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颜思雨找来,说这次名额还是给时生。
“算了吧颜姐,咱工作室里配音这么多,你再另外找一个,我怕我状态不好影响广播剧整体。”
“没事,都知道你现在不容易,大家一起帮你。”电话那边,颜思雨微微一笑,“凭你一个人自学,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有我们在,至少能事半功倍。”
“可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其实即便不接卿守,昨天工作室里的几个配音也已经约好了帮你尽快恢复,你只要知道这不是工作室对你的补偿就行。”
颜思雨手指一划,发了份名单和时间表过来。
“从明天开始早功打卡,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他们轮流带你训练。”
“不用这么浪费人力吧颜姐,”时生微愣,“喂?喂?”
“我怎么感觉那两人一走,世界一下光明起来。”时生放下手机喃喃道。
陆凛听着笑了。
另一边吴南贰承认了是他发的录音,时生为表示感谢,礼节性要请他吃饭。陆凛见状拿过手机,长按发送语音:“他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咻”一下,消息当着正主面发出,时生扬眉看陆凛,这都要醋一醋。
“怎么,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权利。”
“我认了吗?”时生小声嘀咕了一句,就看见陆凛淡淡地看着他。
他砸吧了下嘴,好吧,这些天处下来,确实好像似乎他对陆凛有点子喜欢在身上,要不然日常处得也不能这么融洽。
但是这个名分要不要一锤定音给他定下来,某渣男还想再纠结一下。
时生绝对不知道陆凛投来的淡淡目光中其实全是紧张。
气氛一下凝固。
要不然,再钓钓他?真承认了是他男朋友,同住一个屋檐下擦枪走火的是不是不太好,那可就是同住一个寝室,同一张床上,临到天黑,身上压着重量,再配上吱呀吱呀的床板声,暧昧的交相喘息声……时生开始可疑地脸红了。
他单独宣布自己就是脑补大王。
陆凛冷嗤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
时生举手投降。
“怎么,你是想先睡后爱,还是潇洒红尘多开几个单身派对?”陆凛不信他对自己半点意思也无,趁此良机敲定名分,方为上策。
“是你的 那早晚都是你的,不是你的——”时生默默在陆凛凶狠眼光里咽下后半句,“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你急什么。”
陆凛懂了,喜欢还不够深,他这是要玩极限拉扯。
“小心,”时生额上猛然挨了一记暴栗,他捂着脑门缩了缩头,听到陆凛幽幽补了四个字,“玩火自焚。”
时生偷偷看人一眼,也没从脸上看到什么伤心的神情,放下心来。
不过换成别家,失忆了以后不认对象,都得被压在床上打一顿吧,他摸着下巴,陆凛居然这么好脾气。
没过多久,陆凛填完白天拖着的命令单,家属宿舍就熄灯了。
时生在床上侧躺着玩手机,床板吱呀一声响,被子掀开,身后人胸膛带着热意猛然贴上后背,他回过头,对上陆凛从容的神情。
好家伙,原来在这等着他。
“名分不给没事,同床共枕一下总可以吧?”陆凛抽走他手机,揽腰贴紧,带着些许侵略意味。“家属,给个面子。”
时生一噎,“......可这明明是单人床。”
睡一次就算了,怎么他还天天来呢。
陆凛点点头,“你说得对。”
“对什么对!”时生鼻头一皱,试图超凶。“睡你床去,老是来挤我。”
然而陆凛只是抱着他,一动不动,闭上眼睛。“晚安。”
黑暗里,糊弄大师瞬间秒睡,世界一下寂静无比。只剩下时生弓着身子被揽在怀里,此时此刻无比清醒。
他试图摸向手机,然而“睡着”的陆凛在“睡梦中”抓住了他的手。
顺便还十指相扣了一下。
时生: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
第二天一早,陆凛轮休,时生起来做早功,完事打卡吃了几个灌汤包,时生出去见吴南贰。
当然,和某个东亚醋王少不得报备一声。
咖啡馆里此刻人并不是很多,坐在窗玻璃前看外头叶落纷纷,悠扬的乐曲盘旋萦绕,时生从轮椅车换到椅子上,吴南贰点了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
“工作室那边决定,把傅忻和周翰存开除。”他抬了抬眼镜,诚恳看向时生,“抱歉小时,如果那时候我在的话,就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了。”
“只开除是不是太轻飘飘了,不扭送一下派出所有点浪费。”
他一愣,“毕竟同事一场,不好做得太绝。你想这样做就不怕他们报复你吗?”
时生疑惑看他,“可他们也没怕过我会报复啊。”
吴南贰顿住,又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时生其实有点看不透他,当初在饭桌上发现酒精过敏的时候,吴南贰冲动下那副生气的样子做不得假。但是冷静之后的表现,却更加谨慎与畏首畏尾。
甚至于连揭穿傅周的录音,都是通过他人的账号发到工作群里。
他其实一直很奇怪,吴南贰对他展现出来的那种别扭的关心,总觉得不像陆凛说的喜欢那么简单。
“录音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时生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吴南贰这么干,替他省下不少麻烦。“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帮我的原因。”
吴南贰瞳孔一缩,随即笑道;“帮你还需要什么原因,我们不是朋友吗?”
时生指敲敲桌面。“我觉得不止。”
外头风吹起来,卷的枯叶乱舞。吴南贰笑意僵在唇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一些事情,我一直很愧疚。”吴南贰最终看着他说道。“当初是我没有站出来,所以现在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尽力去为你做一些事情。”
“你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时生学着陆凛挑了挑眉,“说说吧,我想听。”
车库里,陆凛一手插裤腰袋间倚靠着墙,翻着手机,最终还是掐了烟头,翻身骑上摩托车。
这家伙,还要和那个姓吴的聊到什么时候。
而咖啡馆里正在播放巴赫平均律变奏曲,吴南贰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时生好像做了个很久远的梦。
他回到那个绿树环绕的地方,夏蝉鸣叫伴随着下课铃声,篮球拍地弹起间,被一脚踹进水桶里,骤然发出巨响。
“你那时候长得比很多女生都要精致,成绩好,性子也好……走在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耳边吴南贰低声道,“可有时候越出色的人,就越容易招到艳羡和嫉妒。”
“他们经常把你堵在男厕里,或者哪个角落,有时候会在教室里直接动手,有时候,会拿女生用的口红涂在你的嘴上,作为羞辱。”
阴暗里,金属水桶倒了,篮球蹦跳着逐渐滚远,角落中被桎梏的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眼,眼里是黑漆漆的瞳孔。
高大的身影投下,遮去最后一丝光线,而在光消失之前,吴南贰怔愣站在门外,看着门缓缓合上。沉闷的打声伴随低低闷哼在门里回荡,连指尖蜷起抠进沙土里,他挣扎着呼求。
“南贰!”
然而门外的人颤着指尖,却不敢再进一步。
时生猛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只是撑着头的姿势,好像短暂地睡了会儿,很快醒了过来。他抬起头,不知道吴南贰讲到哪了,金丝眼镜折射着午后的光。
是校园霸凌。
时生往后靠在椅背上,可能是脑子难得动了一圈,疲惫的紧。但是他确实想起来了不少事。
最好的朋友面对于他的困境熟视无睹,时生终于明白了吴南贰眼里藏着的是什么,别扭的关心下是负担多年的愧疚,可能那句呼救让他永远不能释怀,永远觉得亏欠。
后来几次吴南贰从梦中惊醒,都不能忘记那一幕,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时生的身边再也没有他,总是避开他,那句最好的朋友仿佛成了一个笑话,在很多年后,只有故事中的他还记着。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但是一直没有来得及说。”
直到后来,那个人的出现,才替他做到了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风停了,外头的叶子也不落了,时生听完了,对于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却并无印象。
很奇怪,虽然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对于现在的他又好像无比遥远,他只想着陆凛是不是等着急了。
时生摇摇头扬唇一笑,手撑着桌缓缓站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事,早就都过去了。”
吴南贰诧异看向他,然而时生的眼中一片澄澈,没有半分责怪意味。
“你——”
“虽然我想不起来,不过你放心,人嘛,”时生抬眼看着某人从红绿灯那边走过来,低笑道,“就应该向前看。”
他好像明白过来失忆有什么好处了,各奔东西的父母,被霸凌的曾经,在时光的消磨与他人多年的愧疚下达成和解。一点点被揭开的过去不能带给他任何的伤痛,倒叫他明白一个道理。
活在当下就好。
陆凛开门进来,门上的铃铛叮当,时生一个华丽转身坐上轮椅车,朝他招招手。
“不必太在意,如果我早已遗忘的话。”这句话是对吴南贰说,时生看着陆凛走近,仰起头看他,“我刚来的时候看见那边在卖糖葫芦,我们去买一串!”
“成。”
午后静好,陆凛笑着推车走了,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时生说着话。
吴南贰微愣着坐在位子上,好像压在心头十年的大石,一下子土崩瓦解。
而故事的最后,走廊里那个身影急匆匆奔来,一把撞开发愣的吴南贰。
少年陆凛狠狠揍了那几个人一顿,最后半蹲下看角落里的时生。
“喂,小拖油瓶,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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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某个总说看不够的读者,特地三千字大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