的回答重合在一起。
——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蓝以峥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
柏乔弯了弯眼睛，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你承认就好。”
李莹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她连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事已成定局，蓝以峥这心里无比失落，“你的首饰都是一天一换，我从没见过你佩戴过重复的首饰，但刚才的监控录像里面，你戴的就是现在戴在手上的那个Qyuuas最新款手环。”
这样一说，李莹也懵了。
刚才只顾着心慌，也没心思查看这种细节。
可是——
柏乔说：“视频当然是假的。”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反驳过视频是假的这件事。
柏乔敲了敲手机，大屏幕随着他的操作开始变换，出现了剪辑视频的片段，“新学的技术。”
“这不可能！”李莹不可置信道：“即使是假的，你在没有对照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这么还原，现场的监控明明……”
“被删了，你们收尾做的很好。”这点上，柏乔不得不夸一句，“现场人很多，随便找几个问问，可以还原个大概，谈话内容也是一样。”
柏乔一早就让虞湛出去找证据了，那个酒吧是票控最常去的，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带监控回来，但是监控清理得一干二净，连留存都没有，干脆就找在场的人问了一圈，挨个定位当时每个人应该身处的位置，然后手机剪辑制作出来的。
包括李莹当时穿的衣服，也是酒保口述文字，柏乔做出来的。
就是手环这种细节他们记不清，只说带了个首饰，柏乔以为就是李莹今天戴着的那个，没想到，这人还有一天一换首饰的习惯。
这个时候，李莹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你诈我！”
柏乔根本就没有证据！
造假做出来的视频，为的就是让她自乱阵脚，在柏乔似有若无的引诱下，她心慌意乱的不自觉的就跟着柏乔的话走，乃至最后气的头脑发热直接承认了这件事！
这是一场心理战。
她输得彻彻底底。
“你、你这个……”李莹知道监控被删除，但在看见视频的时候还会心慌，毕竟谁不相信眼见为实，万一呢，万一监控没有被删，这样他才会慌乱不已。
再加上柏乔往那一站，一句话不说，就好像胸有成竹的认定她会惨败，这一场心理战，她根本毫无胜算。
她的心虚和柏乔的笃定形成对比。
可偏偏，柏乔才是撒谎作假的那个！
李莹满头大汗，咬牙怒斥道：“你卑鄙！”
闻言，柏乔只是淡淡的说：“兵不厌诈。”
李莹气急，骤然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柏乔当即迎上去，在她手腕处横劈一刀！
“啊——！”李莹手上一颤，下一刻却感觉被人攥在了手里。
“你……啊！”
不等她说完话，柏乔直接一脚将人从台上踢了下去。
这些动作只发生在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柏乔已经把目光落在了蓝以峥身上。
蓝以峥浑身一颤。
柏乔慵懒随意的抬了抬下颚，冲着台下的位置说：“请。”
想到柏乔的不讲道理，蓝以峥心里一沉，面上却焦急的叫着：“莹姐。”说着，像是担心李莹身体一样，直接跳了下去。
柏乔挑了挑眉，对他临时反应的演技不予置评。
柏乔往后退去，将话筒的位置让给单彷桦，拍了拍他肩膀说：“说你的获奖感言。”
然后，他转身从下台的地方缓缓走了下去。
单彷桦攥着奖杯的手满是汗水，他握紧了奖杯，上前发言。
柏乔回到座位，陆斯博递给他一瓶水：“辛苦了。”
刚才上去的时候视频融合的进度条还有不少，为了拖延时间说了不少话，他这会也有些渴了，“保镖可以放人了。”
“嗯。”陆斯博说：“刚才保安进来把那两个人带出去了，票控见势不对跑路，也已经抓回来了。”
后顾之忧被陆斯博解决的妥帖，柏乔笑着亲了他一口说：“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