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的拍摄定在一个周末。
周日一早,孟迟还在做梦就听到了敲门声,接连不停,让他不得不暂别周公,恢复清醒。
拉开房门,杨自乐已经整装待发,一脸的朝气蓬勃。
“你起这么早?”孟迟打了个哈欠,“今天不是不上课?”
“是啊,今天要拍照,你不会忘了吧?”杨自乐看他睡眼蒙眬,立刻伸手推着他去卫生间洗漱,“赶紧赶紧,别迟到了。”
孟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要干什么。
看着杨自乐如此积极,孟迟也只好打起精神。
佘山给的地址是朝暮里一期的一栋独栋洋楼,远离市区,靠近泽芜很有名的旅游景点“落霞晚巷”,所以这里的房价比市中心的也差不了多少。但风景和空气却是要比市中心好太多了。
孟迟载着杨自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因为第一次来,不熟悉路,进了住宅区,绕了半天没找对地方,还是佘山出来接了一下。
白色的奥迪直接驶进洋楼附带的花园里,还没下车,孟迟就闻到了空气里带着点冷感的花香,随风浮动,呼吸间好像连心中浊气都被洗净。
拉开车门看清院子的全貌,杨自乐小声地“哇”了一声。
这栋洋楼附带的花园,是真的花园。
茂密的爬墙藤蔓上开满了或粉或红的小花儿,甚至还有一部分沿着洋楼外墙爬上了二楼阳台,清晨的阳光洒在其上,晨露闪着细碎的光,犹如花海瀑布。而院中的两棵高大梨树,则是雪白一片,清风袭来,花雨纷飞。
目之所及,一片片的姹紫嫣红,满园春色。
“这是你家?”杨自乐看着眼前的漂亮小楼,又在心里嘀咕,摄影师这么赚钱吗?
“不是,我又不是泽芜的人,我在这儿买房干吗?”佘山说,“这是我朋友他妈的房子,之前来过一次,我觉得好看,就借来用用。”
怎么觉得你在骂人?
孟迟腹诽了一句,跟着进了门。
洋楼的装修低调且奢华,就连客厅都铺着细绒地毯。孟迟没直接上脚踩,自觉地在玄关的鞋柜里找出了两双一次性拖鞋。
“咱们在楼上拍。”佘山说着直接就走上了客厅边的旋转楼梯,领着他们往二楼的起居室走去。
地毯吸了足音,一旦没人开口说话,室内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等到他们进入那间宽阔的,有着落地窗的临时摄影室时,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只有几架造型各异的灯立在那里。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杨自乐脱口问道。
孟迟也有些意外,毕竟杨自乐说过,佘山这次的拍摄不只需要一个模特。
“今天就拍孟迟,要别人干吗?”佘山说着便抬脚走进去,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哦,也不是没别人,还有个画师。”
杨自乐哦了一声。
佘山又看了一眼孟迟,笑着说:“怕你不自在,我特地清了场,助理都没让来。”
孟迟不以为然:“有什么不自在的,又不是头一回了。还好你有点良心,没让我在外面裸奔。”
虽然开了春,但气温依然低。这个天如果是在室外拍,佘山就是把悠然茶馆所有的茶叶包圆了,孟迟也得……嗯,再考虑考虑才答应。
佘山哈哈笑了两声,一边拿起自己的相机开始摆弄,一边说:“你能放松最好,不然影响出片。”
在他调整设备时,孟迟便开始打量这间房间。空间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二层,应该是两个房间打通了,前后各有一个门,靠南的方向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
室内没有摆放任何家具,以落地窗为界,近门的地方放着摄影器材,另一半地方放的东西则是白布盖着,从露出的一角木框,以及些许颜料判断,下面都是一些画。
孟迟猜佘山说的画师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朋友。
并且是个男的,因为孟迟换鞋的时候看见鞋柜里已经有了两双男士皮鞋。
没过一会儿,靠里间的那扇门打开,孟迟就知道这画师是何许人也了。
“你怎么在这?”
看到郁庭之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孟迟眼珠子险些没掉下来,声音都没能控制住,不自觉抬高了些许。
郁庭之一点儿不意外看到他,平淡回答:“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啊?
孟迟先是愣了愣,旋即视线下移,瞧见郁庭之手里拿着的颜料和画笔,顿时明白过来。
郁庭之就是佘山说的画师。
“欸?庭之,你已经来了啊。”佘山走过来,说话间视线在他俩脸上扫了个来回,最后停在孟迟脸上,“你们认识了啊。”
孟迟嗯了一声。
佘山微微眯起眼睛,又将视线投向郁庭之,问道:“怎么认识的?”
“追尾。”郁庭之说。
佘山似乎不太信地挑了下眉梢,又看向孟迟。
孟迟不予置否地点了下头。
“我说庭之,你开车这么稳,还会追尾?别不是故意的吧。”佘山忽然阴阳怪气。
孟迟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郁庭之的回答吸引。
“他追的我。”郁庭之说,“我没法躲。”
孟迟:“……”
虽然是这么回事儿,但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哈哈。”佘山轻笑两声,勾着嘴角道,“这么说来,你俩还挺有缘分啊。”
是挺有缘,不过是孽缘。孟迟想着。
毕竟他刚春心萌动一回,就追尾情敌,然后发现情敌是个不好对付的高手。
“既然你俩认识,那就更好办了,咱们准备准备就开始吧。”佘山拿着相机后退两步,朝着孟迟抬了抬下巴,“你可以脱了。”
孟迟:“……”
如果要在他身上画画的人换作其他人,无论男女,孟迟可能都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为所动。但现在这个人突然就变成了郁庭之。
要在情敌面前赤裸,孟迟心里还真的就有些尴尬。
“就开始了?”闲逛的杨自乐跑了过来,“在这就脱啊,你这没有更衣间吗?”
“要什么更衣间,不都是男的。”佘山脱口而出,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瞥了一眼郁庭之,“你觉得呢?”
他这一问,顿时在场人都将视线投向了郁庭之。
孟迟心里的那股怪异感又出现了,旋即又想到作为好友,佘山应该是知道郁庭之的性取向的。
即便如此,这个问题也很多余。
反正只要是需要郁庭之画他,就避免不了赤裸面对。
孟迟倒不是很在意在哪儿脱,反正在哪脱都是要脱。他也不觉得郁庭之会在意这个,毕竟学画画的谁没画过几个裸体。
就好比在医生眼里,生直器仅仅是个器官而已。在画家眼里,裸体也不过是线条走向和明暗变化。
现在的他,在郁庭之眼里,就是一张画纸而已。
还好,他有注意身材管理,做一张画纸也是拿得出手的画纸,不至于在情敌面前丢面儿。
“需要画在哪里?”想明白之后,孟迟又恢复了从容,说着便开始解自己衣衫。
“还没确定,”郁庭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我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孟迟点头,一点儿也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他早知道要脱衣服,所以出门的时候上身就只穿了一件羽绒服和一件黑色衬衫,裤子也就只穿了内裤和牛仔裤。
佘山没有看他脱衣服,而是去准备其他拍摄道具,顺便让杨自乐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别给C位模特给冻坏了。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郁庭之和孟迟。
郁庭之立在一旁,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孟迟身上,看着蔽体的衣物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敞开,落下,露出他浅麦色的肌肤。
无论是肩头比,还是头身比,孟迟都可以算得上比例完美。加上他有刻意锻炼过,上半身的肌肉虽然不发达,但精瘦有型,不显羸弱,甚至有种和年纪不符的青春少年感,又因他肤色偏深,骨感凌厉,两相结合,便又有了成熟男性的魅力。
在他弯腰脱下长裤时,郁庭之注意到他后腰右侧的位置有一道一掌长,半指粗的陈年旧疤,从凸起的脊椎骨起,至右侧髋骨终,更添了几分野性。
郁庭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掐着他的腰后入,拇指正好可以抚过那道疤。
就这么晃神的几秒钟,孟迟全身上下已经是就只剩下一条白色平角内裤,和脚上的一双白色棉袜。
孟迟背对着他,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郁庭之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白色布料包裹着的浑圆臀肌上。
挺翘,丰满,后腰还有两个性感的腰窝,郁庭之喉结微微滑动,目光有些沉。
“看好了吗?”孟迟转过身正对着郁庭之。郁庭之没有错开的视线焦点便正好落在白色布料中间的凸起。
孟迟瞧见,心头当即一跳,不过他还是保持镇定,没有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郁庭之眼尾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旋即自然地抬起视线,与他目光相触。
不知道是不是孟迟的错觉,他觉得郁庭之视线的存在感突然变强了,他做好的那点心理建设怎么好像又有了点儿波澜。
“你去泡一壶茶。”看了他两秒,郁庭之忽然说。
“嗯?”孟迟愣了愣,他怎么觉得郁庭之在耍他。
“佘山没和你说吗?你的主题和茶有关。”郁庭之将视线定格在孟迟脸上,尽量忽视那大片的蜜色肌肤。
“对,”见他脱完,佘山已经是拿着一条灰蓝色的薄毯,走了过来,“裤子换成这个。”
孟迟愣了愣,瞥了一眼毯子,然后伸手接过,将毯子当浴巾似的围在腰上。
佘山没说什么,由他去了,然后看了一眼郁庭之,“想好怎么画了?”
郁庭之摇了摇头,转着手里的画笔,看着孟迟露出思索的神情。
佘山:“那就先找找感觉。”
说完佘山便让孟迟走到他让杨自乐刚备好的茶桌边:“你随意,那块布也随你,披着搭着都行。我看看感觉。”
孟迟点了点头,也懒得再把‘围裙’解开,就这么直接坐下,开始泡茶。
穿衣服和泡茶和不穿衣服泡茶,对于孟迟来说没什么区别,沉心静气地坐到茶桌前,周围的一切就好像都在远去,孟迟眼前只有这一壶茶。
佘山原本还扛着摄像机,拍了两张也停了下来,站在郁庭之旁边,和他一块静静地看着孟迟泡茶。
孟迟泡茶的时候,整个人气质就沉敛下来,即便他没穿衣服,也没有丝毫轻浮之气。反而让他身上那股其妙的气质与茶的沉静形成对比,混合成了一种更引人入胜的境界,一旦将目光投注,便很难移开。
室内的气氛忽然沉凝下来,只有暖气低鸣,浮躁着一层薄薄的热浪。
等到茶香飘散,孟迟停下动作朝他们看过来,郁庭之手里转着的画笔蓦地停下。
佘山问:“这回有想法了?”
郁庭之:“没有。”
“还没有?”佘山有些无奈,“那你盯着他看这么久,在想什么呢?”
郁庭之的视线从那块蓝布半遮半掩下露出的后腰,徐徐上移,越过缭绕白烟,停在孟迟矜持含笑的脸上。
片刻后,他说:“你说得没错,他的确让人非常有欲望。”
说完这句话,郁庭之忽然转身就走。
“你哪儿去啊?”佘山问。
郁庭之头也不回地答:“冷静一下。”
佘山哦了一声,旋即一愣。
冷静什么冷静?
等他回头,看到郁庭之走远的方向是卫生间时,他忽然就明白了郁庭之要冷静什么。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