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明白确实有四个人从他们身边消失, 甚至连记忆都没有留下后,现场陷入了一种很复杂的沉默。
他们是精英,是强者, 不管是在无限流世界还是在现实世界都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些人,直到现在, 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他们渺小到还不如一粒尘埃,在消失后连存在的痕迹都留不下。
“怎么办?”宁阳泽迅速收拾好心情, “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我们必须打破这个怪圈,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如果不是沈司在这里的话……”
宁阳泽说不下去了,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沈司在这里, 如果不是游戏场对他无效, 他还记得游戏场里的所有人, 估计他们就会这样无知无觉的一个个消失掉, 没有丝毫痕迹,也没有任何人记得的死亡, 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孙芷茫然的看着周围,“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个人消失,监控里他们死了,可是我们并没有见过他们的尸体,更别说是痕迹了。”
“看上去孙小姐根本没有注意监控中的时间。”和信声音和缓, “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刚才播放的那段监控, 显示的时间是0点,也就是我们一开始进来的时间段。”
“钟表、时间。”杨益喃喃自语,“从一开始线索就已经给我们了, 这是个时间游戏场,钟表中的怪物可以穿越时间回到我们刚进来的时间段,按照我们手臂上的数字,将人一个个杀死。”
“被杀死的人会消失,过去的人死亡意味着将来也不会存在,这种时间驳论导致我们所有人都会把这个人忘记,对啊,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游戏场,在这种虚幻的游戏场里,发生什么事情都称不上稀奇。”
宁阳泽低下头,“可是,怎么办?”
终于明白这个游戏场的规则,也知道数人消失的原因,但是他们依旧没有丝毫办法。
怪物可以回到过去杀人,他们不行,现在镶嵌在走廊上的钟表无视所有攻击,他们尝试过无数次也没有把钟表损伤分毫。
没办法了吗?真的要全部死在这里了吗?!
“如果真的要死的话,为什么非要把真相说出来呢?”孙芷退后两步,她的脸上带着恍惚,那些话语仿佛不经过她的同意便从她的口中吐出来,“找不到离开的方法,陷入绝望,这难道比无知无觉的死去更好吗?”
“为什么要说出来……”
沈司看着孙芷,“你希望自己一无所知的离开,然后被所有人忘掉?”
“如果非要死掉的话我宁愿如此!”孙芷突然爆发,她拉开自己的袖子,在她细瘦的胳膊上刻着数字1,“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找不到办法我就会死,死的无知无觉,也没有人能记住我,临死前我都要陷入这种恐惧之中。”
“我不想死!”
“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被所有人忘记!”
孙芷甩开监控室的大门跑出去,被狠狠甩开的大门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杨益和大家小声道歉后追上去,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求生者在无限流世界为了存活努力挣扎着,每个求生者都做过死亡的准备,但并不是每个求生者都会那么坚毅。”和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尤其是在无限流世界崩溃,他们回归正确的安全的生活时,有一部分求生者会产生很强的心理压力。”
“说具体点……在感受到活着的美好后,他们更怕死了。”
“其实不需要和我解释这些,面对死亡会恐惧这是人之常情。”沈司声音平静,“我信奉科学、理智的行事准则,在这种时候认定把事实告诉你们是对的,那么我便一定会把这件事揭开。”
和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接着才点点头,“理性永远大于感性吗?这样很好。”
“但是就像是孙芷说的,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宁阳泽靠在椅子上,“只要时间还在走,我们也只能一个个被怪物杀死,破不掉这个局,我们谁也无法获救。”
“和信,你一向鬼主意多,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和信微妙的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个技术员,负责研制新仪器,这种破局的事情不应该是你这个特异组组长的活吗?”
“其实有一个方法。”沈司突然开口。
和信和宁阳泽声音一顿,他们对视一眼,接着看向沈司,异口同声,“什么方法?”
“我刚才在办公室里找夏乐语的资料时扫到了杨益的资料文件,也就是他回来时在特异组汇报的档案。”
和信拍了一下桌子,“在限定时间里死亡后可以复活的能力?!”
“对,如果是他的话,就没问题。”沈司声音有点轻,“夏乐语可以把最开始的钟表砸出一点白痕来,那就说明在那个时间点钟表是可以被破坏的,只要杨益死亡,因为能力再次复活的他就可以留在那个时间点。”
“并砸掉那块表。”
“是个可行的提议。”宁阳泽站起来,他快速冲出监控室,“我去找杨益!你们不要乱跑!”
监控室的大门缓缓关上,沈司坐在椅子上看着桌面,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同样看不到任何拘束和不耐,和信掏出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填上几句话,最后才看了沈司一眼。
“看上去你也并没有做到绝对理性,既然你一开始就看到了杨益的资料,那就说明你在之前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但是沈司并没有在孙芷面前说,而是等到孙芷离开后才和他们两个提。
“看着一个人崩溃并没有那么有趣。”沈司声音平静,“我只想让她知道真相,那些多余的东西就不要灌输给她比较好。”
“看上去话少,却是一个很会说话的家伙。”和信无奈的合上本子。
即使沈司提出了方法他们依旧面对着一个难题,那就是孙芷。
在目前的排序中,孙芷为1杨益为2,就算是沈司的提议有效,孙芷也会成为消失中的一个。
其余人会得救,只有自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个消息对一个渴望活着的女孩子来说未免实在是太残酷了,他们无法救她。因为他们根本左右不了这些数字的排序,甚至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
又有谁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死亡而其余人得救的现实呢?
……没有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解的游戏场。”沈司小声呢喃着这句话,“但是,在寻找解决方法的途中,也会有很多人离去,成为难以忘却的遗憾。”
“没有无解的游戏场?”
“是夏乐语说的。”沈司靠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墙角,但眸光涣散,似乎只是在发呆。
夏乐语,在他们记忆里消失的特异组副组长吗?
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单靠这句话,那个人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啊。
……
宁阳泽在找到杨益和孙芷后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沈司之前没有明说,因为沈司很清楚这个真相只是给孙芷增加心理压力而已,她本身已经被死亡的绝望近乎压垮,如果一旦听到自己距离获救只有这么一点的距离,说不定会迅速崩溃。
无声无息的消失、死去,存在过的痕迹一扫而空,连当事人都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宁阳泽把自己代入进去想想都不寒而栗,更何况是正面对着这个现实的孙芷。
有些沉重的深呼吸一口,宁阳泽走出来,他从身后拍拍杨益的肩膀。
“杨益,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会没事……”杨益无奈的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下去,此时的孙芷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她攥着一把锤子不断的试图敲碎上面的表,就算是把自己的手震到颤抖也不放弃。
在孙芷看来,自己唯一的活路就在这块表上。
“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宁阳泽看着一边哭一边砸表的孙芷。
“可是她这样我不放心。”杨益担忧的看着孙芷,“我当然知道死亡有多可怕,在一次次被杀死又重新站起来后,我都会为自己还活着喜极而泣,我理解沈司告诉我们真相的意义,但也理解孙芷的恐惧。”
宁阳泽微微皱眉,“我知道,所以,你能过来一下吗?”
“有什么事在这里不能说?”杨益奇怪的看着宁阳泽,他看了一眼孙芷,女孩还在继续砸表,看上去并不打算放弃,他跟着宁阳泽走到拐角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可以尝试出游戏场的方法。”
“什么?那应该去告诉孙芷啊,这是好事!”
“别走!”宁阳泽抓住杨益的袖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在宁阳泽踌躇的语气里杨益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有了办法不能告诉孙芷?为什么宁阳泽非要避开孙芷把方法告诉他?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即使他们找到了应对之策,也没办法救下孙芷。
“你的能力是极限死亡,可以在死后复活,还记得我们看过的那段录像吗?当你复活后去砸碎那块表,这是最有概率破局的方法,也是仅仅只有一次的办法。”宁阳泽抓着杨益的袖子,“我们大家的性命,就拜托给你了。”
杨益退后两步,他把自己的袖子从宁阳泽手里抽出来,“也就是说,必须等到我死才可以?”
“我的复活能力一天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说,我必须把握好那个时机,一定要等到我消失的时候才能死。”杨益茫然的小声呢喃着,“可是我的数字是2,轮到我死亡还差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孙芷她……”
孙芷将会和前面四个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掉。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她。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怪物留在我们的过去,只有整点才会出来杀人,我们根本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只有你可以死亡后再复活,能暂时留在过去活动。”宁阳泽摇摇头,“没有其他办法了。”
杨益走出拐角,他看着还在拼命砸表盘的孙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任何话语都没有意义,此时的他深切的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走廊中,锤子被甩出去,孙芷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跪坐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汗水和泪水,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真的好怕死,怕到几乎要不敢闭眼。”孙芷小声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杨益听,“一想到我会死,而且还会被所有人遗忘就会有一种恐惧感,你们甚至连我在这里发疯的样子都会忘掉,真可怕……”
杨益没有说话,在这种时候,安慰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抱歉,首领,之后不能再感应游戏场的位置了,和特异组的合作也会吹掉吧,明明你那么期待组织里的大家能够获得工作。”
“不要说这些了,现在……”
“我放弃了。”孙芷从地上站起来,她转过头来面对着杨益,“帮我和沈司道声歉,一开始怀疑他撒谎,刚才还对他非常不客气的吼叫,啊,对了,首领你应该也不会记得了,我可真是一个笨蛋。”
“你不是。”
孙芷笑了一下,只不过这个笑比哭还难看,身后的钟表发出咯吱一声,整点的提示音仿佛是地狱的召魂曲。
“1号消失!”
杨益冲上前去,就在他抓到孙芷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三秒钟,孙芷消失在空气中,杨益茫然的站在原地,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1号消失!”
“表怎么掉到地上了?”杨益捡起地上的表盘,他上下打量着那块表,“对了,整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到整点就会有一个人消失,这次消失的人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杨益不断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最后他无奈的摇摇头。
“不记得了。”
“到底是谁?”
……
“死亡审判?”中年人重复着游戏场的名字,“那这个游戏场有没有破解的方法?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确实只能干等着,我们连游戏场的位置都定位不到。”乌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世界上没有无解的游戏场,即使是这个游戏场,但是要发现这个破解方法很难很难。”
中年人看着乌秋,“继续说。”
“这个游戏场没有固定的规则,或者说规则被隐藏起来了,身在游戏场的人甚至可能完全发现不了,但是一旦发现游戏场的规则,那就好办了。”
乌秋拉过一块白板在上面写写画画,“就像是游戏一样,每个游戏都有自己的规律,比如一个抽奖箱里只有三等奖,那么我们抽到的也全部都是三等奖,如果其中一个人不小心抽到了一等奖,这个一等奖是完全处在规律之外的东西,那么,这个规律就不再成立了。”
“也就是说,在发现游戏规则后破坏掉这个规则就能从里面出来?”中年人总结。
“没错!”乌秋敲着白板,“这是唯一的破局方法。”
简念站在旁边,片刻后他微微抬起头来,下一瞬间,墙上的钟表发出整点的提示音,一具尸体从天花板上落下,和刚开始一模一样。
“这个游戏场的规则是每到整点都会有一个人死去。”
“还有第二个规则,那就是这块表。”乌秋指着墙上那块表,“这才是重中之重。”
中年人站在旁边,片刻后他才叹口气,“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吗?”
“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乌秋扶住门框,“只要在整点必须死人的时候让那个人活下去,接着打碎这块表,那么这个游戏场就能破掉了,虽然说的很简单,但怎么想都很难啊,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组长,你可千万别死啊,检测组里那么多文件你还没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