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进了洗手间，再次往脸上泼了四五次水，齐苻明的脑瓜子里还是像塞了一团浆糊。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青年那条漂亮耀眼的鱼尾。太漂亮了，漂亮到有些不太真实。
齐苻明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痛立马从大腿席卷全身，他龇牙咧嘴的嘶嘶了两下。
果然还是真的。
齐苻明猜测过简池和失踪多年的简老爷子是从深渊回来的，但他没想过‘回来’这个词是不适合用在简池身上的，他应该是‘从深渊而来’。想起两人争论的巨龙和深渊人鱼究竟谁更加强悍一点，齐苻明表情一囧，难怪气成这个样子。不过……简老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心脏，才会把一条战斗力强悍能够在深渊称王称霸的深渊人鱼给带出来啊。
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就那样。
深渊人鱼来了这里，直接变深渊咸鱼。
所以，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吗？反正简池对他还算友善的啦。
想到这里，齐苻明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那颗高高悬在半空的心脏也平稳落在了该落的地方。他揉了揉胸口，认真的看了下镜子，调整好姿态往外走去。
一开门，入目正是闻阙敛眸被简池拽着手往自己的尾巴上一放，青年白皙隽秀的侧脸像是落了一片红霞，那细微的喘息声也在顷刻之间被放大。齐苻明又呆滞了两秒，紧接着迅速关上洗手间大门，自己关在了洗手间里。
他坐在马桶盖上，嘴里喃喃着：“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小齐乖乖待在洗手间就行。不然什么时候被暗杀了都不知道，小齐危险！”
门外，陡然听到门锁吧嗒又扣上的声音，闻阙的视线终于从简池的身上挪到了洗手间。但见洗手间大门紧闭，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闻阙再度敛眸看去，简池已经睁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那双眼里带着点需要被夸奖的渴望：“好看吗？你喜欢吗？再给你摸一摸。”
闻阙想起手指拂过鱼尾巴时青年的反应，扯了扯嘴角问：“再给我摸一摸？摸了你不会不舒服吗？”
简池：“……”
闻阙挑眉：“怎么不说话。”
于是简池很认真的反问他：“摸鱼尾巴为什么会不舒服？你刚刚摸我的时候，我看着像不舒服的样子吗？”
闻阙想起他面红耳赤，细密轻喘的模样，眼角微微一跳。
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但……那就更不能让人摸了。
闻阙揉了揉眉心，低声哄着他：“你可以把你的鱼尾巴收起来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闻阙顿了顿，“喜欢，但是我不喜欢别人看到他，所以你可以收起来了。咱们回家再看。”
句子太长，简池花了好一阵时间才听明白。他歪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视线始终都没法在闻阙的脸上聚焦，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耳畔响起男人磁性的声音，简池就能轻易将闻阙的脸描绘出来。他想，小龙人的占有欲还挺强。摸摸自己的尾巴，他再度认真的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看够了吗？”
闻阙：“够了。”
简池：“真的？”
闻阙：“……不够等回家再看。”
简池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尾巴啪嗒啪嗒往地上拍了两下。他铆足劲儿憋着一口气，三分钟后，白金色的鱼尾还如先前一样垂落在地面上。
闻阙：“？”
简池仰头看他，挠了挠下巴，呐呐道：“好像，收不回去了呢。”
闻阙：“…………”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尴尬，闻阙仔细回想了一下，表情逐渐变得冷漠起来。简池一条人鱼都不知道怎么把尾巴收回去，他就更不会知道了。哪怕以前在深渊也只是听说过深渊人鱼的存在，没见过更没人告诉他一条人鱼是怎么把鱼尾巴变成腿的。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啪叽一下一只手按在他的手机上，简池双手撑在他腿上，仰头望着他：“你干什么呀？”
闻阙：“百度都人鱼怎么把鱼尾巴变成腿。”
简池哦了一声，乖乖等他的回答。
闻阙说百度就是真的百度。在搜索栏打下一行字，点击跳转，下一秒页面就已经变成了他想要的回答的页面。只是定睛看去，发现这些回复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奇奇怪怪的味道。
【安爷爷童话里小美人鱼的尾巴变成了双腿是去找的巫婆，要不你也去找一下？】
【这还不简单？社会科技在进步，砍掉尾巴装上义肢。】
【梦里变。】
【楼主多大的人了还能问出这个问题？要不你先去医院看看脑子？】
【楼主，听说你家养了一条人鱼，我已经打电话举报给派出所了，那边的人说到时候会派人过来接去研究院的。】
闻阙：“……”
闻阙不知道该吐槽网友的胡言乱语，还是吐槽网友见识少。
但这些回复里都没什么有用信息就是了。
他抿着唇，低头去看怀里这条美男鱼的时候，美男鱼正巧也望着自己，眼巴巴的，很小声的问：“你百度到了吗？我要怎么把鱼尾巴变回去？”
闻阙面无表情，声音冷硬：“他们说如果你自己也变不回去的话，可以试试把鱼尾巴砍掉然后装条腿上去。”
简池：“！”
有那么一瞬间，浑身的酒意似乎都要被吓醒了。
鱼尾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就好像有一把刀狠狠砍在了自己的尾巴上，那股疼痛已经先被简池给脑补了出来。他忍不住摸了摸鱼尾，慢吞吞慢吞吞地以一种极小心且不引人注目的方式从闻阙的腿上挪了下去。
男人蓦地伸手勾住他的腰，低声问：“跑什么？”
简池心想你竟然还问我跑什么？
你都要砍掉我的尾巴了，我还不能跑？！
他抿着唇不肯定说话，就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男人。后知后觉的闻阙也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感到十分无奈，愈发的心焦力竭。哄也不管用，威胁恐吓也不管用，简池总不可能就带着这条鱼尾巴回去吧？就算只是在这个餐厅里晃悠两下，也足够让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然后报警。
伸手遮住简池的眼睛，掌心下青年鸦羽似的睫毛一颤一颤，轻轻扫过肌肤，也仿佛扫在了闻阙的心脏上。他忍着那点怪异的感觉，再次低声哄他：“你想想是怎么把腿变成鱼尾巴的，再变回去。”
想了想又道，“或者在心里默念，变成腿。”
不知道有没有用，总得什么都尝试一下。
听到这话，简池不再挪动身体，他似乎听出了男人语气之中的无奈，乖乖闭上眼睛认真在心里喊变成腿变成腿。简池本人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闻阙的眼中，只见那条漂亮的鱼尾一寸一寸幻化做了人类修长的腿。仅仅只是一瞬间，一条鱼尾便恢复成了双腿的模样，而鱼鳞覆盖着腿部，很快化作了一条长裤。
闻阙：“？”
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这鳞片竟然还有这样的功能。
沉默和震撼之间，闻阙听到青年的声音很小声地传入耳中，他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音在说话：“我的腿变出来没有？”
闻阙嗯了一声。
简池心中一喜，立刻用手扒下了依旧盖着自己双眼的大手，拉下来往自己的下巴处一放，他眼睛晶亮的望着自己的腿。紧接着又在闻阙的注视下从男人的怀里坐了起来，长腿与对方的长腿相贴，“好像比你的稍微短了一点点哦？”
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他认真比划的模样，闻阙的心脏柔软得很。他垂眸说了句：“你比我稍微矮一点。”
简池：“哦，那我还有机会长高吗？”
没了。
但这完全可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在此刻还是被闻阙给咽了回去，他在简池充满好奇且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有的，只要你每天按时吃饭、运动。千万别一整天躺在床上或者玩游戏，你就能长高。”
简池应下了。
但具体到底有没有放进心里，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一旁，洗手间的大门又被人悄悄打开了一条缝儿。齐苻明原本在马桶盖上坐了好一会儿，后来愈发觉得时间难捱，便索性就悄悄摸到了门口，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他发誓自己真的没有不正当爱好，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洗脸冷静一下，连手机都没有拿。这会儿真的无聊到了极点，就想知道外面那俩人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听着闻阙和简池的对话越来越正经，甚至都谈到了简知川一直让劝的‘别一天到晚待在家里’问题，齐苻明终于悄悄开了条门缝儿。
“你在干什么？”
大门一开，闻阙的目光便率先望了过去，视线恰好与齐苻明的目光一撞，齐苻明嘿嘿笑了一声：“这不是看你们完事儿了没有吗？”
说着便推开门站直了身体，目光划过坐在男人腿上的简池，眼睛还是被眼前这个画面给震了一下。但齐苻明觉得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够大了，自己应该也习惯了。于是他只愣了一秒，便哎呀喊了起来：“简池你的腿变回来了啊？呦，还有新裤子呢？别说，你那尾巴还挺好看的，但——”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长腿的样子。
后半句话还没从嘴里蹦出来，简池耳朵一动，立马问他：“那你还要看看我的尾巴吗？”
齐苻明：“？”
闻阙：“？”
哪怕齐苻明不去看闻阙都能感受到现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因为简池的这句话而凝滞了。刚刚才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齐苻明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往后撤的冲动，颇为尴尬的问：“干嘛啊，干嘛问我这种问题。”
简池：“你夸我尾巴好看。”
齐苻明懂了。
闻阙瞥了他一眼。
齐苻明又懂了。
他咳咳两声，先在心里跟简池说了声对不起，随即昧着良心说话：“这样啊，其实我觉得你的尾巴也不是最好看的啦！我见过电影里的美人鱼，他们还要好看——”
哐当。
简池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半张桌子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