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大历朝朝会是每月三次,月初,月中,月末,这三天。

跟电视里看的皇帝天天宣文武百官大早上早起上班开会不同,实际上大历朝的朝会每月就这么三次,且参加人员还是四品以上才有资格,以下的官没有想见圣上,那就是每年岁初大朝会才能隔着百来米见一面皇帝身影了。

顾兆就记得,历史上明朝哪位沉迷炼丹的皇帝就十几年没上过早朝。

一个国家的运营,尤其是像大历这样已经第三代了,康景帝在位五十六年,整个国家和平许久,早已有了自己的运转模式,而且很成熟了。

像不上早朝时,那这么多京官如何上班?皇帝该如何处理政务?

皇宫分前后宫,后宫就不提了。前面就是办事的。不上早朝时间,内阁、六部就是进宫办事,六部是自己带重要折子进来,整个大历唯独内阁办公室在皇宫内,六部的各个衙门还是在皇宫外的。

小事各个部门解决,解决不了的,拿捏不住的就往内阁参研,最后由内阁大臣面见圣上递折子说情况。

有的准了,有的打回去再想,或者皇帝给旨意。

有时候一说说几个小时,皇帝还留饭,所以内阁人员就是大历朝当官的最最羡慕的权力顶峰了,尤其是首辅大人,当官做到极致也就这个份上了。

而其他办公机构,基本上是靠皇城工作区域划分的,肥差、实差,重要的衙门自然离皇宫前宫殿近,要是皇帝临时宣召,能最快时间到达,以免皇帝等久了。

不太重要的,可能工作一辈子,除了岁初大朝会等遥见圣上天颜外,没别的机会了,这些衙门就离得远了些。

像礼部的衙门处于皇城工作区,六部中倒数位置。位置略偏后宫宫墙外,靠着东掖门方向。郑辉家就买在东面三四环外。

皇宫一条中轴线下来,中间大门为大历门,是大历朝最中心重要的大门,除了皇帝出宫回宫会打开,平日就没打开过,百官朝拜、官员进宫都是走左右两扇门,定门、安门。

而翰林院处在定门那个方向,当然隔了一条巷子。

但正对着,位置已经算是很优越了。

黎家、严家的院子就买在南面三环外。与郑辉一个东,一个南。

月三次早朝,上班时间早上六点半就要整理好衣冠进宫了。至于起多早,就看你家住的离皇宫远近了。不上早朝时,看各个衙门的具体情况了,大部分时间就是早七点到衙门先打卡。

像郑辉就是,第一天七点准时到,结果全衙门管事就他一人,连下手都是懒洋洋的一个个没精打采打着哈欠。一直到辰末巳时,差不多就是九点多,顶头上司才到。

郑辉从六品,上头还有一位从五品的郎中,位置正处于不用上早朝,加上礼部的主客司清闲出屁来,便姗姗来迟,一天就是点个卯随便来瞧瞧就成了。

这算清闲的了,但说起来还有更清闲的。

翰林院。

黎家院子在顾兆第一天上任报道时,早上天还是黑严实的,月亮星星挂满天,黎周周就起来了,烧火做饭,就和往日相公念书上学差不多,比那时候还早。

顾兆是觉得翰林院这衙门应该没这么紧要上工吧?

不然也不会给他和严二哥搬家时间这么富裕,且半点都没催过,还是顾兆主动问的,问上峰,答:不急不急慢慢来。

这怎么个慢法?

后来安顿好了家,严二哥那儿不放心柳夫郎,顾兆寻思不急一两日,等柳夫郎生了,他和严二哥一同去报道,不然两人一届的,他早两天去,显得严二哥太晚了不上心不好。

当然主要是放假太久,顾兆舍不得儿子老婆不想上班,故意找借口拖延。

柳夫郎生了后,孩子洗三刚过,严二哥便说明日便赴任。

成。

两人约了时间,一同前去。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黎家院子就点上了油灯,又回到了以前上学时候——比上学还累。这会赶骡车去翰林院要一个小时的路。

顾兆照旧一身短打,脚下蹬着布鞋,先洗漱干净,福宝嗷嗷哭,顾兆一看,这是尿了,熟练地换了尿布,抱着哄了会,福宝便继续睡。

此时早饭也好了。

一家人点着油灯在堂屋吃了饭。

天还麻黑,黎大套了骡车从后面角门出来到了前头大门,顾兆跟周周还有福宝道了别,这才上车,从他家的巷子出去,赶车快一些,几分钟就见到巷子口等着的严二哥了。

也是严叔赶车。

打过招呼,没有多余话,走了去上班。

京城路是棋盘格一般,横平竖直的,以皇宫为中心,向外开来,统共有四条主干道,主干道马车架并排,一共能容纳六辆马车同时驱使,这四条主干路是不能摆摊的,只有临街的铺子门面。

官员们上班一般都是从自家巷子出来,小路汇聚到主干道,这路平坦好走快一些。不过走这条路也有学问,要记得谁家谁家的马车,要是汇聚了,那职位低的就要让一让。

顾兆当时坐在车上向外看,还想着这路宽阔,路上也没多少车,怎么还要让?

等越靠近皇城,马车就多了,车厢装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的。哦,他家还是骡车而不是马车。

有的车与车并驾,走的缓慢,帘子揭开了,端坐在里头的两位大人在说话。其他的车,也是这般,路上车多了,便不能赶车飞驰,而是车夫跳了下来,拉着马绳,时不时的避让在一旁,让其他大人先过。

车夫穿着衣裳都不同,各是各家的,面上的表情,下车的姿势都像是尺子量的刻画过,规规矩矩。

严父与黎大哪里见过这样场面。

顾兆掀开帘子,看着外头情况,跟爹说:“爹,剩下的我走过去就成,你和严叔早早回去,路上能避开一些避开一些,不着急回。”

严父吓得早跳下车架上,拉着骡绳,这会听了顾兆的话,心有戚戚点头。严谨信也下车,是劳累辛苦爹了。

“下午也不用来接,我和兆弟走回去。”

“是了,爹。”顾兆说。

两人见家里两辆骡车离开了,这才靠着路边走起来。

“要找车夫,还有仆人了。”顾兆蹙着眉说。

严谨信点头嗯了声。

顾兆说:“我是府县呆惯了,平时爹赶车拉货送货,送一家人,一时半会忘了这茬。二哥咱俩如今进了京,你是状元我是探花,都是寒门出身,指不定有多少人背后盯着咱俩,今天赴任,实话是家中紧张,加上咱们两家长辈是心疼你我,不愿花钱讲什么排场请车夫,可要是被捉着这茬质问——”

老子赶车,儿子坐车,那就是不孝。

“我知。”严谨信面容肃穆。

之前在家里痛快,也自由惯了,顾兆是说找个干粗活做饭打杂的妈妈帮周周一些,至于车夫顾兆想过,还没说出来,爹脸上露出自豪高兴说到时候他送。而严家则是连粗使妈妈都不愿请,因为严家女眷能忙活的开,这院子前前后后有啥活干的?为什么要费钱请下人?

可到了这条路上,阶级层层分明。

当了官就和白身不同了。

两人走的快,怕迟到了,幸好是常年步行锻炼出来了脚力,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翰林院,顾兆见日头才出来,松了口气,幸好他家周周叫的早。

可进了衙门才发现,来早了。

顾兆:……

底下仆从毕恭毕敬的带两位大人参观了圈,地方敞快要清雅许多,一个院子专门作为藏书的地方,前院是办公的,如今大人们还没到,顾兆和严谨信分别去了各自办公院子。

他检讨,严二哥编修。

顾兆问给他添茶水的仆从,平日里大人们都什么时候来?

仆从便说:“顾大人您瞧院子里摆的海棠花那位置,要是太阳光线照到海棠花上差不多便到了。”说完躬着腰,问顾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

“后院的书都能看?”

“回大人,除了藏书阁的书,这里钥匙是有施大人管的。”

施大人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翰林学士正五品。之前说了,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早朝,以及进宫入内阁办差,除了翰林院的一众。

为啥翰林院离皇宫正门进,就是因为皇帝经常宣超入宫,有草拟文书、奏章、写圣旨的功能。

顾兆在自己桌子前看了一本书,茶喝了第二趟——仆从添茶添的勤快,跑了一回厕所,回来时见到院子中的海棠花光影亮了,便见到了传说中的施大人。

顾兆行礼,“施大人,下官顾兆第一天来赴任。”

施大人年岁六十左右,穿着官服很清瘦,留着胡子,修剪的很整齐,眉目略有几分严肃,和严二哥有点像。顾兆心想。就那种端正肃穆的气质。

“嗯。”施明文颔首,便回主院去了。

顾兆便回了办公室,一进去,原本就他一人,如今三位全来了。肯定是他跑厕所的时候,对方一看就是熟练老员工,摸得清施大人什么时候到,所以提早赶到就成。

之后便是寒暄介绍客套了。

翰林院上下有官阶的一共六十人,仆从杂役四十人。检讨四人,编修四人,修撰三人,往下了还有典籍、侍书、待诏、孔目等等。

与顾兆同屋的其他三位检讨,年纪最大的姓梁,是康景四十三年的探花,少年成名,二十岁中的探花,结果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三年也没见动一下的。如今三十三。

田大人是上一届二甲,考庶吉士考进来的。三十一。

另外一位赵大人同田大人一届,二十八。

顾兆:……他二十五。

大家坐下说说话寒暄过,便各干各的事了——看书。

他们屋里就有书架,看完了不够后院还有一院子的藏书。顾兆在上了一天班后,终于知道为何康景帝当初说让他来翰林院磨练磨练了,在翰林的主要工作就是看书看书学习做学问写文章。

做五休一的班。

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一朝考中得了官职,本该是热血沸腾想大展拳脚的时候,结果进了翰林又回到了上学时代,是很养心性,考验定力的。

顾兆一早上虽说是看书,其实并没有看的太进去投入。

翰林是五年一大考,考试时间随机抽查,成绩坏的直接刷下去随便派遣外地,像梁大人这般在这个位置待了十多年,就因为文章不好不坏,没什么晋升前途,这就属于黑翰林了。

红翰林,也有,本朝出名的褚大仁,寒门出身的榜眼,在翰林院编修做起,连着三年从七品到从五品侍讲,入内阁做学士,正四品,如今官拜二品。

顾兆本来还奇怪,翰林院大家伙从上到下都是清闲,迟到早退,早上九点多上班打卡,下午四五点就放了,怎么就不怕圣上宣召?

不是说有草拟诏书等功能吗?

如今顾兆才知道,早期是的,前两届皇帝时就很爱动用翰林院,到了康景帝这时,步骤变了一下,翰林院成绩拔尖,文章写的好的,先被挑去内阁,做了内阁学士。

这内阁在皇宫里,皇帝要是找人写文书,不比找翰林院的人近吗?

翰林院向内阁输送顶尖秘书人才,只要能近天子身边,你文章写的好,天天面见圣颜,从秘书跳板到别的地方,升的就会快。

这就是为什么说翰林院清贵,有前途了。

清闲和贵重不冲突。

下午四点半,施大人就走了。施大人前脚刚踏出院门,就有仆从提着茶壶来给各位大人添茶,只添了一半。

其他三位大人便各自收拾,早早回家了。顾兆等人都在收拾,才反应过来,看着桌上茶盏的半盏茶,不由心里失笑,面上不显。

大家都是熟练工啊。

五点下班。

“田大人走了啊?明日见。”

“梁大人慢走,好,明日见。”

顾兆同三位同僚寒暄完,伸了个懒腰,办公桌收拾了下,他看了一半的书想了下还是带回去看好了——能外带的。

出门自己办公室,院子里多留了一会,就看到了严二哥同同僚也出来了,还有那位榜眼杜若琪,若说顾兆年纪算小的,那这位榜眼杜若琪还要小。

今年二十二。

是鲁地杜家的人。

大历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杜家已经流传几百年了,世家门阀,时代更迭,皇帝换了好几茬,唯独这些世家没怎么变,底蕴深厚,一代代传承,学了一身本事,卖给哪个帝王都成。

他们这一届中,别看顾兆话题度最高,那都是民间百姓坊间流传的八卦,上不了台面的,而官中同僚更看好的是杜若琪了。

进内阁,成为天子近臣,当属杜若琪莫属。

这人明明是一甲第二,论家世最拔尖,可为人十分内敛低调,当时打马游街曲江夜宴时,顾兆总觉得此人是故意低调,让他们出风头。

其实是对的。

树大招风,杜家底蕴厚,其先辈做过大儒,出过书,天下读书人有一半读过杜家先辈出的书,大历的朝堂文官中,又有多少人曾听过杜若琪祖父讲学。

反正复杂着。

再说这种虚风头其实不要最好,略有几分暴发户,是会被轻视嘲笑看不起的。可顾兆也没办法,京中人看人下菜,拿他当话柄传,知道他没能力没靠山做什么反击。

他能如何,不当一回事。

没有好出身,就是艰辛些,但不能因此放弃了。

“杜大人。”顾兆先拱手作揖行礼。

杜若琪与严二哥都是正七品,比他高一阶。

“客气了,一同出吧?”杜若琪说话声温和,做了请的手势,顾兆回敬,杜若琪笑笑,便先一步。顾兆走在一旁,也没说什么。

他叫杜若琪杜大人,对方应了,便是以官场礼相待。那便不要攀附称兄道弟。顾兆懂。

出了翰林院大门,杜家马车在一旁排着队,赶车的小厮见了,连忙几步拉着马绳上前,冲着三少爷行礼,便站在一旁不说话静候。

“那我便先回去了,两位大人明日见。”

“明日见杜大人。”

杜若琪上了车,车子有远了没了影。顾兆和严谨信笑笑,这才抬脚往出走,严谨信说:“你还带了书回去?”

“我今日浮躁,就看这一本书说是看完了,其实没看到心里去,下午又读了一遍,看进去了觉得有意思,回去再看看。”

两人说话相处就自在许多。严谨信嗯了声,“我也是。”

“二哥你别骗我,你还会浮躁看不进去书?”顾兆觉得不像。

严谨信:“我又不是生来什么都会,这做官同人相处,我不如你。”

这就是换了新地方新同事不习惯了。顾兆其实也有些,说:“以前读书时,大家同窗一个教室坐着,休息时说话相处也痛快干脆,玩不到一起的就不凑过去,见不惯的还能说两句分辨一下,可现在不同,说话做事得思虑周全,不能得罪人了。”

“要是做实事得罪人不怕什么。”严谨信说。

顾兆嗯了声,“自然,可要是读书喝茶闲聊天还能得罪人,这可亏了。”

其实也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划不划算。你看大家都是检讨,都是从七品,梁大人还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多年没动摇过,你以为背景应该不厉害,要是厉害了早调到别处了。

后来顾兆才知道,梁大人与施大人还有一层关系。梁大人的老师是施大人的挚友。

天地君亲师,老师算半个父亲了。

这个时代人情关系极为深厚。

顾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梁大人莫不是当初出了什么岔子?明明一副好牌,年纪轻轻中探花,认了好老师,老师还跟施大人是挚友,学识、门路关系都是有的。

怎么就不动不升迁呢?

但顾兆也没傻到去问梁大人为何缘故。

暂且不提。

两人上了第一天班,明明十分清闲,可到底是不适应略有些心累。回去走了一路,说了一路的话,倒是舒坦敞快了。走了两个小时。

早上天黑送完相公上车,黎周周回到灶屋收拾了碗筷,喂了羊,收拾了地方,该打扫的打扫了,洗了手挤了羊奶先放着,让福宝再睡一会,天麻亮的时候煮羊奶。

黎周周干完活回到屋里,他出去干活屋里不留人,就把福宝靠着墙睡,外头用被褥围了一圈,防止福宝翻身滚动爬下来。

等给福宝换了衣裳,听到后头的角门响动。

爹回来了?这么早?

黎周周抱着福宝出门看什么情况。黎大是吹了一路的风,到了自家院子里才踏实起来,见周周抱着福宝,先说:“早上还凉,别冷着福宝了。”

“我给他穿了衣裳。”福宝才睡醒,这会正粘人,不能撒手,一撒手就哼唧唧的哭,抱在怀里倒是安安静静的,而且还能迷瞪会,黎周周便抱着儿子走近了,才看见爹脸色不好,“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黎大往堂屋走,本来想抱抱福宝,想起来没洗手,他身上都是冷风,先给周周定了心,说:“兆儿没事,是我自己。”不由吁了口气,“我之前想着,咱们父子做了几年生意,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就是上次在府县酒楼摆宴席,府尊大人来了,我也没当初第一次在村里时那么害怕了。”

“刚我和老严赶着车过去,那大路宽敞,院子门头气派,天黑瞧不清,车子多人也多,可都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咋我越往后头越害怕。”

黎大倒了杯茶,放的有些冷,也喝了。

“兆儿就让我和老严先回来了。我俩回来走了一路,太阳出来了,见了光景,两边铺子门面吆喝声叫卖声才热闹起来。”

黎大唏嘘,他力气大,以前在村里种庄稼、杀猪,在府县做买卖,虽说不是个厉害的能人,可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啥都没发生先怯了场。

回到院子里,至今黎大都想不明白,为啥就害怕了。

黎周周听了,他想象不来那是个怎么样的光景,先把福宝放爹怀里,有福宝在,活泼一下,能岔开爹刚才经历过的。

果然,黎大抱了福宝,福宝瞧换人抱了,不是阿爹,可是爷爷,也高兴,咿咿呀呀说着话,黎大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慈祥笑容来,陪着说话起来。

有爹看福宝,黎周周去热了羊奶,回来给福宝喂了。

“爹,咱们得招个小厮车夫。”黎周周说。

黎大:“不问问兆儿了?”

“不用,顺便再招个做饭打扫的。”黎周周定了主意,爹今日回来了,相公还说下午不用接了,那就是以后都不用爹赶车送,这么一来,早上下午总不能相公走着去吧。

太远了。

黎周周拿主意了,等天再亮一些,便去街上找牙人问问,顺便跟严家也说一声,得提早招了人。

牙人之前买房时,黎周周知道在哪里,离家里不远就有。

他给说了要求,牙人猫着腰说:“您先回,我这儿联系好了人,最迟下午给您亲自送过去,您过了目再定下。”

中午用过了饭没一会,外头门响。

黎周周开了门,牙人带着五人进来了,两男三女,先行礼鞠躬叫贵人好,等到了内院,说多带一些人过来供着您挑。一边慢慢介绍了五人姓名,家里籍贯,有什么人,会一些什么等等。

车夫兼着小厮,做一些洒扫外院的粗活、重活,一位做饭收拾内院的婆子。婆子小厮都是月七百文钱。

牙人一通口灿莲花,把五人齐齐介绍了遍。

黎周周瞧谁都一样,尤其是两位车夫,年岁都长了些,面相瞧着和他爹差不多,一问一个三十八,一个四十了。这年纪是不是大了?

“您相公是当官的,这车夫是老把式了,京里什么路哪家铺子在哪里摸得一清二楚的,别瞧着年纪大,但是人老练知道得多,您挑回去绝对是好好干的,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

至于粗使婆子,三人都差不多年岁。黎周周定了一位收拾的干干净净,略有些粗胖的妈妈,旁人都说会一些绣活,就这位蓝妈妈说缝补还好,也会一些,绣花样不成,打扫做饭没问题。

黎周周觉得还挺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车夫牙人推荐眉眼灵活的,说人活会来事,可黎周周还是定了年岁略长的那位,从进来到现在除了让介绍外就没开过口,眼神也没东张西望的乱瞟。

他觉得长两岁的挺好的。

车夫姓方。婆子姓蓝。

下午两人便回去收了铺盖卷过来,就睡在倒座房那儿。蓝妈妈干活是一把好手,十分利落,三两下收拾完自己屋里的铺盖卷,就去灶屋忙活了,烧了热水,进了里院子,张口就喊夫人。

黎周周还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叫他。

“你喊我周周就成了。”

“那怎么敢使得。”蓝妈妈是说什么都不敢直接唤名字,她听牙行管事说了,这户人家是刚搬过来的,家主是探花郎,官虽然小一些,家里也没个规矩,哪里还有正头夫人上牙行亲自聘下人的,连个管家都没有。

小官一个。

可再小也是当官的。

掌事的背后说归说,下午上黎家来,还不是规矩行礼哈腰的。

蓝妈妈做了能有三十多年伺候人的活,因为她不卖卖身契,时日久了只能做一些粗使活,像黎家这样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刚到京里什么规矩不懂,也没带个丫鬟伺候人的,临时找人来做工。

刚开始也是说话客气,都不在意什么规矩,可那是不知道。

当官的那就是老爷。

你不敬着些,现在随便糊弄了,等以后有人上门做客,会笑话家主的。家主受了笑话,当然不会说当初是我让你称其名,而是怪下人没有当下人的规矩。

蓝妈妈吃过亏,还被克扣过工钱,打了手板子,记得牢牢的。

“夫人,老爷和小少爷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瞧着天不早了,该拾掇晚饭了。”蓝妈妈执意称呼。

黎周周:“……福宝我来喂,饭菜荤腥的话不要太肥了。”

“知道了夫人。”蓝妈妈说完话便退下去外间院灶屋忙活起来了。

顾兆回来的晚了些,到家七点天黑了,敲门开门的是个脸生的,手里端着烛台,用手挡着风,见了他先鞠躬喊:“老爷回来了。”

老爷顾兆:……

“今天才过来的?叫什么。”顾兆想了下就知道是周周给家里招人了,速度还挺快,正好明天不用十一路上路。

好久没怎么走路,两条腿都要酸了。

“回老爷,小的姓方叫方六。”

“家中有六个兄弟姊妹?”

顾兆一边进院子一边问话,对方停在二道门不走了,回话说:“不是,我家中兄弟姊妹多,有十位,我排行第六,只是活下来的不多。”

“知道了,早早歇着,明日早上卯时四刻备车候着。”

卯时四刻就是早上六点,到翰林院七点多,光景正好适合看书。

顾兆和严二哥说好了,还是收了浮躁,踏踏实实多磨炼磨炼文章,如今也没别的可干,只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