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说完, 考官也已经转过了身,面向着对他发起了挑战的年轻Alpha,依然是那个平静从容得甚至有些冷漠的姿势, 外骨骼盔甲覆盖全身, 所以并不能看出盔甲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但橘发青年的呼吸却明显逐渐急促, 他的眼底闪着一种面对劲敌时兴奋的光芒,蓬勃得像一团烈焰。
“场上那人是谁?”维默尔上将皱眉,“行事作风太出挑, 这种人可不好带。”
弗雷施:“奥科·艾萨克。”
维默尔一听这个名字,表情显得更加阴沉了, 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见过他长相的人不多,但这个名字却相当知名, 甚至非军政界的星网群众都略有耳闻。
“是那个艾萨克家的刺头?”斐迪茨上将眯起眼睛,“蔚蓝军校建校以来第一个主动辍学的倔驴?”
蔚蓝军事学院,那可是联邦将军的摇篮。
校长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嗯, 是他。”
斐迪茨上将:“还真是,当时艾萨克中将有意把他介绍给我家露西亚,不过这小子出状况跑了, 艾萨克中将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场地上,双方难得没有速战速决, 众人八卦一圈看回去, 奥科还在对黑甲教官郑重行礼。
随即,他从腰上摘下一个长方形金属物体,双手握住,旋转, 机械卡扣咔哒一下松开, 一把近战用的窄刃刀弹了出来, 高频电流在刀刃上闪烁了一下。
“还挺有风度。”斐迪茨上将饶有兴趣地点评。
“喂,你不拿武器吗?”奥科向对面的人高声喊道。
黑甲的考官微微上前了半步,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奥科裂开嘴笑,“打我不需要认真?”
考官的手微微抬高了一点,似乎在表达:你得拿出能让我认真的本事。
下一刻,年轻人像一颗炮弹似的飞速冲了出去,速度极快,腿甲上的加速推进器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灼痕。
与第一个上场的几乎是一样的场景,所有人屏息凝神,觉得下一刻就又要看到人形贴饼摔在光子屏障上了。
眨眼间,两人擦身而过,那猛冲上去的青年竟然是虚晃一枪,飞快地翻身腾跃,而黑衣考官似乎早已预判到了他的计划,并没有如对待第一个校官那样出手进攻,奥科这一招没能让对手露出半点破绽,不过好在他自己也并未有纰漏。
“这小孩,有狂的资本啊。”斐迪茨上将低声评价,“他为什么走,你们当时有劝退的意思被他知道了?”
校长:“他是自己走的,蔚蓝想都没有想过开除他。”
斐迪茨惊奇:“理由?”
校长:“好像是什么意见不合,和人打起来了,连教官都给打了,然后就自行申请退学,跑到联邦防卫部队当大头兵去了,一年以后因为表现突出,进入行星军团第四军团 ,但似乎因为总违纪,到现在只是个中校,驱逐舰的副舰长。”
斐迪茨挑眉:“年轻气盛,但从刚才的礼仪来看,不像是会随便动手打教官的人。有机会问问是什么事儿那么重要。”
嘭——呯——
场地里传来沉闷的声响,还剩下的区区几位参选人一退再退,避免被激烈战斗的两人波及,奥科手里的长刀时而带电,时而收起,逼得对手不得不警惕提防,外骨骼盔甲有一定程度的保护,可徒手去抓高频电流刀还是会吃不消。
不过考官下手依旧如刚才一般狠戾,招招直逼要害,但奥科和刚刚那些竞争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人打架可以不要命。
所以考官袭向他咽喉的手在半路转了个弯,挡住奥科的顶膝,再是对方蛮不讲理硬往胸前撞的肩膀。
场中已经响起了掌声,这是考官第一次被竞选者逼得后退,尽管很多人也看得出,奥科其实没占到便宜。
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让致命要害不容易被抓住,因此考官的攻击只能时不时落在奥科非致命要害的地方,奥科一声不吭,依然穷追猛打,在气势上看似似乎完全压制。
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击打声传来,奥科只向前,向前,还是向前,然后他低吼一声,蓄力已满,手中的长刀在下一瞬间爆起蓝白色的电流,嗡鸣声在人潮的嘈杂里却清晰无比。
嘭——
一片电弧在场中爆裂,其余人退得都贴到光子屏障上去了,心急的观众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了,而高台上,雷恩也收敛了那有些随性的笑容,凝眸注视着电弧的中心。
光晕散去,接二连三的赞叹传来,他们两人已经到了屏障边缘,考官已经无法继续后退闪避。
——于是一柄黑色的剑架住了那把电刀。
“他终于拿出武器了!”
同样的惊叫在不同地方响起,掌声中,考官的左臂上弹出了一柄与战甲同色的刀,约有三指宽,整个都是哑光的纯黑,强烈的电流也没有带来一丝反光,而且能把高频电流刀架住,显然材质也非比寻常。
奥科的嘴角已经肿了一片,但他似乎心情非常畅快,可惜在他的笑容扩大之前,考官左臂猛地一抬,将他掀翻开去。奥科连退几步重新调整节奏,就见对面的人右臂一甩,同样一把长刀弹出,乌沉肃穆,然后他双臂齐震,两柄长刀从他的臂甲上脱离,落入掌中。
他调整得竟比奥科还快,明明方才被逼到场地边缘,马上要撞上光子屏障了,却能瞬间拔刀反扑,黑影翩然跃起,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借着外骨骼的助推跃起数米,双刀并拢仿佛合为一把重剑,轰然砸向奥科。
奥科心中腾起一阵阵激动与惊骇,拔出这两柄刀之后,考官仿佛也撕裂了方才优雅平静的面具,他不再静待时机、追求快速击中要害,而是大开大合,两把刀上下翩飞,暗沉的刀刃没有反光,所以这般凌厉的攻击当头罩下,肉眼几乎很难看清哪个是真刀,哪个是空气里的残影。
考官的刀极快,这自然也不是单纯的冷兵器,刀本身其实都没有刃,它的攻击力来自边缘的光能,与周围的光子屏障是同一种能源,论近身杀伤力不如高频电刀,但胜在可攻可守,光子能量必要时可以弹出作为护盾,和奥科的电流一样,由持刀者自行控制收放。
场地前几排的观众下意识向后靠,因为光能刀是可以劈开光子屏障的,就看哪方能量大。
这两个人谁都没有防守,似乎铁了心比比谁更不要命。
剧烈的冲击声不绝于耳,能量的激烈对撞让两人同时后退,考官双手一合,两把刀的刀柄连在了一处,形成了一把长柄武器,他用这把武器点在地面以稳定重心,地面上留下一块碎裂的痕迹。
他微微低头,抬起空着的右手,在腰侧抚了一把,在一片惊呼中,点点猩红从他的指尖落到地上。
现场响起低呼,而星网上的纯观众立刻啊啊叫着心疼,有直播间的马赛克也能看出考官受了伤。
他对面的奥科几个翻腾后半跪于地,然后就着半跪的姿势向后滑出了好几米,才堪堪停住。
下一刻他站起身,再次举刀。
“他要赢?!”
一片惊呼。
高台上观礼的高级将领们各个面色严肃,一是惊讶雷恩手下的亲兵里居然还有这样实力的人,很多雷恩曾经的部下,都以轮换制度为由分到了各个军团,但这个人又是藏在哪了,现在才出现?
再然后,他们也诧异于这个名声不太好的辍学生居然能和对方打到这种程度!
与看不太清形式的军校生们相比,斐迪茨上将先是目露赞叹,随即立刻抓起麦克风,说:“别憋着,吐出来!”
随着她的话,奥科噗地一下又跪到了地上,一口血喷了满地。
全场又是压抑的低呼,而星网的评论则直白许多。
“卧槽内伤,这么标准的华夏古装片情节?”
“楼上别玩梗了,这是内伤,内脏受伤!”
“他好像S级吧?S级自我愈合能力挺强的,应该……没事吧?”
考官的刀尖缓缓抬起,虚虚点在脚前的地面上,没有追击,而是在等奥科缓过来。
斐迪茨上将说:“可以了,奥科·艾萨拉中校,你们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五分钟了,你已经合格了,立刻下场接受治疗!”
但青年置若罔闻,径自深吸一口气,吐干净嗓子里的血块,重新提着刀站起身。
全场霎时掌声雷动。
斐迪茨上将重重地叹气,转头去看雷恩,高台上的元帅似乎还是往常的闲散姿态,但斐迪茨上将敏锐地注意到,元帅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
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奥科又一次向对手出击,即使明知不敌,即使精疲力竭,他也不肯放下刀,他的攻击还和最开始时一样炽烈疯狂。
于是考官也动了,黑色双刀异常灵活地交错,时而双刀飞舞,时而被他双手交握合成一柄长枪,攻击如狂风骤雨般交错落在奥科头上,奥科勉力举刀迎击,于是翩飞的双刀纵横,密集地落下。
情形似乎在此刻发生了复刻,只是方向换了——黑衣考官凌厉迅猛的攻势将奥科压向场地边缘,年轻人脸色苍白,眼底满是不甘,却只剩下勉强的招架之力。
他感觉得到,考官见了血,反而下手更加凶狠了。
终于,电刀被挑飞,奥科整个人也被踹飞,重重落地,然后考官的身影紧随其后,一跃到近前,双手握长刀,刀尖猛然刺下!
奥科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在一片抽冷气的声音里,刀尖贴着奥科的脖子,准确地点在了地上。
咚,刀甚至没入了地面。
“六分零三秒。”场边负责计时的人说。
奥科吐出一口气,摊平,把自己瘫成了场地里的一张地毯。
医务组快速入场,拿出修复仪器对奥科紧急处理,防止内脏破损过重,而那位考官慢慢把刀抽回,提在手中,一个军医拿着止血喷雾想要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奥科转了转头,他离得很近,所以他听到了考官对军医说的话。
“谢谢,但我的考核还没有结束,外骨骼内置的止血功能足够了,不必担心。”
于是地毯眨眨眼,抽了口气。
——这位下手极狠的考官,竟然有这样清越温和的声音?
他张嘴:“那个,我——”
“地上那个残了的,赶紧弄走。”高台上,雷恩再次对医务组的效率提出了不满。
于是奥科眼巴巴地看着考官,遗憾地叹气:“唉,我输啦。你好强。”
考官似乎回头看了看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电刀,递给了旁边的军医。
然后他重新转向场地,单手提着那柄合起来的长刀,步伐缓慢优雅。
场地边计时员提示还有三十秒,剩下的几名选手才堪堪回过神,感觉外骨骼里装满了自己出的汗。
血腥气扑面而来,Alpha们心跳急速飙升,甚至无法克制地释放信息素——这是一种面对致命天敌时的本能生理反应。
有激动,有向往,也有一丝本能的紧张与惧怕。
考官好像不准备等他们自行上前了,黑色的刀尖抬起,点向离他最近的人。
那人也不多说,直接大吼着猛扑上前,在一分钟后被医务组抬走。
刀尖指向了顺序排位的第二个人。
考官受了伤,似乎动作没有最开始那么快了,但是那满身血染的煞气更加浓厚,心理上的压力才是这些感官过于敏锐的Alpha露出破绽的主因。
“我肯定打不过。”第二个人笑道,“我有自知之明。”
尽管这样说着,他同样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没有人再选择梅拉那样的拖延战术,面对已经十几场战罢,并且受伤的对手,再拿出拖延战术实在不好意思。
即使不敌,但绝不退缩,这不仅是蔚蓝的校风,更是联邦军队所提倡的品格,尽管他两分钟后也是被抬下去的,但全场依然报以热烈掌声。
最后两个人。
考官微微抬起了刀。
下一秒,场地里很安静,安静得有点死寂。
有人的眼角余光慢慢往维默尔上将坐的地方飘,而维默尔上将手背青筋暴起,咔嚓一下掰断了座椅扶手。
星网观众不怎么认得这些所谓的年轻精英,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哎呦,那个金毛的,他刚才是不是偷着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