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黎周周见第一个是肉铺的伙计,便露出一个笑脸说:“谢谢光顾我家生意,要多少?一勺子七文钱。”

“就两勺子。”小伙计把食盒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大碗递了过去。来时师娘给了他十四文,说就买两勺回来尝尝,要是不好吃了,也不会浪费银钱。

黎周周接了碗,两勺子扣上,切好的下水混着汁儿,不管是肠子肚子心肺都混在一起,颜色油亮,味浓郁飘香。

小伙计昨日没买到也没闻到味,这会香味就往他鼻子里钻,没出息的吞咽了下口水,还在心里说就一碗下水这有啥的咋还馋上了?忙将十四文放在一旁空的木匣子里,接了碗道了谢,放好在食盒里,回去赶紧交差事。

可这香味就跟追人似得,他拎在手里,食盒的缝隙香味就钻出来,馋的小伙计一路,都在想这下水到底啥味,脚步不知不觉也快了几分,等回去他也尝尝。

别看师傅凶,平日里对他很好了,一日三餐都是师娘管着,师傅一家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小伙计一路快走,手上的食盒倒是提的稳稳当当的,半分也没洒,都是跑腿练出来的活。到了铺子,瞧师傅躺在躺椅上打瞌睡。

“买回来了?”躺椅上眯瞪着的朱老板坐起来了。

小伙计见怪不怪了,将食盒打开给师傅看,“买了,师娘说买两勺子——”话还没说完呢,先看师傅拿着手捏了最上面一块肺。

朱师傅肺片进了嘴,沾着味,坐在铺子一下午昏昏欲睡的模样没了,眼神发亮人也精神,从小徒弟手上接了大碗,说:“收摊子,不摆了,吃饭。”

这才几点就吃饭?小伙计不敢不听,连忙把摊子收回铺子里,关了木门,拴上了,紧巴巴往后头跑。

这院子瞧着不起眼,里头敞快,后头还盖了一排猪舍和杀猪的地儿,旁边是一扇大门,供车马通过宽,平日里赶猪、进肉的铺子客栈酒楼就是在这儿来买。

五月下旬,天气热,院子里头种着树,枝繁叶茂的,此刻树下石头桌上摆着饭菜。

拍黄瓜、炸花生米,两条蒸鱼、一大碗鸡块,还有酒。朱老板每天下午这顿饭要吃的滋润,必须是有酒有荤腥,不然一天的气都不顺,觉得不爽利。

“小六买回来了?我瞧瞧是啥味,还惦记了一晚上。”朱老板媳妇儿摆着饭菜,她家下午饭吃得早,酉时就得吃。

朱老板一手捧着碗,还在嗦手指头,笑呵呵的递给媳妇儿面前。

“好东西,尝尝,就是买的少了。”

朱老板媳妇撇嘴,“就一碗下水,还真当宝贝了,稀罕的。”拿筷子上去一试,顿时撇着的嘴角上扬了,说:“明个儿让小六再去一趟,多买一些,咱家人多不够吃。”

“赶紧开饭了,别磨蹭了。”朱老板媳妇儿也是爽利性子,在院子就抬高声喊儿子洗手吃饭,“赶紧的,有好东西,一会你爹吃没了。”

朱老板就笑,“谁刚说下水什么稀罕的,瞧瞧现在就宝贝上了。”

然后被媳妇儿白了一眼,朱老板乐呵呵一笑,放了碗,去洗了把手,回来坐好了,小徒弟给倒了酒,一口酒一口下水,舒坦的不得了。

人人瞧不上的杀猪佬,可这一口酒一口卤煮的日子,美啊!

两锅的卤煮不经卖,今日又是两刻钟就没了。

水井巷子两家、石榴巷子的人家,路过的新客人瞧着热闹有三人买了三碗,之后就没了,卖光了。

“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可这个真下饭,吃着有滋味。”

“是的啊,我最近胃口也敞开了,一碗卤煮配着面条菘菜,诶呦可香了,就是晌午没得吃,要是晌午也做就好了。”

黎周周收拾锅,关铺子时听街铺人说,心里灵动,不过压着想法,嘴上客气笑笑说:“我一个人忙活不过来,一天只能烧两锅,麻烦大家来早排队了。”

可惜了中午吃不到。

街铺人遗憾着,可又一想,幸好他们离得近,能买上。

申时开的铺子,两刻就卖完了,跟昨日一般。

差不多就是三点开铺子,三点半卖完,关了铺子收拾锅碗结束不到四点。天还早,黎周周便去复习功课识字半个时辰,到了相公放学便开始烧饭,等相公回来饭正好烧好。

日子差不多就这样过,不过后来黎周周早上不做早饭了,顾兆见老婆辛苦,每日早起先起身洗漱,穿着短打去外头街面摊子上买早饭吃。

包子馒头豆浆豆腐脑芝麻饼馄饨,天天花样不重复。

让周周早上能多睡会懒觉歇歇。等吃了早饭,他换校服,亲亲老婆便出门上学。黎周周收拾了早饭茶缸子、碗,歇了片刻,便推着自家的两轮车去西边肉铺采买下水。

约莫七点走,九点到,买了下水不耽搁回来就十一点了。

又是洗下水、焯水、准备料等等做前期工作,等下水卤到两大灶锅就晌午十二点快一点了。黎周周便用炉子给自己下一碗面条吃,有时候是蒸的饼子就一些炒菘菜白菜。

下午三点开铺子,黎周周本想着卖个十天八天的,可能热乎气过去了,铺子生意就没那么好了,两锅肯定是晚一些卖完,结果没想到每天开铺子卸了板子,外头排队的人多了,前头变成了脸生的。

好像是昨个路过的买了他家一勺,手里拿着他家碗还碗的。今个又来买了,这还不算,后头还跟着两位一样脸生的,手里拿着碗或者盆,听谈话聊天,跟前头的认识。

他买回来我尝了口,诶呦小气的不让我多尝第二口这不今个来买了。

一起一起。

然后就是三勺四勺的,说家里路远,人多多买些。

反正七文钱一勺子,还都是荤腥,实惠划算。

这样一来二去的,卤煮生意依旧早早的收摊。

到了顾兆第二次休沐,这已经是六月初,正好是六一。顾兆想着六一那就是儿童节,一摸口袋荷包,他早上出门前就把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带在身上了。

一放学,大家都松快松快,约着看书的、回宿舍的、吃饭的下馆子的,还有去红苑喝花酒的。去红苑那肯定今晚赶不回来了,露宿睡一晚上。

大历朝没有官员不得狎妓规矩,一些文人雅士书生还以流连花楼与名妓发生一些艳闻趣事,得个风流不羁的美名。

要是两书生才子为了美人大打出手,这里当然是用作诗词歌赋作品来打,被争抢的妓子,这时要是有一些才情,择了其中一位为入幕之宾,便名声大噪,在书生心中那就是不慕钱财的女子。

这是一等的名妓。

顾兆听班里其他人说的,上一次休沐就有人去红苑了。

回来作为美谈,说阿琴姑娘如何如何出尘,并不是世人所想的那般贪图钱财,是位有才情,十分风雅的女子,只是可怜流落那么个腌臜地。

如今的书生,管你穷的富的,大部分都喜欢救风尘。

这次刚放学,上次去的便拉拢邀请其他人一同去,还问到了郑辉头上,因为郑辉有钱。

“不去,我明日要去兆弟家。”郑辉才不想喝花酒,花酒有卤煮香吗?!

若是顾兆没穿过来,上一辈子郑辉就去了,追求自由烂漫,整日看书生爱情话本子,一听阿琴姑娘不是个贪财的,喜欢听人作诗,就去结识人了,后来就不用提了,栽倒在勾栏院里,败光了钱财,还是郑辉爹来府县揪人。

即便这样,郑辉也磋磨了六年时光,耽误了科举之路。

如今顾兆穿过来,一通鸡汤连着棍棒,把郑辉对自由爱情的向往打的七零八落,早早歇了心思,如今话本都不看了,买了书,便与顾兆严谨信开始琢磨学问。

严谨信的诗赋极好,郑辉自愧不如,骨子里的浪劲儿也少了。

这人听闻郑辉不去,便不屑撇了撇嘴,甩袖同其他人一起去了,出去时也不压着声,故意说给里头收拾的几人听:“也不知怎么想的,家中也不缺钱财,竟然喜欢跟着一个穿裋褐的。”

不缺钱当然是指郑辉,另外语气鄙夷穿裋褐就是顾兆。

顾兆早上买早饭爱穿短打,没遮掩过,这位同学要是不住校被撞见了也没什么意外的。

郑辉气恼,刚拍个桌,顾兆先问:“你那么大力,手疼不疼?”

“……”郑辉:“姓王的那般说你。”

“说的也是事实,我就是爱穿裋褐,还是我家夫郎的。”顾兆没忍住又秀了一波,见郑辉真生气,便正经说:“你都说要修身养性,言行合一,不在乎外人目光,这才哪到哪就急了。”

“诶呀知道大哥是替我生气,可你想,他这般说你我,不过就是想叫你当钱袋子,结果你聪明不去,他恼羞成怒了呗。”

郑辉听顾兆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在理。

“我们聪明,不与这种贪图美色之人同流合污。”

“对。”顾兆收拾完书包背起,说:“我放学想去逛逛,给我家夫郎买份礼物,大哥二哥去不去?”

“去去去。”

严谨信说不去,他要温书。

两人也不勉强,休息日各寻痛快。要是以往郑辉可能嘴上要说些,都放学明日休沐,还看什么书,一起去玩松快松开这类话,如今郑辉不提了。

兆弟说过,松弛有度,可对有的人来说看书才是松,玩可能就会紧绷着也玩不好。

郑辉后来想想是。

严谨信家里情况他虽不知道有多不好,但也能想来一二,若是他们拉着严谨信玩了,这般荒废时间,严谨信玩的时候肯定想家中双亲与夫郎如何辛苦,玩的也不痛快。

真正的同窗挚友,不一定非要生活琐事相合。

三人分别,严谨信帮郑辉把书包带回舍屋了,郑辉一身轻松,走路带风。顾兆如今也练出来了,不相上下。

两人穿着学院,走了没一会便到了石榴街上。

认出来的便打招呼,说顾秀才下学了。顾兆便停下应是说和同窗好友一起逛逛,先走一步了。

“你想买什么?”郑辉一边问,一边想着家中母亲大嫂喜欢的,无外乎那几样,“首饰?还是刺绣帕子?那我知道在哪里。”

不愧是有钱小郑公子。

顾兆:“你说的那些等以后我自己赚了钱,再买。”银簪子好一些有花样了,起码要一两银子,他现在还是吃软饭领零花钱的,早早想好了,“我想买花,你知道哪里有吗?就是咱们书院操琴室种的月季花。”

“我想想,再买一个玩具。”

六一儿童节嘛,给他家周周过节日。

这可难着郑辉了,脂粉首饰铺子他知道在哪里,离着书斋不远过去酒楼那边就多得是,月季花在哪里卖可真不知道了。

于是两人问了路人,最后指了路在西边,正巧和猪肉铺不远。

“我明日过去瞧瞧吧,先买玩具。”顾兆说。

两人闲逛,走到了金玉酒楼那儿,顺着过去便是脂粉首饰铺子,这会天色不早,铺子门前冷静,郑辉到了驻足,说:“兆弟你陪我进去逛逛吧。”

“好呀。”顾兆一口答应,看的明白,“这是给大嫂想看一件?”

郑辉别扭了下点头,说:“等下月正好拿回去。”

这边的铺子大,装修的好,一看就不是那些小首饰铺子,要贵价许多。顾兆是陪着郑辉进,见识见识。

金的、玉的、银的,还有一支嵌着红绿宝石做成花瓣的金簪,也有金镶玉的钗子,钗头是黄金扁头镂空雕刻成云凤文样式,这款看着简单又端庄,像是上了年纪人用的。

老板介绍的。

顾兆哪里懂这些,只看个漂亮。

“……两位秀才相公想给家中长辈还是夫人看?像这一支,云凤文适合家中老夫人,看着典雅朴素端庄,寓意也吉祥如意。”

郑辉问了价钱,老板说三十八两银子。

顾兆:……

郑辉窘迫,他家中算是有些银钱,但也不是挥霍无度的,大概知晓,家中一年收入约莫五六百两银子,大哥在渠良府县办公,平日开销也大,即便是他娶了府尊之女,上头的供奉也没少。

一年出去有三百两。

他来官学读书,每月十五两左右。这一年下去便是快二百两。

前头拿了钱整日挥霍买话本,一两二两的不在话下,如今算了惭愧,顿时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贵。

顾兆没这个窘迫,这三十八两的金钗不是人人都能买起的,便笑着说:“老板见笑了,囊中羞涩,有没有便宜些的,银的款式也好,只要花样漂亮精巧时新。”

“有的,两位秀才相公这边请。”老板客客气气的招呼引着两位过去,面上依旧笑的热情和气。

“大哥,这个好看啊,你来瞧瞧。”顾兆叫郑辉。

这人哪哪都好,只要是交了心的朋友,那定是掏心掏肺的相待,平日里爽朗不拘小节,旁人借他的书看也是爽快答应,可唯独一点就是脸皮薄,一点小事容易陷入情绪中,先脚趾抠地起来。

郑辉被顾兆一叫,便回过神,见老板没看他,态度和刚才一样,便定了神,看了起来,最后买了一支嵌珠蜻蜓银簪子,蜻蜓眼睛是红宝石的,不过小巧一点,花了三两银子。

拿了锦盒装着,十分漂亮。

顾兆看了一圈,店里没有他能买的,撤退!

出了店铺,郑辉摸着怀里的盒子,叹了口气。顾兆看了过去,说:“怎么?得了心仪的宝贝还不开心了?”

“兆弟你知道我想什么。”

顾兆无辜:“我不知道。”

郑辉气笑了,不过一笑开那口气也没了,说:“没来府县官学前,说实话我还是有傲气的,自小聪明,家里人都这般说,说我以后会有大出息大长进,在镇上我们家也算是一二等的,钱财不缺,可到了官学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论诗赋比不得严谨信,论勤奋刻苦不及你们二人——”

“怎么我不伶俐吗?”顾兆故意闹着玩道。

谁知郑辉点头,说:“论大智慧我与严谨信都不及兆弟你。”

“倒是不必这么捧我,是人就会有缺点有犯错,也有消极的情绪。刚进了店铺,我什么都买不起,还靠着我家周周养我,哪能没有懊恼愧疚的时候,可日子还长,不争一时的外物。”

“只要夫妻二人心在一起便好。”

郑辉点点头,把刚才心里话说完了,“那时我心里浩然志气,总觉得自己会平步青云,嘴上虽是说我高攀了妻子,可心里其实是瞧不起庶出的妻子,如今想来,我当时想法可笑愚蠢之极,还多亏了兆弟点醒我。”

“下月放假,若是我妻子愿意,便一同前来,在学院附近租个院子安定下来。”

顾兆正正经经作揖,而后笑开,“郑兄当一句大丈夫。”

能正视过去的自己,能改过便很好了。

这时候的玩具没什么花样,多是稚童玩的,再大一些就是翻绳、头绳、头花、绦子挂件等。顾兆便买了一条翻花绳,回去和他家周周在床上翻!

五文钱一条!

当天回去,吃过饭,洗漱后今日休息不上课,顾兆和老婆穿着里衣坐床上翻花绳,顾兆很认真说:“一边翻,顾老师一边提问,周周小同学要是没答起来就要——”

“就要干什么?”黎周周问的正经。

顾兆同样抱着正经脸,说:“那周周便解里衣一条带子。”

黎周周明白过来了,脸一下子红了。

“好。”

两人便玩了起来,别说五文钱的快乐也很快乐。

第二日自然是起晚了一些,两人收拾妥当吃了早饭,便一起去买下水。顾兆打听到了花草院子,西边猪肉铺这条街老旧,因为以前后头连着荒地,早远了是很便宜的,都是不入流的人家住这里。

花草铺子就离猪肉铺不远,百来米的距离,后头的荒地能种花草,平日里都是给府县里的大户人家送去。

顾兆挑了一盆月季花,只长了枝芽,已经好活了,听了花农说了日常怎么打理,便端着盆付了钱。

一盆月季花三十文钱。

两人回去,先紧着下水来,一同处理就快了,等下水下锅卤着,黎周周开始做他和相公两人吃食,顾兆在旁边侍弄月季花,把花就栽在灶屋对面的空地,这样以后长出了花,他家周周一出灶屋就能看到。

松松土,浇了水,还有肥,把剪下来不要的下水弄碎碎的,加了水,天气热就晒一下午发酵发酵,晚上浇土里,再翻一遍。

等明日放学回来从盆里移到这里。

院子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

黎记卤煮生意一如既往,每天开了铺子两刻不到就卖光了,只是越来越多的生面孔赶着来排队,有的后头来晚了,像是今个儿许阿婶晚了一些,结果轮到她卖光了,自然是难受。

“我想着近近的,怎么就没买到呢。”

周氏便说:“诶呦幸好了,我眼明手亮的,买了两勺,晚上又有卤煮吃了。”

每日就两锅的量,外头的人买了,可不是巷子里的人没有了。

许阿婶今日没买,瞧周氏那副得意样子,面上说:“没买就没买到,见天吃也吃腻了,今个吃吃家里菜还省了钱。”

周氏笑了声,说:“是啊是啊,吃腻了少了你家买的,正好空了我家能多买些,也不知道黎夫郎是咋做的,这卤煮越吃越香。”端着碗得意回了醋铺子,简直是翻了之前的败风。

“不就是一碗卤煮,轻狂的。”许阿婶朝周氏背影啐了口。

可拿着空碗回去,下午吃饭时,男人儿子瞧着桌上不动筷,许阿婶便说:“没有卤煮了,今日没买到。”

许文斌还闹了一会,说要吃卤煮要吃卤煮,许阿婶便只能说阿奶明日早早去排队,明日咱们吃。说完了,不由嘀咕:这卤煮还真是越来越香了。

后来还闹起了前头排队人一口气买十勺,正巧是撞见顾兆休沐在家帮忙干活,听了十勺先看了眼对方,这人拿着锅来的,穿的是普通的裋褐,不过说话方式像是做买卖的伙计。

眉眼看着油滑灵活,微微弓着腰,说话先脸上带笑。

他们家不怕人学了,卤煮就是卤料越老越香。可这买了十勺回去,不管是抬高价再卖出去——他家卤煮店竟然有二道贩子了。

可见黎记卤煮略略打出去名气了。

还是人真拿回去自家吃,先不管人家十勺吃不吃得完,肯定是有这种家里人多,爱吃,多买些的情况在。

这位一说十勺,后头排队的先站不住了,要闹。

排了这么久的队,前头买十勺这就占了一大锅,轮到他们还有的买吗?

顾兆先抬手稳了情况,高声说:“咱家人手就我家夫郎一人,每天出两锅,自今日起限量——”

“啥是限量啊?”

“不知道啊,前头哪个犊子买十勺?”

“他买了,到我指定没了,今日又白跑了。”

队伍开始吵杂。

顾兆大声:“限量就是每人限两勺,多余不卖!后头队伍排到了隔壁家的,这前头都快二十位了,最后面的来晚了,实在是抱歉,估计是买不到了,明日请早。”

一人两勺,两锅出三十勺,排队十五人就够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家也干限量。顾兆以前在现代,那时候苹果机火,刚出一款新的,舍友家里有钱就要换,一说等手机回来就要十天半月有时候还有一个月。

还排队买手机。

顾兆觉得是品牌饥饿营销,炒热度。他当然不会花高价买手机了。够用就成。

可到现在,卤煮也限量了,但他绝对不是炒热度!

没办法啊。

前头排队买十勺的伙计自然不乐意,可后头排队的高兴,拍手称快,说顾秀才做的好,就该这样,他们大家伙都能买到。伙计被后头人高声吓得气场先怯了,便弱弱说那就来两勺。

这么耽搁了下,后头买的快。等收铺子时,黎周周还心有余悸,同相公说:“幸好今日相公在家,不然我就乱了。”

前头十勺卖出去,后头队伍那么长,要是闹起来——

黎周周想起来,眉头蹙着发愁。

顾兆握着周周手,安慰说:“如今六月底了,马上就七月了,到时候爹回来了,你不是还想卤一些素的豆腐豆干,还有鸡鸭,到时候能多做一锅,应该松快些。”这是其一,主要是有爹在家压阵,顾兆也放心。

黎记卤煮限量,每人只能买两勺,这个规矩出来后。街面上做生意买卖的还谈了起来。

“我做买卖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还有限着拘着客人买的。”

“可不是嘛,今日差点就闹起来,如今加上限买,闹得不愉快了,以后传出去,怕是生意以后要淡。”

“淡好啊,这样咱们巷子里买卤煮就方便轻巧了,不用排队。”

“这倒是,也不知道黎夫郎咋做的,我咋觉得越吃越好吃,比之前还香。”

那就不知道了,这是人家黎记的秘方,能外传吗。

可没想到的是黎记卤煮生意没淡,反倒越来越好了,这排队晌午的都来了。

顾兆后来听周周说起来,顿时:……

排队都卷吗。

“还有我瞧着像是一起的,就是上次买十勺的伙计小二,这次来了四位。”黎周周跟相公说。

那这也没办法,说了每人两勺,人家确实是四人来买,要是掰扯起来,闹的难看,他家也不在理,便只能先暂时这样。

两人躺床上,钱都没心思数了,只想着爹啥时候回来。

都七月二号了。

黎大赶着骡车,上头装的满满当当的,有粮食,麻袋装的麦子,也有之前没带走还要用的家伙什,走的自然慢了一些,不巧在府县城门外睡了一宿,七月天热,夜里也不怕冷。

一大早城门开了,黎大便赶了车交了钱进城。

六月时村里收成麦子,黎大一人就是十亩田,可就是像他想的那样,村里租他家水田的,家家户户都来出力了,收回来自然要晾晒,那些麦秸秆还送了帮忙的人家。

这是好东西,能肥田当肥料,帮忙出力的自然高兴。

晾晒装袋称重,便是交粮税,还有卖粮。黎大给自家留了四石,留的多,府县院子没地方放,等十一月时还能回村拉稻米,够吃就成。

卖的官价,得了十四两银子。

如此紧赶慢赶的收拾完已经是六月底,黎大不耽搁,赶了骡车天没亮便出发了,也不晓得周周和兆儿如今咋样,他这一走两个月,兆儿上学花销大,没个营生,黎大愁啊。

夜里睡在府县城外都不踏实,身上装着银子,更多的是想着过去了,不干庄稼地的活,他得干啥,来去时府县外有村子,可以做老本,给人劁猪杀猪,再不济他一把子力气,能给搬东西扛东西,也是够日常花销嚼头的。

骡车装着东西重,黎大舍不得坐上去,一路都是牵着骡子走着。这才慢了,在路上睡了两宿,进了府县,一身灰尘,不过精神好着,心里难掩高兴,上了骡车赶着,想早早见到儿子和哥婿。

等到了石榴巷子,巷子里石榴树下玩的小子姑娘好奇看黎大。

黎大到了自家院子门前,从骡车上跳下来,一看两扇门怎么锁着了?

不知道啥时候,石榴树下刚玩的孩子散了,其中就有三娘,跑回自己家中,说:“阿娘,刚巷子里来了个伯伯。”

“啥伯伯?”周氏正洗衣裳,手里沾着水,没停活问女儿。

三娘摇头不记得,意思是生脸,说:“赶着骡车,在黎家门外。”

周氏一下子想起来了,手上的水在胸前挂的灶裙上擦了擦,戳了下女儿脑门,笑说:“什么脸生伯伯,那是黎阿叔的爹,见了面要叫一声黎爷爷。”

“晓得了娘。”三娘点头。

周氏想这会黎周周应该还没回来,便抬脚出去,一看果然是黎周周的爹,便主动说:“黎夫郎这会去西边肉铺了,估摸着应该还有两刻就到家了,不然黎叔来我家坐坐,等一会?”

走的时候,这巷子里人来人往,看着客气也没几个人同他认识打招呼,怎么回来了,还熟络起来?黎大也没多想,想着周周与兆儿住了俩月,估摸和邻里都熟了。

黎大拒了,说不用,他就在门外等。

果然没两刻,巷子口黎周周推着车回来了,一眼瞧见了家门口的骡车,顿时撒了手,高兴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