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隔壁三间小院是两间铺子,放了桌凳方便买卤煮人坐着休息,没两日,黎周周发现小树烧了热水给泡了茶,免费供应,自然是先问过他。

“周周哥,我瞧着灶屋摞了好多大茶缸和杯子,放着不用怪可惜,而且客人来了坐在那儿干等不是很好,我看他们聊天说话嘴都干了。”柳树问能不能烧茶送茶。

“我之前忙不过来,你烧水送茶能忙活过来吗?”

柳树拍胸口说:“成啊。”

后来黎周周就买了最便宜粗茶,要是时令季节像是山楂、枣子下来了,这些便宜到时候能换这些泡,在家里时相公就爱喝这个泡水。

一直烧炭炉子黎周周放两间铺里面,做了个大铁壶方便烧水,虽然贵价一些但比黄泥烧耐用,不用裂开。黎周周之前算了一个月盈利,现在心里是有数,而且更想把生意做好,尤其小树一来轻松多了,便有了精力添补添补不足。

两间铺是小树经管,打扫擦洗干干净净,一张桌子靠墙放,上头放着洗干净大茶缸、茶杯,旁边是一罐粗茶叶。

免费茶上了后,来买卤煮人就爱坐在这闲聊一会,喝喝茶,虽然茶叶不好但不要钱啊。

后来发牌子活也交给小树了。因为小树记性好,这些食客晌午来排队,有第一个来站在最前头,有来得晚,前头想歇歇脚,结果等开铺子时混起来了,自然不乐意,他白站了这么久。

后来小树一眼就认出来,你是啥时候来,你又是啥时候来,你刚刚站在这位大哥后头咋跑前头去了?

小树说完有客气道歉是真不记得,有是浑水摸鱼只好含糊过去说忘了,反正是老老实实起来,可见小树说没错。

黎周周就把牌子给了小树,以后晌午他家铺子没开门时,让大家伙去两间铺排队拿号。

食客可乐意了,去早了能坐下聊天喝茶说说话,人一多热闹了,又吸引了不少行人,好奇进来一问,原来是有免费茶水喝,喝完了你不买一勺多过意不去啊。

于是这么一来,黎周周加那些量天天卖完不说,还不够了。

有食客问卤鸡,还有卤豆腐。

柳树都记着,跟周周哥汇报:“方老板老娘牙口不成嘴里吃啥都吃不出味,就喜欢咱家卤味,以前豆腐拌饭拌面条糊糊,现在只能卤汁拌了。”

这才几日,柳树已经摸清了老熟客家人口。

黎周周回头跟相公说,夸小树厉害,说话讨喜,干活麻利力气又大,真是捡着宝了没请错人。当然又被小兆相公一顿醋,答应了不少‘条件’才过去。

该添卤素味和卤鸡了。

平日里晌午饭就是黎周周黎大还有柳树一起在黎家院子吃,到了下午差不多四点结束营业,快速收拾大锅扫扫地什么五点一定结束,这时候,柳树就自己做着吃,因为他家男人要回来,不好再去隔壁吃饭了。

黎周周是给小院米面都供着。

本来想卖一个月再说,如今才十多天,生意越来越红火,黎周周便定了卤鸡卤素味,这天收拾完了,先把小树叫住,“小树,我想给你那个院子盖个棚子,底下起个大锅灶,以后能忙开,添上卤鸡卤素,你灶屋灶能空一个,方便你做饭烧水。”

柳树知道周周哥疼他,也不推辞,一口答应说:“成啊,砌灶台搭棚子我也会一些,我以前看过我大哥做过。”

“搭棚子砌灶台我爹会做很快。”黎周周在小树身上看到曾经自己,不过小树比他外向开朗许多,说:“以后活多了,我给你涨工钱,从原来一两银子涨到一个月二两。”

“周周哥这、这也太多了,我哪里值二两银子啊。”柳树吓死了,一两银子一个月雇一个哥儿已经是他赚了,咋就还给二两了?而且他也没做啥啊,就是烧烧柴火擦洗一下。

黎周周耐心解释:“不是因为你是严二哥夫郎才给你涨工钱,而是小树你自己很厉害,做事认真,为了铺子生意忙前忙后,脑子也灵活,我没想到地方你都想到了,还招揽了不少生意食客。”

“给你涨工钱是你该得。”

黎周周见小树还惶惶不可置信,不由笑一言堂说:“就这么定了。”

柳树乍听自己一个月从一两变到二两还不敢信,发愣了半晌,最后才开心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等下午自家男人回来,还嘚啵嘚啵显摆炫耀。

“周周哥夸我厉害,才不是看你面子上,我信周周哥。”

“我涨工钱了!以后一个月二两银子。”

“谨信啊——”柳树学着阿奶声,拉长长,“以后你要是想买纸了看书了,就叫我,我给你买。”

嘿嘿嘿嘿。

他一个月可有二两银子呢!

“你要是不听话老在我跟前耳边念叨,我就不给你吃肉了,我现在可能挣钱了,有二两银子,知道不!”

严谨信看了过去,尾巴能翘到天上嘚啵柳树一下子怂了,“那什么吃饭吧,我就说说,也没说克扣你饭食。”咋还拿眼睛瞪他!

等吃完了饭,收拾过后,夜里休息,柳树自己捶胳膊捶腿在床上翻跟头,嘿嘿嘿他一个月有二两银子了,然后男人就过来了,带着一身水汽,最后脱了里衣。

柳树:……

“你明个又不休息,咋还要三回!”柳树蹬腿了。

最后没三回,柳树嚷嚷他明个还要上工,严谨信便只做了一回,给柳树擦洗干净,说:“还不早早睡,你明日上工。”

柳树眼睛瞪得圆乎,咋又不做了?

他还品着味呢。

“闭眼,睡觉。”严谨信皱眉说。

柳树吓得乖乖闭眼睛,心里骂男人不讲理黑面神做个一回就不行了。

三月是从八号接柳树过来开张算,黎周周给小树算了一两半工钱,说第二个月是二两银子,以后每个月休沐时候就减少一大锅,都轻松轻松。

柳树先说自己不累,可一看周周哥神色就反应过来了,“周周哥对顾秀才可真好,真疼你家相公。”

“那你也正好心疼心疼你家男人。”黎周周和小树玩笑。

柳树撇撇嘴,“他老吓唬我,我心疼他干啥。”

“嘴上这么说,到时候买肉烧菜勤快洗衣又是谁。”黎周周看出来了,小树还是记挂着严秀才。

“那也没办法,我嫁给他,他是我男人,我总不能不盼着好,到时候他身子熬倒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守寡。”对就是这样!

黎周周:……

小树对着自家人,越是亲近越是说话随性不把门。

一个月秀才们是三日休沐,这天黎记卤煮量少,老主顾后来都知道了,即便是这样,到了四月底,黎周周算账,他学会了打算盘,相公教他,这样快了许多。

周周记账本上,去西边猪肉铺买东西是三个月一结,上个月才给完,三月盈利全掏出去,还贴了十二两,隔壁院子砌大灶、搭棚子、打铁壶、买粗茶钱。

可四月盈利额外好看,统共有四十七两。

猪肉铺本钱一个月在十四两左右,那就是说以后每个月能净赚三十三两银子,扣去给小树工钱,还能落个三十一两。

如今黎记铺子除了卤下水、猪头、猪蹄、排骨等,每日还有一只卤鸡、一只卤鸭,鸭子卖特别好,不管是下水内脏这些,连着鸭头都有人爱吃,黎周周盘算,卤鸭五月时候可以试着每日卤两只。

卤鸭要是多一只,又能多赚一些了。

“这个月辛苦了小树。”黎周周问小树要铜板还是银角子。

柳树:“铜板铜板,周周哥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还是我自己赚,我要回去一个个数钱!”

“成。”黎周周就给拿了两贯钱。

两千个铜板沉甸甸,柳树拿着高兴,他得把钱分出来,三百文留着自己小院子开销,夜香钱他得掏了,不能让周周哥来,还有下午饭那一顿米面还是他来买,中午周周哥管他吃饭就成了,下午男人也跟着吃不好,这些都要算清楚。

还有牙粉、皂角胰子这些必须要买,干活天气热了身上有味,得洗勤快一些,还有柴火自家用自己付……

柳树算来算去,还是很富足,还能两三天吃一回荤腥。

真好!

七月时,书院放农假。

柳树本该是跟男人一起回去,可操心铺子生意,他一走,周周哥忙活不过来了,便把这四个月攒工钱一共六两半银子给男人,很是豪爽说:“我给你租一辆骡车你自己回去,我得忙生意。”

“……”严谨信没开口。

柳树就竖着眉头,如今也不怎么害怕男人了——才怪。

“那什么,你别拿黑脸看我,这样吧,等你回来了,你要多少回都成行叭?诶呦我这儿真走不开,可忙可忙啦,周周哥说要做卤花生和卤毛豆,我要收这些,有个老不死老婆子还敢跟我抬价钱——”

“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要骂人。”

柳树:“……那个我希望她别早早死老婆子可以了吧?”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可气,最初跟我说好了,一斗二十五文,我要多啊,还答应快,也没压低价,周周哥人心地好,又不是奸商,可那死老太婆子,麻袋上头花生都是好,我说到出来我都检查检查,她就推三推四,我就知道里头藏着猫腻……”

说起这个,柳树火大,自然忘了不能骂人,叉着腰气呼呼:“后头半袋子全是钻了虫眼发霉坏,坑到老子头上了,我呸!”

“还想吓唬我,说我不给钱拦着我不让我走,要叫他儿子来收拾我。”

严谨信皱着眉,没听小树说起过,想到了,“是不是上个月底胳膊擦破皮那一天?你说你摔了不让我看。”

“……”柳树:完蛋了暴露了。

“我就擦破一点皮,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可威风啦,以一敌二,呸了那老太婆一脸口水,还有她儿子那个矮瓜样,还想动我一个手指头,我踢他个断子绝孙不要脸!”

柳树本来是想装着胆子说他威风,把话岔过去,可看男人脸越来越黑,高声慢慢萎了下去,乖乖说:“好嘛好嘛,你别吓唬我了,我回来周周哥还生气了,我第一次见周周哥生气,可吓人了,说我下次在这样不顾自己安全,就不让我干了。”

“没有下次。”严谨信黑着脸说:“再这样就回家。”

柳树在周周哥面前乖乖说知道了,这会在男人面前可是一肚子委屈,哇一声哭出来,扑到男人怀里拿拳头锤男人,眼泪鼻涕糊男人衣裳上,“我都疼要死了,你还说这种话,你是不是没良心啊,你都不担心我!”

“我还白白让你三回呜哇呜哇~”

黎家小院,今日放暑假,顾兆在家,听到隔壁哭声,嘀咕了句跟救护车似得乌拉乌拉,光听声音响了。

整天粘着他家周周,一口一个周周哥。

“周周哥,你干嘛去?”

黎周周:……

“相公你别闹,小树哭这么厉害我过去看看。”

顾兆:“柳夫郎光嗓门大了,有我二哥在指定没大事,没准现在秋后算账,被发现了上次花生事,拿哭声制住二哥呢。”

“真?”黎周周脚步不动了,侧着耳朵听了会,果然声音越来越小了,“相公你说准了,没事了。”

顾兆搓老婆脸,“你呀,整天小树,柳夫郎整天周周哥,漂亮小相公是不漂亮了,还是不会撒娇了,让我家周周哥不惦记着了。”

“……相公。”

“软软乖乖叫相公没用,爹没在屋,快亲亲,主动亲亲了,小相公就不搓周周哥脸了。”

黎周周笑着凑过去亲了相公一口,顾兆是美滋滋。

隔壁屋,柳树是不哭了,还挺痛快,他锤男人锤手都疼了,一双哭过眼,说:“反正我不回去了,你让我回去我就哭。”

“……由你。”

“那你租骡车回去,这样早早回去干完活了早早回来,别舍不得钱拿腿走了,走回去得累坏了。”柳树以前知道府县离家远,可不知道多远,他自己坐骡车都坐屁股痛。

“正好石粉买回去了。”

“还有给阿奶和婆母公爹买东西。”

“告诉家里我都好。”

柳树絮絮叨叨交代完了,又是虎虎生威了,问男人听见了没。严谨信扫过去,柳树:“……那你别忘了要记住。”

“嗯。”

这个农假严谨信一人回去,租骡车,柳树掏钱,上头还有拉东西。至于柳树攒六两半,严谨信也没带回去,全让柳树拿着傍身。

七月、八月,黎记卤煮上了卤盐水花生和毛豆,这个不仅食客爱吃,爹也爱吃,而且卤时间短,费不了多少柴火,进也便宜,食客们要是爱喝酒买一些用来做下酒菜。

这会送走了严谨信。

“周周哥,徐掌柜问我能不能给他家酒楼送一锅卤花生毛豆?按照咱们卖价钱再多给个一成收。”

柳树穿着短打过来说话,额头上都是细汗,“我觉得成,还有方老板老娘要过八十大寿,在十一月三,我听他说要热闹办一场,还请了戏班子搭了戏台子,当天家里院子摆席面,说可惜咱家卤煮每日卖快,还限量。”

“我就想,要是提前准备了,那时候天凉,咱们夜里烧,等早上了方家人派来拉,或者咱们送过去都成,我听方老板意思,价钱还能多给个两成,算辛苦钱。”

“我还没答应,说不拿事,回来问问你。”

黎周周:……

别说黎周周愣住了,就是顾兆都要感叹,柳夫郎是什么做生意人精,放现代那就是社交达人一个。

因为柳树长得是‘不好看’,说话坦荡还泼辣,来铺子这么久了,是真没有一个食客敢嘴上没把门,尤其知道柳夫郎是黎家请来,人也是秀才夫郎,都十分尊重客气。

以前免费茶水,柳树还给招呼添着倒,如今忙活起来了,就成了自助茶水,想喝了自己倒,想喝多少倒多少。柳树只需要洗个茶缸杯子就成,定期了拿铺子大锅烧一锅开水滚一滚烫一遍。他跟周周哥学。

食客瞧见了觉得好奇,一问,原来这么洗干净。

想想也是,热水洗油污快,可茶杯也没油污——

不管咋说,黎记卤煮进嘴里东西,两位夫郎都是干净勤快人,食客自然是心里舒服,买安心了。

现在黎记老客、熟客对铺子多了些情谊。

因为经常来买,大家在铺子里聊天说话,认识人多了聊得多了,有时候隔几天不来,其他人还惦记,这样一来一往无意中加深了对黎记感情。

在顾兆看,那免费茶水闲聊真就是铺子食客团建活动了。

……就歪打正着厉害了。

“小树你不累啊?”

“我累啥我不累,我都算好了周周哥。”柳树说着就往周周哥身边凑,一瞅顾秀才那张脸,只好心里撇撇嘴,稍微离开了一点点,高兴说:“你瞧啊,盐水花生和毛豆这俩好熟,主要是要焖一会,中午吃饭那会能倒腾开来……”

确实能做,黎周周知道,就是岔开了时间而已。

“成,你跟徐掌柜回话就说可以。”

“那周周哥方老板老娘流水席那儿呢?我觉得真成,咱们就辛苦熬一晚上,下水要开铺子倒腾不开,可方老板说了,不要下水,卤豆腐、卤鸡卤鸭还有卤排骨卤猪头肉,这些肉铺都能有富裕。”

黎周周见小树双眼是发亮,自从他给涨了工钱,小树真把铺子营生当自家精心照顾,还变着法想多赚钱。

“可以,你答应了咱就干。”

顾兆略略有几分体会到严二哥心情了,但更多是高兴,柳夫郎过来以后,他家周周一日日精神奕奕,干劲十足,变着法子想干好做好生意。

以前周周一颗心老贴着他,顾兆知道,什么都想着他爱着他,哪怕做生意也是为了给他买大院子供他读书,可如今不同,黎记卤煮是周周事业,在其中找到了乐趣,而且有个志同道合朋友。

周氏许阿婶早前会过来找周周说话闲聊,可都是鸡毛蒜皮口角官司,也不是想让周周断官司,就是吐黑泥过来,周周也不爱听这些,每次都不插嘴闲聊,久了人家也不会过来找你聊天。

每日就是闷头和爹干活。

现在好了,周周有了朋友和伙伴,生意做得红火了,遇到了小事情小问题,能有商有量解决,人更自信了。顾兆是真替老婆开心,所以虽然嘴上吃醋念叨周周哥逗周周,可没往心里去。

他希望周周更出彩更好。

卤盐水花生和毛豆卖了一个半月,府县外头村子都知道黎记收这个,因为柳树以一敌二出名,后来没人敢糊弄黎记这两位收货夫郎。

七月八月黎记生意收成创新高。

因为六月付过三个月猪肉本钱,所以算起来多吓唬人,七月时候一个月有五十五两银子,八月更多了些,有五十六两。

黎周周给小树又涨工钱。

“周周哥你别给我这么多了,我觉得二两工钱好多了,才想着法子多赚点不能让你亏了,你又给我涨一两,我得把命给你才成。”柳树拿着钱都苦哈哈脸。

黎周周就笑,“你该得,铺子生意好赚多,放心吧,就这两个月给你涨了,之后花生毛豆下去了,能轻快一些,还是按照二两给,要是以后有个月生意冷清了,那我肯定给你减了工钱。”

“那我还是希望咱家铺子赚多多。”

十月中稻米下来了,严谨信请了假,七月农假时柳树就没回去,这次严谨信以为小树还要留府县忙生意,没成想小树收拾完了包袱,买了糕点布棉花,还租了骡车说一起回去。

“我这么厉害,当然要让阿奶他们瞧瞧。”柳树说:“我跟周周哥说好了,这个月就给我一两就成了。”

正好半个月假期。

“回来还要忙活方老板老娘大寿,正巧到时候拉回来一些枣子山楂,我娘家村里家家户户都种着枣树山楂树,回来后铺子里茶水能换上这些了……”

严谨信已经习惯听小树念生意经了,要是哪一日不说,还不习惯,觉得小树是不是不舒服。

两口子坐上了骡车,高高兴兴回去了。

这半个月生意,黎周周花了半两银子雇了巷子里一位阿婶,可干了没两日,黎周周就不满了,最后只让阿婶干一些淘洗处理下水、去鸡毛鸭毛粗活。

因为阿婶干事情不精细,这就不说了,还不卫生。

小树在时候,铺子桌子上干干净净,炉子上热水供应不断,切卤好猪头肉时也是洗过双手,切完了才去干别。

阿婶正切着就往厕所跑,跑回来了也不洗手——

黎周周就不让碰锅灶了。

阿婶当时有些挂不住脸,还想拿身份压一压,可黎周周这次板着脸,很严肃,阿婶当时就把话缩回去了,只是私下里跟巷子里其他人抱怨,说黎周周难伺候,故意刁难她,就因为给她了半两银子整日把劳累活交给她。

旁人就笑说,当初你说自己成能吃苦不怕受累,半两银子啊,就干半个月,你还嫌累上了,金玉酒楼跑堂伙计一个月才半两,你要是不做了,我让我家亲戚来。

那自然是不肯了,在自家屋里也是洗洗刷刷,可有谁给她开一个铜板工钱?

叫不了委屈,还收了一箩筐挤兑话,当即灰溜溜不说了。

一日半,严谨信和柳树便到了严家村,村里人一瞧小树回来了,咋还大包小包拿着,人人挤眉弄眼打眉眼官司瞧热闹,这柳树七月时候可没回来,他家男人一个人回来了,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府县干什么勾当,内涵话还没说出来,柳树先抢着调,高高兴兴说:“阿奶,相公可厉害有本事啦,读书拿了第一,学院奖励了一两银子。”

确实是有这事,不过小树张冠李戴,拿去年说今年。

还没到岁末,书院还没发钱。

严谨信皱着眉头肃着脸,柳树瞧见了,生怕男人戳穿他,一个劲用手捏男人腰上肉,结果硬邦邦,捏他手疼,又说:“我七月时脚崴了,回来怕你们担忧,只能让谨信先回来,再说我还给人家洗衣裳不方便。”

村里人看热闹一听,严秀才读书拿了一两银子?那也不多,他们干庄稼地,今年收成可多着。又听小树还要给人洗衣裳,瘸了腿还洗衣裳,那够命苦。

柳树绝是想充面子,才大包小包往会拿东西。

严家一如既往不成,日子抠搜,那大家伙心里就舒坦了。没道理瞧不起这么多年老实窝囊严家,现在跑到他们前头去,就算是中了秀才又咋样?还不是娶个便宜赔钱哥儿,还不得夫郎还要帮人浆洗衣裳。

日子过得比严家好,心里舒坦了,当即还能夸两句柳树,说说严秀才读书好,那就好好读。背地里则是想,迟早跟镇上那浆洗娘子秀才一样,拖垮了家里。

柳树面上嘻嘻哈哈笑着对付,回头关了家门就呸,当他不知道这些人想笑话他家,由得了这些人说,以后他买了大屋酸死这些人。

“小树腿好了没?腿哪里伤了?谨信咋都没说,可怜快阿奶瞧瞧,伤了腿就别洗衣裳了……”

“阿奶我腿好好地,要不那么说,这群碎嘴指定背后编排我脏话,才不能如了她们意。”柳树美滋滋高兴说:“爹娘阿奶,你们猜我这段时间赚了多少!”

“谨信天天吃肉,我养。”

严家人便猜,一个月半两,黎家人好,没准给一两,小树谨信在外头一个月能存半两都是好,这么一算,有七个多月了,那就是……

“十四两!”

“啥?!”

“多少?”

严阿奶顿时觉得头晕,柳树赶紧扶着坐下,开始跟家里人吹牛——也不算吹牛,他说实话,美滋滋把自己这几个月赚了多少,每日干啥,周周哥待他多好给说了。

严谨信听了许多遍,可还是认认真真听了一遍。

家里人都感叹震惊柳树拿工钱多,说黎家人大方厚道,事实却是如此,严谨信目光落在了满脸得意高兴小树脸上。

小树也很辛苦。

十一月初,柳树和严谨信回府县了,还带了两口袋枣子和山楂,两人先是背着枣子山楂去镇上,租了骡车去府县。

回去后,黎周周给隔壁送了热饭热菜,让小树不急,先休息休息,他请阿婶那边再干两日。

小树和严秀才回去务农收稻米,肯定没闲着。

柳树只歇了半天,后来就歇不住了,带回来山楂枣子晾干了取了核,切成片,黎记自助茶水就换成了这个,喝惯了粗茶食客,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不习惯也没事,铺子里头粗茶还有。

可多喝两口,又觉得山楂水好喝,酸酸开胃口。

三号方老板老母八十大寿,答应了送卤煮席面。

前一天黎大是特意跟朱老板说好了,多杀一只猪,他家能用半扇多,活鸡活鸭也买好了,在院子里拘着,当天营生结束了,趁着光线好,先把这些该处理处理了。

夜里天还没亮,黎周周和柳树就开始烧卤味。顾兆自然是起来搭把手一起干,隔壁院子严谨信不提了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轻松,早上天刚擦黑,两大锅卤味就出锅了,黎大赶着车去给方家送菜,收了尾款,然后去西边买肉。

单这一天,黎家铺子就赚了八两银子,但也累啊,连轴转。黎周周就想着不能误了相公和严秀才读书,这才是正头。

“那以后不接这席面活了吗?”柳树觉得是不是他乱接活,累着周周哥了。

黎周周说:“接,以后咱们请小工。”这样能忙活开。

等闲了黎大要回村拉粮已经是月中了,因为这次还要接小田,送到平安镇郑家去,黎大给车板上放了四石粮食,不然累着骡子,剩下等过年回来再说。

黎周周这次让爹不必麻烦金玉酒楼掌柜,自己花钱租了骡车跑生意,柳树不放心,怕这租车车夫贪墨肉,天天亲自跟着去买肉。

黎周周才不放心小树。

“周周哥那车夫我看过了,还不如我身板结实,再说我长这个模样,也没人想占我便宜。”柳树不当回事。

黎周周便认真说:“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哥儿相貌,可我家相公要是知道定不放心,你也是,我见严秀才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是在意你,猪肉钱我给过了,你要是不放心,我劳烦小六子跑一趟送过来就成了。”

早起拉肉黑都没亮,不能让小树一人和车夫去。

“你别嘟嘴觉得我说话过了,不信你问问严秀才,看他心里介不介怀。”

柳树说:“我才不会觉得周周哥你说话过,我知道你为了我好,爱惜我名声,处处为我想。”他不是不在意,只是乱嚼舌根多了去了,说不过来。

“我知道我相公信我,即便巷子里其他人碎嘴,相公也不会多想,绝对信我,可他会担心,夫妻相处要坦诚,要是你家严秀才要是背着你,要干什么危险事,你是不是也担忧?”

柳树想嘴硬说我才不操心那个黑面神,一个能打八个,可到底没嘴硬说出来,后来回去夫夫俩躺床上,柳树不经意说到拉肉他陪同这事,就看男人果然皱着眉黑着脸。

“……后来周周哥说不成,我就不去了。”

严谨信便点头,很郑重说:“我知你厉害,可哥儿比不得男子力气大,车夫看着精瘦,常年跑路拉货干惯了力气活,你还是要小心顾虑周全。”

柳树先是稀奇说男人今个说了一大串话,后来心里高兴,因为男人没说对他名声有碍,而是和周周哥说一样,怕他出事嫌危险。

十二月天冷了。

黎记卤煮上猪皮肉冻了,小树又接了一回宴席活。

十一月十二月都给柳树算三两工钱,这次请了小工果然不那么费事累人了。过了一月,转眼就到了年跟前,黎周周算账时候,刨去一年开销成本小树工钱,还有给苏狗娃十两银子,一共赚了有三百零一两。

他没想到会这么多。

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因为小树加足了劲,接了宴席活,黎周周步子也跨大,因为经验不足也累过人,可慢慢摸索后来就全乎了。

年底五天黎记又卖出去了一批‘年货’,赚了二十五两。

关了铺子挂了歇业,初十回来吧多歇歇。

黎周周给小树包了红包,封了十两银子。

“这也太多了吧?我不能拿。”柳树是说真,坚定推辞不要,他工钱已经很丰厚了。

黎周周却说:“小树过去一年里,你是我朋友,是我做生意买卖伙伴,你为铺子尽心尽力忙活,这些是你该得。”

“还是你只拿我当老板?”

柳树眼眶都红了,吸着鼻子说:“周周哥,我拿着就是了。”

两个人过去很相似,曾经都被村里人轻视是个不值钱哥儿、嫌弃过外貌、打压过自信,可如今一起并肩作战,经营买卖,好像就那么找到了自己价值。

当然这个时候两人只是觉得自己厉害、可以、能成,不再是伪装,不再是嘴硬,就是心底里认为自己成,对来年充满了期待。

柳树这时候都不怕男人考中了举人会休了他这回事了。

过年各回各家。

走亲访友,趁着雪不大翻山去苏家送了银钱还有年货,顺便把户籍册给了苏狗娃。苏家没想到真给银钱,就变了个户籍一年啥也不干就有十两?!可不得连连道谢,巴结奉承黎家三人,当场要跪下磕几个响头。

黎大都拦了没让,顾兆和周周也没有听苏家人吹捧这爱好。

后来回西坪村,三人不出意外又是一身虱子跳蚤,大冷天,炕烧火热,关着门就在里屋洗了,顾兆和黎周周相互搓澡,篦头发,换衣裳干干净净。

黎二一家来拜年,拿鸡啊肉很丰盛。

“给大哥说个喜事,花香有孩子了,已经四个月了。”黎二说。

那是好事是喜事。

刘花香穿夹棉袄裙,遮着肚子看不出,不过人脸圆了,红润有气色,当时查出来有孕后,刘花香还不好意思了一把,光宗都这么大了,没想到还真又来了个孩子。

当时大哥一家说改户籍什么挂靠,她就是不想改,觉得商籍轻贱,拿生孩子事拒了,没成想还真来了。

关起门来自然是嘀咕,觉得当时决定是对正确,现在日子好了,地里头庄稼收成好卖银钱多,要是肚子里这胎是个男娃娃,不由动了送孩子读书念头。

黎二不是很想供孩子读书,当时脸就掉了,他爹娘就是因为老三读书这事偏疼老三,害了一大家子人,觉得读书这事费银钱还晦气。

刘花香就改口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再说吧。可心里有数了。

今年秋,农闲时,大哥回来拉粮,瞧着粮没拿走太多,倒是把村口王阿叔家小田接走了,当时王二狗爹娘还一顿闹腾,不听王阿叔解释,上手就是打,哭嚎撒泼厉害,可小田已经走远了,都不知道送哪里去。

后来村里人看不下去,王阿叔那么疼小田,咋可能是王二狗爹娘口中把小田卖了换银子恶毒人,再说黎大一家每年回来,咋可能干这样勾当。

仔细问才知道,小田去处还是个好。

顾秀才在府县学院里认识同窗郑秀才家里开医馆行医,顾秀才拿了脸面做人情托郑秀才给小田找这么个出路,就小田那瘦巴巴没几两肉样子,扛麻包都没人要,现在可不是好了,才学了两年不到字,就被塞进了医馆当学徒。

以后可是有大本事。

村里人当然夸了又夸,给王家那俩老货宽宽心,不然由着俩揍王阿叔啊,王阿叔也是,刚咋不说不解释,不得白白挨了一顿打。

王阿叔倒是想解释,不是还没张口先被抽了耳光吗。

这俩老货!

刘花香看明白,不过王家事她不操心多嘴,今年过年小田没回来,王阿叔说他说,不让小田折腾了,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学本事,不争一时。

这些不提,到了年关头,刘花香就盼着大哥一家子回来,之前没把秀才当回事,这次送小田当学徒,让刘花香咂摸出门道来了,顾秀才去了府县认识人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多。

当初为了送光宗学算盘,可是送了多少年便宜粮,这还被苛刻。

可顾秀才就托个人情面,给小田轻轻松松安排了。

刘花香当时就后悔,还有些怕,“你说咱家拒了大哥改商籍什么挂靠,大哥不会生气吧?今年大哥要是回来了,可得拿东西丰厚一些……”

就不说现在托顾秀才关系送光宗去学个啥,光宗自从从府县回来后,打都打不出去,发了话就要留地里头干活,说就爱地里刨食。

不管咋样,刘花香想着大哥一家厚道,总比黎三那个没良心强太多,送了厚礼就送了,先缓和换和关系。

黎二还想婆娘变了性子,不过他觉得挺好是该拿多走动走动。

这边和乐融融,其实自从衙门断了官司后,黎大和黎二各挨了板子,如今两兄弟关系比以前冷着要好了许多,也可能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人都缓和了。

东坪村顾家还是一样。

顾阿奶年岁长了,可没咋变化,还是把自己收拾利落精神老太太一个,听大伯母说,年三十吃起肉来能吃一小碗。

村里人都这样,老人能吃,能沾了荤腥还健健康康不闹肚子,说明身体好。当然以前可没过年一小碗炖肉给老太太一人吃,这不是如今光景好了,年前杀了猪,卖出去了一半,另一半留着自家吃。

去了顾兆‘娘家’,也没多大变化。

后娘还是假大方客气样子,因为虎头铁娃大了,能干地里活,家里顾父轻松许多,现在也是吃酒吃肉,人看着壮实了些,只是见到嫁出去儿子在吃饭桌上,还是一副小媳妇做派,给一个哥儿夹菜夹肉照顾,就拉着一张脸,嫌顾兆给顾家丢了面子。

……顾兆早习惯了,依旧干自己。

然后天还没黑,就被爹‘请’了回去,后娘李桂花倒是笑呵呵打圆场:“远了香近了臭,你没在跟前时,你爹还念叨记挂你呢,也不知道你在外头读书咋样,赚钱够不够……”

“自然是紧着开销,光是一本书就要二两银子,还是娘操心我,是要给我补添补添吗?”顾兆感动泪眼汪汪看后娘。

李桂花:……

“天不早了,路上黑,你和周周回时候慢些,我就不送了,小晨还闹着我喂饭呢。”

呸!这嫁出去,还想问她要银钱!

顾兆和周周回去时还早着,天亮晃晃。两人走出东坪村,黎周周说:“相公又逗着岳母了,她想问问咱家生意多少赚不赚,其实说少了就成,我瞧着也不是真想借钱。”

“是。后娘她就是见着别人老想捞一两半两,要是家里有事真缺钱了,那我当儿子自然要管,可如今家里富足,你看我爹肚子都吃圆乎了,不是真差钱过不好。”顾兆自然知道。

这话两人便不提了。

初七,黎家三人赶骡车回府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