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万到账时间比想象中快了不少,不到一天时间。

这也足以说明岑春城对贺辞东的忌惮。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贺辞东不爱他岑景,但只要这个婚姻关系存在,总有那么些人做事前还是需要掂量掂量的。

这大概也是现在对岑景来说唯一的用处。

至于那些背地里的闲话和谣言,基本无关痛痒。

摆脱存款不足两万的窘境,岑景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好具体要做什么,以现在的经济来看两百万也不算多,至少远没有达到让岑景产生安全感的程度。

而在差不多的时间,“时渡”的公司大楼也有人接到消息。

贺辞东盖上手上的钢笔,抬眸问:“你刚刚说什么?”

秘书一脸便秘的表情。

“那个……您先生把岑家大少爷给打了。并且当着很多二代圈里的人放话说,让他来找您拿医药费。”

作为老板的贴身秘书,本来这种家事轮不着她一个秘书管。

但“时渡”不同,这家由贺辞东一手创建,从投资起家到现在涉猎互联网、科技、文娱等多个行业的企业影响力已经非常大了。

往往个人形象就代表着企业形象。

岑景在“时渡”待过两年,人缘不行,也一直没有真正进到贺辞东的身边做事,反而因为性格原因得罪了不少人。

公司里的人多少听过关于两人结婚原因的小道消息。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两个人的命运算是牵扯在一起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放任不管也不是什么办法。

贺辞东皱了皱眉,问:“现在什么情况?”

“岑家大少爷去了医院,说是手腕骨粉碎性骨折。岑家其他人没听见有什么动静,估计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贺辞东嗯了声,继续问:“岑景呢?”

“这……”秘书为难,“不清楚。”

贺辞东的眉宇间皱得更深。

秘书内心顿时就有些忐忑,老板厌恶岑景似乎是公认的事实,而且贺辞东一向是个讨厌别人打着自己旗号在外边惹事的人。

这岑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结了个婚就肆无忌惮起来。

秘书:“需要帮您联系他吗?”

贺辞东停顿两秒,“不用。”

秘书应了声好,心想岑景这回算是完了。

秘书:“那我这边需不要以岑先生的名义定个花篮之类的送到医院?”

秘书想得很周到,反正人是岑景打的,但因为他现在身份特殊,他们这边能帮着做点表面功夫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私下里,老板究竟想怎么处理就不是她一个秘书能做的事了。

贺辞东眼前闪过岑家那一大家子人。

语气里染了凉薄:“打了就打了,用不着。”

他发现这两天岑景这个名字的存在感突然变得明显起来。以前那两年也有这么个人一直在旁边晃,甚至出现过给他下药这种荒唐事。

但真要想起来,除了愤怒和厌恶,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其实不深。

反而是现在,听见他把人打了个骨折,他竟然觉得是意料中的事情。

秘书迟疑:“……您的意思是,不管?”

“嗯。”

秘书懵了,心想这怎么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时渡”虽然和岑家的公司有不少利益冲突,但现如今他们这边已经处在上风的有利位置。她原本以为老板的不悦更多的是冲着岑景个人,现在一看,好像更多的是针对岑家,反而显得有些偏袒岑景。

秘书转头又一想,也不对。

那岑家大少是什么人?

岑景惹了他能有好下场?这次岑景把人打了,后面会有无尽的麻烦等着他。

老板这边不管,那就是隔岸观火。

就岑景那身份和个性,不死也要半残。

秘书一个激灵,默默在心里给岑景点了两根蜡。

岑景不知道自己在贺辞东秘书的心里已经成了岑家和她老板的弃子,并且被稍微同情了一把。

此时的他正在往城西的方向去。

因为之前听刘冲说过原身亲妈李美兰当初留下了一处房子,他决定过去看看。

环境太差就处理了变现,还行的话就简单收拾收拾,算是有个退路也行。

毕竟他不能确定,万一贺辞东哪天心血来潮,来个经典的渣男语录“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他可能还真得露宿街头。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危机感要时时存在,永远不要让自己落入那样不堪的境地。

岑景找刘冲拿了钥匙。

到达城西片区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左右。

临近目的地的时候,触目到处都是大片低矮的房屋,道路上堆满了垃圾和污水,让人很难相信東城这么经济发达的城市居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司机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百米左右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和岑景说:“小伙子,你要去的那个小区就沿着这个天桥往前走两百米,然后左转,路过一个废弃的小学就到了。”

岑景:“不能开过去?”

司机不大好意思,说:“抱歉了啊,前边施工呢,说是政府要拆迁建商场。何况你看我老婆刚刚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回家吃饭,要开过去就得绕路,所以就麻烦你自己下车走一段了。”

岑景也没有为难人的习惯,点头:“行。”

他付了钱下车,站在路边看了看周围。

这边路灯都隔挺远,晚上也没什么人。

岑景绕过脚下一根发黑的香蕉皮站在有些昏黄的路灯下,有些后悔选择今天过来。

正考虑要不要换个时间的时候,前边天桥底下传来一阵呜呜的闷哼声。

岑景迟疑了一瞬,往后退了一步看清声音来源的地方。

貌似是在打架。

说打架也不对,应该说是有人在单方面被围殴。

这种犄角旮旯里是恶行最好的保护色,岑景作为一个律师也算是看尽不少人性冷暖,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是真的硬,就好比他遇上这种事从来没想过上前帮忙。

他不是圣父,不觉得见义勇为被人捅死在桥底下这种新闻有什么价值。

他站在那儿,手机拨号的键盘刚刚按完110这三个数字的时候,桥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显得有些凄厉的大喊,“岑景!”

岑景的手指僵在半途,意外地看着那边。

他这个位置很容易让人看清他,但是他除了桥底下的几个人影完全看不见人脸,不过声音还真有点耳熟。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没骗你们,真是我认识的人。”

“不信你们问他!”

群殴也结束了。

岑景看这架势收起手机,抬脚往那边走过去。

躺在阴影里的人有一头扎眼的黄发,身上的T恤还是名牌货,此时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脸和露在外面的胳膊看起来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站在一边的几个男生看起来全都二十出头,见着岑景过来,一脸凶相地指着地上的人问他:“你认识?”

岑景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不认识。”

一群人:“……”

岑景:“不过我是个律师,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围殴他人,都是需要付法律责任的。”他看着面面相觑的几个人,“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小流氓,今天这事儿我当没看见,你们走吧。”

领头的男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岑景。

估计是岑景的表情太镇定,反而让他们心虚起来。

最后指着地上的人说:“钟子良,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几个人前前后后很快在天桥底下消失。

岑景按了按额头,看着地上的人都要被逗笑了。

短短时间内,横穿大半个城市在这么个破地方遇见骂自己的人被人打,也不知道是钟子良嘴臭遭天谴,还是他运气太糟糕。

岑景踹了踹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死了?刚刚喊我声音不挺大的。”

“没死。”声音也要死不活的。

“没有就滚起来。”

如果这人不是钟叔的儿子,岑景大概率是不想管的。

他叹口气,蹲在地上从他的兜里摸出手机。

钟子良一把抓住他的手,估计是扯到伤口,暗夜里都能看见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他瞪着眼睛说:“你干嘛?手机还我。”

岑景把手机拿高,看着这黄毛。

“报警,给你爸打电话,选一个。”

“我不选!”钟子良完全没了在贺家家里嚣张跋扈的样子,一脸憋屈:“不能报警,我不过就是……”

“别跟我说。”岑景打断他,“我没兴趣知道你的事,也不关心你为什么被人打,重点是,我讨厌麻烦。”

岑景站起来,“不选就自己留在这里过夜。”

岑景走了不到两步,就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抱住了。

某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挂在他腿上喊:“我错了!我为骂你的事情跟你道歉,我不是人!”

“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岑景扯了扯腿,居然也没扯掉。

岑景把人带回原身妈留下的那个房子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楼房,在六楼,没电梯。

这个房子平日里都是二冲在打理,水电燃气都没断,岑景打开灯的时候发现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

两室一厅的小居室,家具虽然看起来都很陈旧,但胜在整洁。

某个二货瘸着腿跟在他后边进了房子。

岑景拿出在路上买的药,扔在茶几上说:“自己涂。”

钟子良拿着袋子复杂地看向岑景。

岑景没管他,到处试了试房子里家电的好坏,听见背后的人说:“岑景,我发现你人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嘛。”

岑景险些把手里的电线给拔下来,回头没好气道:“那我还真是该谢谢你。”

岑景最后到底是没有给钟叔打电话。

钟子良是钟叔的老来子,岑景也看出这小子估计是被人报复了,事情想来也不算大。所以也不忍心让人那么大年纪还操心。

但他自己都不在这儿住,也真不想把这么个人留在这房子里。

所以一个小时后,他拿着钟子良的手机给另外一个人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三声被接起来。

另外一端没人说话。

岑景先开口:“是我,岑景。”

另一端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岑景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

有个温润的声音在说话,比较小,像是刻意压低怕打扰人。

“辞东,你有个陌生电话进来,我看你在忙就帮你接了。”

接着是贺辞东的声音,问了句:“谁的?”

“不知道,没有备注,问了也没听见声音。”

贺辞东:“那就挂了。”

“好。”

岑景自然听出接电话的人是谁,但对方一开始故意装没听见他的声音就显得过于刻意了,而且他很疑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值得人忌惮了?

岑景看着黑屏的手机,丢回去,对上沙发上无辜看着自己的钟子良。

岑景:“贺辞东连你的备注都没打?”

钟子良:“重点是因为你报了自己名字吧。”

岑景深吸两口气,觉得自己对这小子的忍耐到极限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自己给姓贺的或者姓姚的打电话,第二,拿上你的衣服。”岑景指着门外,“出去。”

钟子良的眼神更可怜了。

没下限,“哥,我以后叫你哥成吧,我这个样子真不能被我爸看见。而且我本来就怵东哥,他现在还和……闻予哥在一起,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岑景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

心想好歹我是穿来的。

他要是原身,钟子良这会儿已经原地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