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受冷挨冻是为了让某人心疼。
姓裴的某人听了言珩这话,看他的眼神略带无语,顿了几秒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幼稚。”
被小自己七岁的男朋友吐槽行为幼稚,言总没半点不好意思,笑得像个计谋得逞的狐狸,就这样应承下了这句评语。
坐上车后,裴霁随意往车窗外瞥了一眼,抿了抿唇角,面无表情抬手升上了车窗玻璃。
把所有探究好奇的目光都隔绝在车窗外。
言珩把方向盘轻轻巧巧一拨,注意到裴霁这动作,偏头看了一眼车外那些探头探脑的人,笑着打趣:“小朋友人气不错啊。”
裴霁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
“比不上你。”
出校门时,周围人看言珩眼神里的那些惊艳、倾慕、以及想搭讪的蠢蠢欲动的模样,裴霁都看在眼里。
裴霁每天板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饿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好接近,是长在高山的罂粟,只可远观。
而言珩不同,他脸上惯常带着浅笑,周身气度一副养尊处优贵公子的模样,一看就是面对别人告白时,拒绝的话语都很温柔的绅士。
两者一比较,自然是言珩更受欢迎。
言珩从裴霁这几个字中咂摸出一丝酸味,偏头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小院长,我可以当你现在是吃醋了吗?”
裴霁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言珩就当他是默认了,心情大好。
言珩觉得裴霁有时别扭得可爱。
把裴霁送到兼职的咖啡馆门口,言珩看着他进去。
然而等裴霁换好工作服出来时,却见本该离开的某人,正悠闲地坐在店里靠服务台的位置看杂志,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咖啡馆的工作服是白上衣黑裤子,外加一条半身黑色围裙。
言珩没想到裴霁穿着围裙都这么好看,见人出来后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偷拍’。
路过言珩座位时,裴霁脚步稍顿,对他道:
“去吃饭。”
裴霁十二点就要开始工作,已经来不及吃午饭,只有等流量高峰期过后抽时间应付两口,不能和言珩一起吃。
言珩托着腮帮子仰头瞧他,慢条斯理开口:
“不急。”
言珩说自己早餐吃得晚,现在还不饿,让裴霁去忙,不用理会自己。
前面领班正叫他名字,裴霁只能放言珩在这儿不管,自己去操作台。
裴霁之前在别的咖啡馆兼职过,不用培训就可以直接上手,在旁边听领班介绍一遍他要做的工作后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霁长得好,咖啡馆老板让他负责点单收银,当他们店里的门面。
领班守着裴霁一会儿,确认他操作熟练无误、手脚也麻利后,才放心离开去忙别的。
咖啡馆老板过来瞅了一眼,然后满意地给戴今歌发消息,说她推荐的人果然靠谱,帮了人手不足的她大忙。
咖啡馆还卖套餐,中午生意好,裴霁站在收银点单机前后就忙开了,也顾不上言珩。
连跟言珩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接待完几波顾客后,裴霁偏头朝言珩坐的方向看去,言珩恰巧也正看他。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裴霁才知道这人还在,还没去吃午餐。
眉头不易察觉一拧,裴霁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读懂了裴霁眼神的言珩揣着明白装糊涂,扬扬手里的手机,示意裴霁看消息。
工作时间哪里能看手机,裴霁手机都放在员工休息室。
言珩大有等裴霁下班的架势,裴霁暗示几次不成,只得由着他去。
店里提供的员工餐在后厨,店里员工轮流去吃饭。
忙到一点多顾客少了一些,裴霁终于能喘一口气,有个齐刘海圆脸的女生过来,让他去吃饭,她替他。
裴霁对女生略一点头,刚想走就听‘叩叩’两声。
裴霁闻声看去,就见言珩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言珩温声对裴霁道:
“忙完了吗?过来吃饭。”
裴霁这才注意到,刚才言珩坐的地方多了一个人,是拎着餐盒的秘书小姐。
言珩觉得裴霁太瘦了,需要好好补补,自然舍不得让他吃没什么营养的员工餐。
秘书小姐按照言总指示,从酒店打包好饭菜赶过来时,看见裴霁内心也是很震惊,后知后觉
妈耶,言总的恋爱对象原来是小裴院长?!
内心世界观骤然崩塌的秘书小姐,凭借良好的职业素养才堪堪绷住脸上的表情,维持表面平静。
甚至在裴霁看向自己时,淡定而不失礼貌地对他微笑。
裴霁过去和言珩吃饭,店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目光止不住在他两人身上流连,暗暗猜测两人是什么关系。
眼尖的扫见裴霁他们的餐盒上的酒店名字和标识,心里咂舌
两人这一餐,快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
裴霁是哪家小少爷出来体验生活、来感受人间疾苦了?
留对裴霁满满好奇的外人不提,言珩看着裴霁,忍不住开口:“你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裴霁今天吃完格外快,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吃的模样,言珩担心会消化不良,肠胃该不舒服了。
裴霁:“吃饭时间最多二十分钟。”
服务业吃饭都是争分夺秒,经常错过饭点。
裴霁一个临时兼职,留给他吃饭的时间并不多。
听了裴霁的话,言珩心疼他如此辛苦,站了一个多小时忙得连口水都没喝,吃饭时间还如此紧凑。
言珩有心想让他别做了,家里也不缺这三瓜两枣,但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了解小院长以前的经历后,就算再有钱,言珩也说不出让裴霁别这么拼,他心疼,自己可以养他的话。
因为裴霁也不缺钱。
裴修每个月都会给裴霁打一笔零花钱,再加上舒盼裴承博他们给的,这些年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可以称得上巨款。
裴霁早就不用拼命兼职赚自己的生活费学费和养裴茜了。
然而裴霁从来没有放弃用自己的方式赚钱,摆地摊、卖花、卖菜、做家教……
裴修舒盼他们理解裴霁,虽然心疼,但都没反对。
心理医生曾经给裴修他们分析过裴霁疯狂打工、像掉钱眼里的行为:裴霁小时候穷怕了,又被抛弃了好多次,吃了太多苦,在他心里钱太重要了。
假如裴霁和裴茜两兄妹有点钱,也不至于两人分一个馒头过一整夜。
医生说裴霁赚的不是钱,而是以此获得一份安心。
要改变裴霁,只能等他从童年的阴影中走来……
因此,言珩没法轻飘飘的说出让裴霁别做这些工作的话。
只能尽自己所能,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言珩陪裴霁吃完午饭就去公司了,走前还嘱咐裴霁待会儿记得看手机。
言珩之前也让裴霁看手机,却不肯直说他发了些什么。
等兼职结束,裴霁拿出手机一看,就见言珩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全部都是他刚才工作时的照片。
最后两张,是两个女生点单的照片。
言珩:【就保持这个距离,别人问你要电话联系方式不能给,我会吃醋的。】裴霁恍然想起,照片上两个女生,是开玩笑似的对他说了一句
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但是想加小哥哥你的微信。
当时裴霁就一脸疏离的拒绝了,这种事遇到得太多了,他也没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言珩竟然听见了。
裴霁回了对方一个省略号。
……
言珩身为言氏集团的总裁,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来陪裴霁,但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开车过来接他下课,和他一起吃饭。
运气好还能一起回江城苑。
一周内第四次收到小少爷的消息,告知自己不用去学校接他的彭高峻,看着消息惆怅又严肃地想:我是不是离失业不远了?
在咖啡馆上了几天班后,领班一脸为难找到裴霁,问他愿不愿意调一下班,从中午调到下午五点至七点。
有一位员工休婚假了。
怕裴霁不同意,领班道:
“最多一周时间,婚假没几天,莉莉回来你就换回午班。”
裴霁总共兼职也不过一个月时间,等老板招到人,培训好可以上岗后,他就功成身退。
领班说的那个时间段裴霁也没安排,便淡淡开口:“我都行。”
没想到裴霁答应得如此爽快,领班大喜过望: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领班本以为裴霁不会同意,听他同意了一高兴,就想像抱别人那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他往前走了一步,手臂刚抬起,察觉到他意图的裴霁就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领班动作一顿,随后反应过来裴霁讨厌肢体接触,便讪笑着收回手:“呃……那啥,那明天开始,裴霁你就下午再来。”
晚上的客流量比中午少一些,但是裴霁多了一项打扫卫生、扔垃圾的工作,都是一些轻松任务,倒也不累。
又是一天兼职结束,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裴霁也加了个班,等打扫完后厨去后面扔垃圾时,已经快八点,天都黑透了。
这附近餐饮店多,垃圾桶都统一放在后面这条巷子里,明天一早环卫车会来运走。
光线略暗的巷子里各种味道交织,气味相当感人,很多人就算绕远路也不愿意从这儿经过。
其他店员来扔垃圾时免不了皱眉捂口鼻,裴霁却跟失去嗅觉,仿佛闻不到这刺鼻的味似的,次次面不改色。
裴霁今天像往常一样,拎着一大袋厨余垃圾推开通往后巷的门。
离后门十米左右有一个黑影,那里站着一个男人,对方面容在光线不明朗的巷子中看不真切。
裴霁余光随意扫了一眼,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向前,然后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强阴影处的男人,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听这咳嗽声,对方应该是个老烟枪,声音嘶哑空洞。
只是一声咳嗽,裴霁却是浑身一僵,手里拎着的垃圾‘啪’的一下掉了,两只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没能挪动半分。
旁边的男人裴霁这反应,像是觉得有趣我,‘呵呵’地笑了两声,只是这笑声不怀好意:“看来裴小少爷还记得我,不容易啊。”
男人说话的同时往前走,走出了阴影处,整个人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下:“这些年你倒是过得不错,让人羡慕。”
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裴霁脑子‘嘭’一下炸开,有一根被他刻意忽略多年的神经瞬间绷直。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裴霁麻木转身,看向阴阳怪气的男人。
路灯下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脊背佝偻,目测就一米六几。
男人爬满皱纹和斑点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
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裴霁那向来没什么波澜、古井无波的眼神一变,暗潮涌动。
裴霁脸色苍白,颜色浅淡的嘴唇,也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绷成了一条线。
半晌,裴霁才从牙缝里面冷冷吐出一个名字:
“林信瑞。”
被叫做林信瑞的男人,正是之前在商场苗荣他们遇到的那个保洁。
林信瑞用他那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裴霁,意味不明的嘿嘿笑了两声:“你倒是让我好找。”
裴霁第一次觉得这巷子里面的味道这么难闻,这巷子加眼前的林信瑞,恶心得几欲让他作呕。
裴霁深吸一口气,指甲深陷进肉里都没察觉到疼,声音寒到了极点:“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林信瑞双手交握着互相摩擦,笑了两声:“这繁华的南枫市,只能你来,不能我来?”
说完后不能裴霁开口,林信瑞话锋一转,看裴霁的眼神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嘶哑地拖长了音调:“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在监狱里关一辈子?”
裴霁抬手按住开始自己翻腾的胃,冷声道:
“没关一辈子,还真是遗憾。”
像是被裴霁的话逗笑了,林信瑞‘哈哈’笑了两声,再看他的眼神充满谴责和幽怨:“再怎么说,我也当了你十几天父亲,你吃我的住我的,裴小少爷别这么绝情吧?”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我们这关系,我也不要求你给我当儿子了,但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被咒的林信瑞也不生气,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条伤疤:“听说你亲生父母钱不少,我被你害得这么惨,只要你拿点钱孝敬孝敬我,我也大度不跟你计较了。”
林信瑞的话,让裴霁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你现在去死,我可以放烟花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