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李氏被质问了,连慌都没慌,理直气壮说:“家里田屋都给了黎二,给正仁多一些银子这怎么了?现在想,幸好当时没给,你们都好好瞧瞧黎二两口子,要是给了,我们两老头能气死。”

攒了那么多年,辛辛苦苦攒了九十两银子,李氏现在还记得清楚,他们两老口都给正仁应承好了,让正仁去府县念书,好好读书好好学,以后考功名考科举。

正仁从小就和村里泥里打滚的娃娃不一样,正仁聪明啊,满月时吃席的老秀才都看出来正仁是有大造化的,一切都好好地,结果老大要分家。

黎二握着拳头,红着眼看说话的亲娘。

“当时你们两夫妻要和三房黎正仁过日子,过了五年迁了户去府县,黎狗子和黎正仁的十亩水田收回了六亩,父子俩加李氏的旱田收回了九亩,留下的祖田……”叔公花着眼瞧分家契。

黎二一口报出来了,“四亩水田,六亩旱田。这是爹娘和黎三迁了户留下的田。”

当初分家,黎二也稀里糊涂的,因为他分的多,相比起大哥来说已经占尽了便宜,水田足,旱田也不少,还分了十六两银子,加上泥瓦房大两间正屋院子,后来过了五年,黎三去府县当了账房成了亲,把爹娘接了过去,于是老屋全是他的了。

一共泥瓦房大四间,带着一些破木头家具——值钱好点的家具爹娘都带走府县了。

所以黎二当时也没觉得有啥不对,还觉得好,心里想爹娘去了府县那么远,以后没办法好好尽孝了。如今叔公提起来,道道行行画下来才发现不对劲。

当时所有田加着一起分,不然大哥一家和他家一样,那时候光宗还没出生,杏哥儿和周周差个半岁都是哥儿,两房都是五亩水田、十五亩的旱田。可分家时,大哥就分了五亩水田。

这五亩的水田现在想想就是大哥的。

当时大哥提出分家,黎三才十一岁,跟着爹娘过,爹娘占着两间屋一些水田一些旱田,旱田太多宁愿卖出去都不愿分给大哥。

那次分家,几位叔公、太爷也看出来了,这黎狗子夫妻是想苛刻大儿子,逼着大儿子低头说不分家,继续跟牛一样勤勤恳恳的在地里劳作,好供着黎三,让黎三读书好科举考试。

可……

咋可能啊。

叔公当时心里叹气,黎大好好的媳妇儿耽误的命都没了,黎大怎么可能低头?

果不其然,这样刻薄的分家条件,黎大也没低头说不分了,就是要分家。最初老两口是想逼大儿子,想拿捏,后来是真的恨上了大儿子,说什么都不松口。

还是村长叔公太爷出面,才给黎大多分了一块荒的基地能盖屋。至于那些旱田,也是叔公见黎大可怜,借了一些钱,黎大后来买的。

黎二如今想起来,后来黎三去府县,爹娘要一起动身,迁了户过去,村里这些祖田干脆卖了二十两,娘说这二十两就谁都不给了,他们老两口拿着防身的棺材板。黎二当时想应当的,爹娘去了府县,身上有钱是好事。

这事刘花香还跟黎二闹了几回,不过没闹起来,都被黎二压回去了。

说法就是咱们不在爹娘身边,那二十两银子是爹娘拿的又不是给了小弟,这有啥?虽说分了家,爹娘生了我养了我,再说爹娘和小弟去了府县,这老屋两间大瓦房咱还占了,不计较了,就当是孝心。

后来没隔一年,府县传来信,意思让黎二送粮过去。黎二没牛,这牛钱爹娘出了一半,黎二当时还哭了。因为他娘说用的是他们棺材板的钱,让黎二别告诉正仁。

所以这么多年,黎二心甘情愿送粮食,也不全是因为黎正仁给光宗画大饼,也有黎二觉得爹娘心里也有他这个二儿子。

镇上卖官价也是八文,不过跑跑路的事都一样。

可如今一切都摊开了。

娘有八十八两银子啊,却只给他说四十六两,还不算卖祖田的二十两。祖田可不一样,那是能传下去给子孙的田,不是人蹬脚没了后要收回去的。

后来三房去了府县,黎二手里统共十一亩水田,十八亩旱田——这些全部不是祖田。只有光宗生下来后分的五亩水田五亩旱田,有两亩水两亩旱才是能留下来的祖田。

“好啊,黎三那个瘪犊子玩意就拿了八十二两,算计的好啊,亏把我蒙在鼓里十多年,村里的院子值多少?水田旱田还都不是祖田,卖不出去,好啊真是好,你们还让我孝顺什么?”黎二恨得咬牙切齿。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

李氏不觉得亏心,“我和你爹生你养你,不给你一分钱又咋滴?给你屋给你田还给出仇了不成?”

“那你也别想问我要粮!”黎二粗着气说。

“你欠我的,为啥不要,你爹娘吃你一口米不成了?”

黎二气得说不出话,刘花香上前一口啐在黎老太脚下,大骂:“你个老不死的还敢放这个屁,早都分家了,你跟着黎三那个畜生过,少来脏我家地,脏我家米,我告诉你,没有,一粒米都不会有。”

“你们看看——”黎老头可算是逮着不孝证据了,想让村里人给他们老两口出头,可看了圈发现大家都看热闹,知道这是偏帮老二两口子,连村长都不公道,便一把握着赶车的车夫,“小后生,你可得给我们老两口作证,我要告官溺死这畜生不孝子。”

车夫是从头听到尾,见老太满脸的泪哭的可怜,老头握着他胳膊的手都是抖得,俩老夫妻奔波劳累一路,如今还要受到儿子指责媳妇大骂,不由心生同情,虽说这老人确实是分家偏心了些小儿子,多给了五十两银子,但也不算刻薄二房。

小的不是没屋没地。

车夫正张口要说什么,黎二双眼通红看向爹娘,“要说不算亏我们二房多少,可明明屋里就是有钱,有八十多两银子,爹娘你们为啥眼睁睁看着大嫂病死,为啥熬死了大嫂,只给大哥分了五亩他本来就该得的水田?”

黎二心里恨过去分家现在才看明白,更恨的是爹娘全然不把他当回事,并没觉得亏待他。

没亏待他。

好啊,那大哥呢?

“四间大屋,八十多两银子,有多少是大哥挣出来的?你们二老心里明白,地里的活全是靠大哥,结果呢?”黎二质问。

刘花香便在旁边学说:“村里长辈都知道,没分家时婆婆一直嫌我和大嫂只生了哥儿,催着大嫂要男娃,大嫂怀了孕干不完的活,后来小产伤了身子,要补一补,娘你嘴上说得好,补补,可等大哥去地里干活,背地里磋磨大嫂起来洗衣,大嫂冬日里得了伤寒,你说买了药,一遍遍的熬,熬得药味都没了,硬生生把大嫂拖死了,嘴上说没钱,没钱那八十两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大嫂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村里老一辈都知道这事,只是过去都过去了,很少人提,今个儿刘花香学了一遍,村里的老老少少,平日里不磕牙的老爷们有的今个才知道还有这一桩恩怨。

不由看向黎大家。

顾兆搂着周周肩头,半个身子侧着挡在周周脸前头,遮盖住村里人同情的目光。

车夫没成想里头还有这一茬的人命官司。

再看这满脸泪的一遍遍哭诉可怜儿子儿媳欺负她的老太太,顿时背脊发寒,这是什么歹毒的心肠啊。

李氏还嘴硬说谁曾想一个不值钱的哥儿身子板能这么弱,说没就没。

“够了!”黎大沉声出来了。

刘花香还没见过黎大这副模样,是真的气了,不由有些后怕,往后瑟缩了几步站回男人旁边。

“早都分了家,我黎大和黎狗子李氏没啥干系,村长叔公太爷都见证了,当时两位就指着我鼻子说没我这个儿子,要和我断了关系。”

村长点头。

当时黎家两口是恨极了大儿子,最疼爱的小儿子才十一岁,正是读书的好年岁,大儿子说要分家,这一下子断了小儿子读书指望,心里是恨极了,嘴里说断关系,以后就是死了埋了也不用黎大来看。

“如今要什么闹什么,不用拿我出来说事,我黎大,早前独出一门户。今个来,跟村里大伙也说清楚。”黎大扫了眼黎二,“以后村里黎大就是黎大家。”

“村长,叔公太爷,没啥事我家先走了。”

“去吧,早早回去歇着。”叔公开口。

村长也说是这个理。

黎大一家便从扎堆看热闹的人群中出去了。黎大一走,这场闹剧也散的差不多,黎二和刘花香任由老两口骂就是不松口。

黎二还下了狠说就算是告官他也不送。

“分家契在这儿,旱田水田都是我黎二名字,屋子也是我的,跟三房有啥关系,三房想吃米自己去府县买啊,告官老爷告我啥?告我自家的米不便宜卖给外人?还是告我分了家,爹娘和三房过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现在硬要赖上我二房了?”

要是在府县黎二见了官差那可能腰先软了一截,如今在村里,这么多人瞧着,手上又有分家契,黎二胆子也壮了。

当然也有被八十八两银子刺激的。要是不知道这事,老两口上来磨一磨吓唬吓唬,再哭一哭,各种法子使上,黎二可能真服软送了,如今是不可能了。

最后任由老两口咒骂,黎二说什么还是那俩字:不送!

后头看热闹的都没啥兴趣了,冷嚯嚯的风大,拿炉子回屋睡炕上多好啊。于是人也散了七七八八。

刘花香拉着光宗男人‘砰’的院门栓死了,隔着木门愤愤骂了句别想进她家院门。

热闹散了。

外头老两口气得半死,什么办法也没,敲门不给开,里头装死。最后是村长收留了两人连着车夫一晚,腾了个屋凑合凑合。

黎老太进了村长家,抓着以前一起干活说话老姐妹的手,刚一开口还没抱怨一个字,就听老姐妹说:“以前你们两口子造的孽,都分家这么多年了,还要回来闹腾啥?”

“不是我说你,跟着黎三过日子,吃着黎三家的饭,臭的那就臭一块去了,今个回来闹腾又勾起黎大心里不痛快伤心事,我想着周周那么小就没了阿爹真真的可怜……”

“明个儿让阿毛去一趟黎大家,给送些我腌的野菜,这个好吃,别让周周伤心了,日子往前看,如今都好着呢。”

黎老太连诉苦人都没有,她就不懂,就十来年没回来,咋滴一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匆匆收拾早早睡。

黎大家里屋。

一家三口从外头回来,个个沉默,也没说啥话,各自回屋。顾兆是一切看眼底,不好开口,乖巧跟在老婆后头。

脱衣上炕,熄了油灯。

黎周周穿着里衣,察觉到相公贴过来,便一胳膊搂着相公到怀里,相公脑袋靠着他的胸口,黎周周就有了一些踏实。

“其实我就是担心爹。”黎周周说。

顾兆嗯了声,胳膊紧紧环着老婆的腰,等老婆继续说。

“我、我只记得阿爹以前带我去河边洗衣,给我摘果子吃,会抱着我,别的记不清了。”

分家时黎周周五岁,阿爹去世当时懵懵懂懂的,可能还不清楚什么叫‘死了’,没怎么痛,之后的记忆就是从老屋搬出来,冷、饿,一直干活一直干活。

“那时候我一提阿爹,问爹阿爹去哪里了,爹就抱着我不出声。”

黎周周回忆,“后来我就不问了。”爹哭了,他从小到大就那时候见爹哭过,后来再也没有了。

“相公,爹觉得他害死了我阿爹。”

顾兆也是这么想,看得出来。

因为内疚,黎大对周周很看重,村里人说黎周周哪哪不好,黎大便耕田攒银子盖院子给周周招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护着。哪怕周周招了个读书郎干不了地里活,还要费银子读书,黎大也愿意供着。

“日子往前走,都会好起来的。”顾兆只能这么说。

“我也这么觉得。”

黎周周说完,心里也轻松了,拍了拍怀里小相公,像是哄小宝宝一样哄着相公睡觉,又给掖好了被子。顾兆就装作小宝宝,在老婆怀里闹一下,还抬着头亲亲老婆的唇。

炕上气氛就好了些,睡觉。

黎家老两口又在西坪村磨了一天,昨个儿夜里是又冷又饿,气得上头来硬的,回到村长家窝着气想了一宿,他们受点委屈没啥,要是老二不送米了,正仁可咋办?

府县的米那么贵,多花钱啊。黎老太想着小儿子要养一大家,心肝都疼,和老伴一商量,决定说些软话,不成补贴老二一两银子看成不成。

可结果是连黎二家门都进不去。

黎家老两口倒是没往黎大那边想,一是没觉得黎大有啥出息指望。二是心里早不拿黎大当儿子看了。分家时,黎老太当着黎大面断的关系。

隔着门,黎老太一声声嚎二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给黎二哭丧。

刘花香在屋里听得一肚子火,说了声这个老东西,一瓢冷水端,使唤光宗开门,直接往黎老太脚下一泼!

黎老太鞋面湿了一半,哭嚎声也停了。刘花香没停,叉着腰说:“嚎丧呢,我家好端端的,要嚎丧回府县给你三儿子哭去。”

“你个搅家精——”

“搅的也不是畜生黎三家,都分家了。”

黎老太气得胸口起伏,黎老头便张口要动手,刚手扬起来,光宗先挡他娘前头,刘花香也不敢真跟公爹婆母对上打仗——动动嘴皮还成。

真动手那就不像话了。

“要米成啊。”刘花香张嘴。

黎老头的手就停空中了,黎老太也不气了,两人就见刘花香伸出手,说:“二十两银子拿来,我就使唤男人再给黎三送五年的米,还是八文钱一升。”

二十两银子!

咋可能给黎二。

黎老太想也没想骂回去:“黑了心肝的,还张口问我要二十两银子,我做黎二她娘的,吃口米还没听说要给银子——”

砰,门又关上了。

老两口闹,干巴巴的哭嚎,村里人就看热闹嗑瓜子也不帮忙,去找村长、辈分高的叔公、太爷主持公道,又还是老一套的话:分家了,干干净净的,如今你两位跟着三房过,哪有道理吃二房的米不是?

硬的软的都来不了,外加黎二这次是铁了心了,最终磨蹭了一天也没个效果,最后老两口没法只能先回府县再说。

可车夫一大早就赶骡车走了,对老两口早没了什么同情。

连儿媳妇都能磋磨死的人,还有啥可怜的?

没法子,最后村长赶牛车送到镇上,让两人自己租车回府县。村长送完人,又买了些东西才回村。黎二就在村口守着,一瞅见村长回来了,车板空空,心里说不上来滋味。

最后只能一声算了,早分家,早该看清了。

爹娘就是只在意黎三。

“劳累叔伯了。”黎二给村长道谢拱手。

村长:“以后好生过日子,光宗我瞧着是个好的孝顺的,不过你们也别太纵着,我话说的难听,你爹娘虽然偏疼你弟弟一些,可到底是你爹娘,你们夫妻当着光宗面那么说,小心以后光宗也这么对你们,凡事不说不偏不倚,起码不能太过了。”

“瞅瞅你和黎三,再瞅瞅黎大和黎三。”

“杏哥儿嫁出去了就不说,以后要是再有了,可不能歪着学坏了,不说一碗水端平,当爹娘的难免是有些私心,但不能学着像对黎大那样,不成样子。”

黎二点头应是,这些话真听进肚子里了,以前不觉得有啥,现在想想前晚他听到娘还有八十八两都气成啥样了,那大哥听了心里能不恨?

恨啊,哪能不恨。

黎大这几日不怎么开口说话,吃了饭就去山里砍柴割猪草去了,早上走,带着干粮,晚上天黑了再回来。

直到黎家老两口走了,黎大这才不往山里跑了。

村里人瞧在眼底,家里孩子多的,兄弟几个的,当爹娘的心里都反省是不是以前对谁苛刻偏着太多了?拿黎家老两口当反面例子。

就是杏哥儿有一天高兴来黎家串门,跟黎周周说:“也不知道我阿娘咋回事,去镇上回来给我带了支银簪子,好不好看?”

簪子是个简单桃花瓣的样子。

“好看。”黎周周夸赞。

杏哥儿高兴递过去让黎周周试试,黎周周摆手说太贵重他就不试了。杏哥儿笑着说:“不是全银子的,包了一层,不过我自我嫁出去后,阿娘还没给我买过贵重的首饰,我瞧着蛮好看的。”

手上也是喜欢,摸了又摸。

黎周周眼底带着几分羡慕,倒不是羡慕杏哥儿有银簪子戴,而是羡慕杏哥儿阿娘还在世。

村里最近气氛好,因为有黎家老两口做反面案例,家家户户父慈子孝和睦融融,婆媳、妯娌之间连点矛头都没有。在黎家老两口走了没三天,村口又来人了。

小田放了学才从东坪村回来,瞧见村口有骑骡子的大人,穿着衣裳和村里人不一样,也面生,便退到一旁,让骑骡子的先过。

“小娃,你们村长在哪住着?”官差在马背上问。

小田指着路,“村长家在里头。”

官差便两腿一夹马身,喊了声驾往里头去了。王阿叔听到外头声响出来就看到骑马的影子,护着小田问咋回事,小田说有人问他村长家在哪,他指了路。

王阿叔不知道啥事,连着先带儿子回去,关紧了院门。

马蹄声哒哒哒响,路过之处有人瞧见了,有人听见看动静。

“咋回事?是骑骡子外人?”

“什么骡子,我瞧着像是骑马的。”

“马?!”

村里人咋舌,马可贵了,在镇上见过,村里没人养这个东西,骑马的来他们村干啥?刘花香也听见消息了,心里打鼓,跟男人说:“不会是你爹娘回去了,要黎三报了官来抓咱们的吧?”

“快把光宗藏起来。”

黎二赶紧说。刘花香说对对,吓得门紧闭也不敢瞧热闹,把儿子关在家里柴房,还用柴垛子挡住了。

黎二一家子在屋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竖着耳朵听外头声响,就怕有人冲门进来要抓人。刘花香心里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骂的那么难听了,黎三那瘪犊子心歹毒坏着呢,这是想他们一家都不好过日子要坐牢……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大。

两口子不敢动,听又听不清,后来院子连着敲门砰砰砰作响,刘花香吓得腿都软了,黎光宗从柴房出来说要抓就抓他,是他偷的钱不干爹娘啥事。

一家人抱着痛哭,最后还是黎二抹了泪吓得脸白去开门。开了院门,外头是隔壁家的男人,高高兴兴说:“你家干啥呢?敲了这么久的门,算了,别耽搁了,赶紧走,县太爷来了,咱们全村要到村口迎着。”

官差先快马赶到村里通知村长。

村长一听县太爷要来村里,当时两腿就软了噗通倒在地上,官差伸手扶起来说:“老丈莫担心,是好事。”

有这句话,村长才安心下来,连忙叫儿子敲锣,让全村老老少少都去村口迎着,屋里的婆娘洗干净茶缸粗碗,准备上热水茶叶等等待客的东西。

一切备妥了,全村在村口等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十来余人有骑马的,中间走的是马车。

全村跪着行礼。

顾兆就在人群中,他身上没功名自然也要跪拜,接收了原身记忆,知道底层人命在这个时代的不值钱,上位者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就能家破人亡,于是跪的很干脆,没什么屈辱感。

到哪个庙,念什么经。

马车停了,车夫掀了帘子,里头先下来一位穿着旧袍子留着胡须的男人,这是师爷。之后下来穿着锦袍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才是宁平府县县令,正七品官职。

村长头埋得深,不敢看贵人,抖着手。

师爷说:“这是府尊大人。”

全村便呼府尊,喊得也不齐。县令脸上笑,让大家都起来,话也说的直白,先说西坪村今年收成很好,师爷便答全村多少亩水田多少亩旱田,交了粮税多少。

村长吓得声音颤着,说不敢欺瞒府尊,确实如此。

“老丈别怕。”师爷笑呵呵说:“今年全村收成好,这是好事喜事。”

村长答不出话,弓着腰低低的只能唯唯诺诺称是。

县令便也不为难老人家,看了眼师爷。师爷便开口问黎大家在哪里。黎大一家三口便站了出来。县令一看三人,听消息回报,这黎大与独哥儿招了上门婿顾书郎,如今一瞧倒是好分辨。

黎大与哥儿个头高,黎大年长,身强体壮。这哥儿真肖似男子,反倒是哥儿旁的赘婿顾书郎倒是面容白净,身材颀长,不像是田里庄稼汉,有着读书人的几分气度。

不错。

县令点头,问了几句顾书郎话。

差不多是读了什么书,田里的肥料是你想的?如何如何。顾兆一一作答,回答的也是规矩,四平八稳,他心里隐约猜出来,这次县令过来为了何事。

果然一问一答,没几分钟,就如他心里所猜测那样。

县令是来嘉奖的。

因为顾兆是上门婿,这嘉奖自然是颁给黎大家了。县令亲自写了一块【善耕人家】的匾额赠予黎家,大意是夸赞黎家心善不藏私,勤恳耕种,是宁平府县村中耕种人家典范。

末了,还勉励顾兆几句,让顾兆继续读书科举,莫要为了一时的批责而沉闷放弃云云。

看来顾兆当初的学台悬牌的事府尊也知晓了。

顾兆自然一脸虚心听着勉励,表示会踏踏实实学习继续奋战科举。

最后府尊奖励了百两纹银,又夸赞两句,便上马车返回了。

整个过程差不多半小时,村长准备的茶碗茶缸也没派上用场,全村跪着送,等队伍远了看不见影,刚刚安静窒息一样的氛围才打破了。

全村老老少少,所有人脸上都是茫然居多,可能还没回过神,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等有人找到舌头能说话了,也是结结巴巴的。

“刚、刚真的是县太老爷?”

“我莫不是做梦吧?”

“真、真是大老爷,来夸黎大家的,还送了银子。”

这银子村里人可不敢眼馋,这可是大老爷送黎大家的。

那块善耕人家的匾额村里人也是羡慕瞧着,没人敢上手碰一碰摸一摸,就是拿眼神稀罕的瞧着,看着,虽然看不懂写了啥,但这可是大老爷写的啊。

好!

“周周真是有了福气了。”

“可不是吗,府尊写的匾,我听都没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

“这黎家招婿可是招对了,招了个福气进来。”

村里人夸了又夸。

黎大也恍惚着,但今个儿得了府尊写的匾额又是百两纹银,等脑子找回来了,便高声说:“改日家里办酒席,请全村来吃席,到时候亲自挂上匾额。”

村里人自然高兴,这可是热闹的。

等村里人散了,黎周周回到院子,关上门还是不敢相信,迷糊的瞪大了眼,圆圆的,“相公,我咋像是没睡醒跟做梦一样,你捏捏我。”

顾兆便笑着伸手捏了捏老婆的脸颊。

嗯,肉呼呼的,周周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