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课最终以“只有陈彦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结束。孟迟顶着陈彦幽怨的注视,走到郁庭之身边,与他并肩离开了教室。
“怎么来得这么早?”郁庭之问孟迟,“特地来蹭课的?”
“不是。”孟迟笑了一声,“下午宋珉来店里了,我顺路送他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没走。”
郁庭之脚步一顿:“宋珉去找你了?”
“嗯。”孟迟点了下头,把宋珉要学茶的事儿说了,郁庭之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继续和他一起往前走。
离开泽芜大学,孟迟直接载着郁庭之去了新街区新开的一家鲜记。
鲜记算是泽芜较为有名的餐厅,就是正常的工作日去得晚了都要等位。两人到的时候还挺早,但鲜记门口已经坐了不少等位的客人。
孟迟提前预约过,报了手机号之后就被穿着制服的领位员带到了预约的包厢里。
“我记得你喜欢吃他家的虾。”孟迟一边说一边打开菜单翻到鲜虾那一页,推给郁庭之,“你看你要吃哪种?”
郁庭之接过菜单:“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的虾?”
“之前拍照的时候,宋珉不是提过吗?”孟迟说,“他还特地买了给你送过去。”
郁庭之抬眸,视线从菜单移到孟迟脸上,微挑眉梢笑了一声,忽然说:“我没吃。”
“没吃?”孟迟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那天他吃饭的时候,餐盒里的确有一份没被动过的龙井虾仁,最后都进了他的肚子,他迟疑着问,“那份虾仁不会是你留给我的吧?”
“嗯。”郁庭之说,“杨自乐说你喜欢吃虾,但不喜欢剥壳。”
所以就留了一份不需要剥壳的龙井虾仁。
虽然这事儿微不足道,也已经过去挺久的了,但此时得知郁庭之当时的那一份体贴,孟迟心里的动容与甜蜜感一点儿也不少,连带这一餐都吃得十分愉悦。
在佘山的摄影展之后,的确有不少人认出了孟迟,慕名来到悠然茶馆,加上春茶上新,悠然茶馆这段时间生意很好,没活儿的杨悠然都会时不时来店里帮忙。
用完餐,孟迟还得回茶馆进行一次茶艺表演,郁庭之便跟他一起回了店里。
此时已经入了夏,昼长夜短,到了七八点天才刚刚暗下来,外出活动的人变得多了,茶馆生意好,却不再都是年轻面孔,而是中老年人居多,三三两两地坐在一桌唠嗑,甚至还有人带了围棋棋盘,在靠近院子的地方一边品茶,一边下棋。
孟迟在台上表演泡茶,郁庭之便在台下看他泡茶。尽管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郁庭之都看得认真。
孟迟表演结束,又替几个点名要他泡茶的老茶客泡完茶,才算是清闲下来。
等孟迟回到郁庭之所在的茶桌时,郁庭之已经把孟迟给他做的那杯“桃了个宝”喝完了。
“店里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孟迟看了一眼大厅里各自安好的茶客们,对郁庭之说,“我送你回去吧。”
郁庭之不予置否。
孟迟和前台的小姑娘打了个招呼就和郁庭之往店外走,经过院子的时候,正好遇上来送茶具的杨悠然。
杨悠然一看到孟迟身边的郁庭之就挑起了眉梢,问孟迟:“这就是你男朋友?”
孟迟和杨悠然认识了七年,彼此非常熟悉,但他也还是经常被这位姐姐的直接发言给噎住,幸好此时四下无人。
就连郁庭之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这点错愕在孟迟点头承认时便化作了笑意。
“嗯。”
杨悠然笑:“长得比你好看。”
孟迟:“……”
两人简单地和杨悠然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悠然茶馆。
上车的时候,孟迟想起来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佘山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最近没和他联系。”郁庭之说。
孟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给他发了微信他都没回,电话也没接。”
郁庭之:“他上周又拍了一组照片,应该是在修片,这个时候任何事儿他都懒得理。”
孟迟笑了一声,将车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你找他干什么?”郁庭之问。
“拍宣传片的事儿。”孟迟转头看了一眼郁庭之,眉宇间带着放松的笑,“我师父答应了,他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
被孟迟的笑容感染,郁庭之也微微翘起嘴角,玩笑问道:“你给你师父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快他就松了口。”
孟迟笑了一声,沉吟片刻才说:“其实我师父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他有时候会有点固执,但那也只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坚持。老实说,这一回,我也没想到我师父的态度忽然就转变了。但我感觉,他改变主意,可能是因为那场车祸。”
在以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矛盾,什么冲突都在这个瞬间变成过眼云烟,他最后放不下的,最牵挂的,也就只有群聊里的那几个人,和那一间茶馆。
孟迟把杨正风发在微信群里的那条语音的内容告诉了郁庭之,默然片刻又说:“我师父,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杨家一家四口,弥补了孟迟离家之后关于亲情的缺口,让他明白人需要亲情,但亲情不一定需要血缘。
车辆行驶间,暖橘色的路灯光从孟迟脸上划过,让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多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深沉与脆弱,这让郁庭之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下个路口红灯亮起,车辆停下时,孟迟已经收敛了情绪,他侧眸看向一直看着他的郁庭之,微笑问道:“你干吗一直看着我?”
“喜欢你。”郁庭之迅速答了一句。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孟迟愣了一瞬,旋即他掩唇轻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拉长语调说了一句“干吗啊你——”
郁庭之笑:“不干吗,喜欢你。”
孟迟狐疑地看了他两秒,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绿灯亮起的瞬间,他将车辆启动,目视前方问:“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没有。”郁庭之说。
孟迟点了点头,环顾一圈车外的环境,然后变道在下一个路口掉头,拐进了和朝暮里二期方向相反的一条街。
“我不想送你回去了。”孟迟说。
郁庭之挑眉:“嗯?”
“去我家吧,”孟迟偏头看向他,眼尾下压,投出一抹撩人的笑,“杨自乐今天回去住了,不回来。”
这是郁庭之第二次来到孟迟住的地方,屋子里的摆设和上回没什么区别,只是更为整洁,室内飘着淡淡的檀香。
“要先洗澡吗?”孟迟问指着浴室的方向说,“浴室在那边。”
听到郁庭之应了一声,孟迟便径自走向客厅,关窗,拉窗帘,做完这些回头却见郁庭之站在一旁没动。
“怎么不去?”问完,孟迟便意识到郁庭之没有换洗衣服,他笑了一声走近郁庭之身边,“总是要脱的,不如直接不穿。”
虽然这么说,但孟迟还是给他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毕竟把衣服从郁庭之身上扒下来的过程,他也很享受。
孟迟进浴室的时候,洗完出来的郁庭之在观察他的卧室。这房子是一间两居室,没有多余的房间作为书房,不过好在卧室足够宽敞,靠近窗的地方放着书桌和书架也不觉得拥挤。
进门时,郁庭之在阳台看到了一张造型别致的木制干泡台,卧室里的书桌和书架也是同样的色系与材质。
书架只有两列宽,一半放着书,一半用来做置物架,放着小摆饰。而学生送的那幅画,孟迟给用木质画框裱了起来,放在书架最上层。
书籍多是茶学相关的,诸如宋徽宗的《大观茶论》、陆羽的《茶经》以及小说《茶人三部曲》等等,除此之外,郁庭之还看到了一本《书法入门指南》。
“在看什么呢?”孟迟带着一身热气走了过来。
“你学过书法?”书桌上的毛笔架和砚台上落了些灰尘,所以郁庭之说的是“学过”而不是“在学”。
孟迟笑了一声:“没学过,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买来玩儿的。”
说是玩其实算不上,当初孟迟买来这一套装备,的确是打算练一练的,不过不是练字,而是练手腕的稳定性和灵活度。
最开始学茶的时候,杨正风招了好几个学徒,同期有一个比孟迟大两岁的男生,比所有人都学得好,手又稳又好看,每次都会被杨正风夸一句不错。
那时候孟迟还是个笨手,听说这位兄弟练过书法,所以手比普通人都稳,孟迟有样学样,去买了这么一套装备,没练出什么名堂,还被杨正风批了一句不务正业。
“字也没练好,还浪费钱。”孟迟叹了一声,“让本就不富裕的我,更加雪上加霜。”
郁庭之被他逗了,不怎么笑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
孟迟看了他几秒钟,忽然上前在他翘起的嘴角上亲了一下。郁庭之的笑声蓦地停下,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孟迟,明知故问:“干什么?”
“喜欢你,想亲你。”孟迟说着再次吻上了郁庭之的唇。
亲吻时的啧啧水声和逐渐深重的呼吸声取代了愉悦的笑声,孟迟一手伸进郁庭之的睡衣里抚摸着他的肌肉,一手扣住郁庭之的手,要将他手上的那支狼毫笔拿下来,让他专心致志,但郁庭之没让。
在亲吻的间隙里,孟迟轻声:“郁老师,你不专心。”
郁庭之笑了一声,他的确不专心。
大概是因为今天看到孟迟坐在教室里像个乖学生一样的样子,这会儿听到他喊“老师”,郁庭之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些微妙的痒。他一边吻着孟迟的嘴角、脖颈,一边将揽在他后腰的手往下滑了些许,然后将他抱起放在书桌上。
“叫了我这么久的老师,我不教你一点儿什么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郁庭之说。
孟迟微微眯起眼睛,垂眸看着郁庭之漆黑的一双眼,那里面酝酿着的兴奋与情欲让他也心痒难耐。
“那你要教我什么?”
郁庭之将那支狼毫笔点在孟迟的喉结上,徐徐下滑,哑着嗓子说:“就地取材,如何?”
当初孟迟还是个小穷鬼,他买来的毛笔可不是什么好货,笔尖粗硬,滑在肌肤上有细微的痒,也有细微的刺痛。
这又痒又疼的触感让孟迟不自觉仰起脖颈,胸膛随着呼吸快速起伏,皮肤上浮起细小的疙瘩,可他不闪不躲,沉默着接受郁庭之的“教导”。
郁庭之稍稍用了些力,笔尖划过的蜜色肌肤上便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
“先从握笔的手法开始。”郁庭之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左手带着孟迟的右手握住自己身下的笔。
“三指法是吗?”孟同学抢答道。
不等郁老师发话,孟迟点在笔杆上的手指由三根变成了五指环握,他笑着说:“郁老师,这支笔太粗了,五指似乎都不行啊。”
郁庭之呼吸随之变得粗重,执笔的手也没收着力,狼毫笔尖猛地擦过孟迟的胸肌,也不知道是奖励他答对了,还是惩罚他反驳老师。
“那就两只手。”郁庭之说。
孟迟笑了一声,双手握笔,虚心好学:“然后呢,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郁庭之继续教学:“执笔的方式除了三指法,还有搓管法和捻管法,需要我解释是什么意思吗?”
“需要。”孟迟上身后仰靠在书架上,同时朝着郁庭之的腹肌挺了挺腰,磨蹭着撒娇,“我比较笨,郁老师最好是言传身教,这样我学得更快。”
郁庭之低笑一声,握上孟迟送到手边的笔,指腹擦着柔软的笔尖,时捻时转,让其在自己手中变得湿润硬挺。
孟迟跟随着他的节奏,尽心地学习着,模仿着,见郁庭之眼角眉梢都浮起春意,他邀功似的问:“郁老师,我学得怎么样?”
郁庭之呼吸深沉,看着孟迟含笑的脸,俯身以示嘉奖地在他胸前落下一吻,亲得孟迟弓起胸膛,张嘴喘息。
握笔练到“精益求精”之后,郁庭之将孟迟翻了个身,俯在他身后说:“接下来就是研墨。”
“许久不用的砚台干涸滞涩,需要加水润滑。”郁庭之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找到上回剩下的润滑工具,将修长的手指打湿,直接上手,开始在砚台中心打圈研墨。
当砚台变得湿润融化时,孟迟的手机忽然响了。
亮起的屏幕上写着陈彦两个字,孟迟正难受得紧,正准备挂断的时候,郁庭之忽然伸手拿过了他的手机,按了接听。
孟迟眉梢一跳,回头对上郁庭之黑沉沉的眼睛,还没说话,电话那边陈彦已经是开始叨叨叨了。
“你干什么呢?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
“没看到。”孟迟接电话的时候,郁老师研墨的动作也没停,为了避免尴尬,孟迟努力维持音调正常,“什么事儿?快放。”
陈彦“嘿”了一声:“你跟郁老师在一块呢是吧。”
知道你还不快点退下?
孟迟在心里腹诽。
“那你帮我跟他说说呗,我真的不想写两篇论文。”陈彦放缓了语气,竟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儿。
郁庭之手上动作不停,引得孟迟直抽气儿,不由得加快语速回道:“去你的,我管不着,挂了。”
“你怎么管不着,你可是我师娘——”
虽然孟迟挂电话挂得很是迅速,但陈彦这声“师娘”还是从听筒传到了郁庭之的耳朵里,让他嘴角又扬起了几分。
“师娘?”郁庭之俯下身,一边吻孟迟绯红的耳朵,一边问。
孟迟心痒得紧,没好气儿地说:“娘你个头,我又不是女的。”
挨骂了郁庭之也不恼,反而笑意更甚,还举一反三问:“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叫你老婆?”
孟迟笑了一声,挑眉回道:“我不介意你叫我老公。”
郁老师:“叫什么?”
孟迟嘴唇刚一张开就意识到郁庭之这是在套路他,他低笑出声,撩起眼帘瞥了一眼郁庭之:“郁老师,你想听的话,其实用不着费心思来套路我。”
郁庭之挑眉不语,静静地看着孟迟,看着他背对着自己,塌下腰身,拖着声音喊道:“老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