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突然一声少女轻喝入耳,让正在打瞌睡的鹿柒一惊,身子一歪险些没坐住栽倒了,她一抬头终于看见白守素姗姗来迟的人影。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肯定不早了。鹿柒看完明灯后好像下了场细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后她就一直靠着桥身看风景,看着看着就渐渐觉得无聊了开始犯困,估计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吧。

“嘶——”

鹿柒踉跄着站起来,腿脚因为坐的太久有点酸痛,她这才感受到空气中的凉意。

她双手抱在胸前,感觉有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此时夜已深了,周围的街道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只余下空荡荡的摊位、婆娑的树影和星星点点的灯火。

桥下的湖面上泛起阵阵白雾,朦胧的水汽氤氲在水面上空,夹杂着寒意弥漫开来,让本就黑暗的周围更加难以辨识。

“你回来啦,你要办的事办好了?”

鹿柒看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白守素,想起来这个问题。

“嗯。”

白守素在她面前站住停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鹿柒手掌摩擦着裸露在外的胳膊皮肤,感受到瑟瑟发抖的鸡皮疙瘩,倒是没多大兴趣问她究竟去办什么事了。

“我们快回去吧,这里晚上可真冷。要是我爹娘发现我不在估计又要出来寻我了……”

鹿柒说罢便折身沿着桥身方向往回走,走了几步发现白守素没有跟上了,便又回头唤她。

“哈哈,来啦来啦。”

白守素重新展出纯真无邪的笑容,就追了上来。还不忘抬头看一眼此刻万古静谧的夜空。

“对了,今晚这里有很多人放孔明灯呢,你不在场属实可惜了。”

鹿柒注意到白守素看了一眼上空,便来了兴趣,想跟她说起今晚看到的美景,却被她抢先了一句话。

“那样好看的漫天明灯,可惜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鹿柒看着白守素充满回忆和故事的脸庞,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以及身上的寒意。

她明明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什么意思?”

鹿柒试探性地询问,只当是自己没听清。

“没什么。”

白守素收敛目光,几步迈到了鹿柒前面,愣了一下便替她走在前面引路。

箬水庄,后山药林。

敖胤走在霜绛前面,不时伸手用折扇轻挥向前,将小路两侧挂满露水的湿漉漉野草扇向两边。

清晨的林中几乎看不见多少阳光,只能借助朦胧的初照辨清路向。

敖胤青色的衣衫下摆掠过水面湿润的水雾,却奇迹般的,所有的水汽刚浸湿衣料就都变成了水滴悬浮在衣衫上空。

“主人!”

敖胤前方的密林深处忽然泛起的白雾,粘稠得像是白色的毒液编织的捕食者巨网。没等霜绛继续提醒,敖胤便不耐烦地张开捏折扇的手掌。

只见那折扇完全展开悬浮在敖胤头顶的前面上空,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晕,白光笼罩的空间里一切景物不仅变得清晰明亮,浓稠的雾气也随之消散了。

“跟上来。”

敖胤走上前去,目光所及之处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他脚步加快,在密集的树干之间快速穿梭。霜绛在后面吃力地跟紧着。

“找到了……”

敖胤突然停下来,他前方上空的折扇突然白光大作,照亮了更大一大片区域。

他伸手虚空一握,远处的地面底下突然飘起一张白色的东西。

手掌一攥,那东西便迅速飞过来落于敖胤掌心。

霜绛上前一步,发现那是一张仿制的极好的面具。那面皮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纯真无辜的神态宛若天生,仿佛一张活生生的人脸被剥离了下来。

敖胤捏着掌中长相有些熟悉的面皮,声音里带着点惊叹的疑惑。

“芜荒皮术?”

——这秘密……委实出人意料啊。

苍梧秘境,天渊阁领地。

层层叠叠的山峦上空白烟浩渺,如同被雾气笼罩的倒立楔子群插在这一片荒凉的大地,密集而死寂。

除却万千连绵山脉以外,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枯草勾连到落日的尽头。飞鸟。花虫。群兽。人鬼。都没有。

忽然,有几抹白色的影子踏空飞来,将高处的云海牵动的沸腾起来,一直飞到中心云海的边缘,这才显现出几只白鹤的纤细身姿。

那几只白鹤不远万里飞到此荒凉之地,不为觅食,不为寻伴,更不为安家筑巢。

像是穿过了什么透明的帘幕般,那几只雪白的身影消失不见,仿佛白色云海的周围被套下了一个巨大的蜃世空间。

那些白鹤刚才所处的空间被拦腰截断了,被安置在一个新的虚幻世界。

然而,就在那所谓本不该存在的蜃世之中,却是别有洞天。无数机关宫殿,奇珍异草,青山瀑布,应有尽有。

就在这群密集的宫殿下面,悬浮着许多棵参天大树,碧绿苍翠。树根盘曲错节,裸露在没有任何土壤的空气中,却似有充盈养分滋润般长势惊人。

大树包围的中间,即那座主殿的正下方,有一大片生长在朦胧水雾里的红莲。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莲池边缘的几块巨大圆石上面,身姿俊秀笔直,却透着一股隐秘的未知危险感。

那女子身着蓝白术袍,下身却只到膝盖上面,露出洁白纤细的腿,一双脚被包裹在镶满金丝缠线莲花纹的青白短靴里。

她的脸庞被一片洁白的面纱盖住,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她的长发散在风中,只是露出一双睫毛纤长的皓眸。

面纱被不断吹拂着却没有丝毫掉落的迹象,就像是被什么秘术给维系住了。

刚才消失的几只白鹤,恰好从女子面前的莲池上空显现出来,但还未曾继续扇动翅膀翩跹就瞬间定格在空中。

只见那女子轻柔地抬起双手捏成兰花指交叉摆在胸前,然后闭上眼睛手指法印翻飞如同蝶翼,最后伸出一只手指向那群定住的白鹤。

“哗——”

女子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那几只白鹤像是被时间蚕食一样迅速苍老衰败,很快就腐烂成几块零碎的白骨和羽毛。

随后,女子又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将刚才的法印倒过来又施展了一次。

只见那群白鹤又仿佛时光倒流一般迅速生骨活肉,变成一群鲜活的鹤。

但这变化却没有就此停止,那群鹤慢慢缩小变成长有胎毛的幼鸟,然后是数只浑圆的鸟蛋,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成了!成了!”

“恭喜灵女殿下!奴婢这就去把好消息禀告给阁主!“

“对对!快去告诉阁主,殿下修成了沧海溯回决......”

那女子身后突然涌现出好几个等候多时的奴仆,穿着同样颜色的蓝白衣袍,却显然粗劣得多。

他们手忙脚乱地跑走要去报告这一好消息。除了一个人。

那人也是一位女子,穿着和灵女几乎一摸一样,但她却搭配了一块红色的面纱。但她的站姿和神情都显得飒爽英气,那人的头发也是扎得上扬因此显得高傲至极。

她走到那位灵女面前,眉毛拧起来瞪着她,语气毫不客气地质问她。

“汐昭!你放着这天渊阁秘境里圈养的万千仙鹤不用,为何大费周章去施法控制秘境千里之外的人界白鹤过来供你驱使?”

“这与你何干?”

那灵女转过脸来看着这女人,眼神冰冷似无情感,她强忍着愤怒回应。

“还有,以后不许叫我这个名字,我叫神光......”

“呵——”

那被呛了一口的女人显然脾气不好,继续缠着对方得理不饶人地追问。

“你以为我父亲如此器重你,你就可以趾高气扬地跟我说话吗?你费尽心思与人界联系究竟是何居心?当初我就应该阻止父亲将你带回来!”

被唤汐昭的女人突然沉默,似是被触及什么不适的地方,她咬牙气势强硬不卑不吭地回怼。

“纵然我神光身为灵女实力再不济,还轮不上神沧你来教训我。”

“够了!”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上空的主殿传来,虽似老人般沧桑衰老,却是罕见的悦耳儒雅,仔细听却有种暮鼓晨钟返老还童的朝气,惊得两人一怔。

“父亲?”

那骄傲愤怒的女人忽然抬头看向声音来源,有些忌惮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阁主!”

名唤神光的女人垂目,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没什么巨大的反应,一幅温顺乖张的谦逊模样。

“苍梧灵女!本座今日突然出关,是为你。”

神光低头疑惑,却又不敢去质疑什么。

见神光如此顺从地倾听,那声音主人便语气满意地继续补充道。

“如今天渊阁气脉濒临枯竭,无数灵物面临衰败局面。本座认为你修为精深,又习得沧海逆流决此等秘术,实为不凡,但缺乏历练。”

“苍梧灵女神光听令!”

那声音主人的强调陡然变高,威严十分。

神光不去看旁边那女子,低下头双手交叠过胸前领旨,听阁主继续道。

“今派几名天命师高手助你前去人界,为天渊阁找到新的灵脉持有者......带回来交于本座!”

神光听着这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迁音术传话,震惊异常。但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回应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