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作者:路归途

堂屋里一家人坐着吃饭。

“爹你和周周早早吃,不用等我回来,饭给我留下就成,别饿着了。”顾兆走回来的,刚脱了官服,洗过手脸才坐下。

黎大说:“也不饿,现在一天也没干啥力气活。”以前他听老二说,府县人吃饭用小碗,一碗米就成了,当时还想老二嘴里没个实话,他在府县时吃饭也是大碗吃两碗。

如今到了京城倒是饭量少了些。

“相公,今个衙门办公顺不顺?没迟到吧?”黎周周操心这个。

顾兆拍了拍周周手背,说:“没迟到,还早到了。”后者跟爹说的,见爹不信,解释说:“真没迟到,爹送我本来就快到了,走过去两刻不到,到了衙门喝了两杯茶坐了越有一个时辰多,同僚才到。”

“这么晚办公啊。”黎周周惊讶。

黎大听闻便说还是做官好,比上学时清闲。

顾兆笑笑跟周周宽心说:“是啊,去了后,最近也没什么活干,一天就看看书写写文章喝个茶。”又岔开话题说起家里的两位仆人,“底子清楚不?咱家如今有福宝,要多查查核实一下。”

家里有孩子,还是要多上心。

“我知道,福宝我和爹看着不离眼前。”黎周周把方六和蓝妈妈的籍贯说了,“我没敢在外头随便找,都听相公说的,不怕牙人抽银子钱。”

今年找牙人送仆人过来,单是给牙行就一两银子。

自然牙行送来的人身份底子都核实查清了,以防一些宵小或者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家主的银钱事小,有的看孩子不经心,让孩子能跑了或者被拐走,用人一定是要仔细小心。

这牙人钱不能省的。

方六和蓝婆子都不是京城人,方六是二十多年前老家发大水淹了,颗粒无收没粮食吃饭,跟着家里剩下的亲人一路流浪到了京城,原是灾民,后来被朝廷安顿好了后,也没返回原籍,因为卖身到了一户人家做小厮仆人。

按理是卖身契死契的。

这样的下人家主是最信赖的,怎么会赶了出来?

“牙行说老方打坏了家主人最爱的花瓶,粗手粗脚的干不了伺候人的活了,就撵了出来。”黎周周说完,当时他也思虑,“可我看老方话不多,人也老实规矩,相公你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兆:“原家主卖身契还给老方了?要么原家主人厚道,要么里头还有内情。不急,我再瞧瞧看,反正老方在外门,平日里接送我上下班,打扫个外头马厩这些粗重活,不进里面还成。”

黎周周当时也这么想。牙人带了五人,两个男的也只有老方瞧着老实规矩一些,另外一个他实在是不喜欢,太过油滑了。

蓝婆子则因为不卖身,进了大府邸也是在外围做洒扫,或者厨房里帮工,期间因为儿媳生产要回去帮忙伺候坐月子等换了几次活。

因为不是无可替代的,大府邸招粗使婆子还是很容易的。

“先看看吧,蓝妈妈就是做个饭洗个衣裳,家里采买的活我和爹换着出去,福宝跟前一直有人就成。”黎周周已经定了主意。

顾兆点点头不插手家务。

吃完了,蓝妈妈来收拾,回话说锅里烧了热水,老爷夫人能洗漱了。

顾老爷乍听夫人二字,挑眉看自家周周,周周知道相公又逗他,轻轻拍了下相公胳膊,等蓝妈妈走了后,黎周周才说:“我说叫周周,蓝妈妈不听,说不成没了规矩。至于喊黎夫郎好像也不对,到了京城处处变了。”

“辛苦你了。”顾兆握着周周的手,郑重说:“我不该拿这个打趣逗你的。”

“相公你又不是心里笑话我,我知道的。”

原先在府县,都是底层讨生活的百姓,不管是哥儿还是夫郎,其实生活上还是很宽泛的,比如做生意做买卖,没什么讲究规矩。可现在不一样了。顾兆当了官,哪怕是个从七品的小芝麻官,可当官了就要有当官的架子,他被架上了,后院宅子家里人也被架上了规矩上。

黎周周是不适应,可不是抱怨的人,而是很快融入进去,适应规则,在规矩之内把自家的小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起来。

夫夫俩洗漱完坐在床上闲聊。

“我之前还想着在京城开个小铺子做卤煮生意,现在肯定是不能我和爹露面亲力亲为了。”黎周周拍了拍福宝,见睡着了,胳膊刚抬起不拍了,福宝握着的小拳头就动了动。

顾兆见了说:“我来,你换换胳膊。”轮他哄儿子睡了。又小声问:“咱家如今花销是多少?我现在每月月银三两半,年末了还要发禄米,不知道够不够家里日常开销,差多少?”

大历官员是两薪制度,按月发月银,和按年发禄米。

从七品的年薪是四十三两,正七品严二哥比他多二两,四十五两。年薪银子是按月发。到了年末,还要发禄米,一两银子按照半石算,等于说他家年底会收到二十一点五石的米粮。

两千多斤的粮食,算上两个仆人,家里是绝对够吃的。有些小官家中人口少,十分贫寒吃不完,年末拿到了禄米会偷偷卖的,价钱也给的低一些。

“老方蓝妈妈月银都是七百文,这就是一两四百文,收夜香污水的这些每月五十文。”黎周周也觉得贵,以前在府县,五十文能收三个月,如今一个月。

说起来自然是他家宅子大,费人手。

“这就一两半了。”顾兆苦中作乐说:“幸好我现在不用买笔墨钱。”全用公家的。

黎周周知道相公发愁这个,替着宽心说:“其实还好,再过几个月就到年底了,咱们才搬过来,置办什么都要花钱,看着是花销大一些,等来年就好了,米粮有了,只需要买些菜肉油灯蜡烛柴火这些。”

那他的月银也是紧俏,要是遇到人情走动了,估摸还得再掏家底添补一二两。

“相公别愁了,总会有办法的。”黎周周轻声说。

顾兆嗯了声,愁也没用,幸好家里还有些存款,他家都这般紧俏,不知道严二哥家里可怎么办了。

严家院子也愁。

早上严父回来后,吓得哆嗦话说不利落,家里人问不出个啥。柳树本来是在坐月子,急火火的炮仗脾气差点能起来亲自去黎家问清楚到底咋回事,还是被拦住了,严阿奶让小树别操心,你公爹就是这么个面泥性子,你还不知道了,没啥大事吧?

严阿奶自己也说的不确定,幸好早上黎周周过来了一趟。

严家人热情招待,东厢房坐月子的柳树听到周周哥声就坐不住了,要出来瞧,黎周周便进去了,先让柳树好好坐着,稳着脾气,别上火心急,没什么大事。

大家提着的心就落了回去。柳树也不急,主要是早上急也是因为公爹说不出什么话,可脸色煞白的,他能不急嘛。

“今天我爹也吓到了,不怪严叔。京城不比府县还有乡下,规矩多,今天我爹和严叔半路上回来,我瞧着还是要请车夫赶车好,我去牙行找牙人,过来和你说一声,看你家请不请。”

严家人是嫌费钱,自家刚买了院子又买了骡车,都是大花销,如今也不种地,不能干活,咋还要请人过来赶车?

“还是要找车夫的。”柳树拿了主意,麻烦周周哥替他家也应一声,就只找一个车夫就成。面对长辈的心疼银子,柳树抱着儿子,说:“谨信都当了官老爷了,总不能走路去走路回,叫人家笑话不说,要是办公迟了,到时候有什么纰漏怪罪了,不能在这个上面省钱的。”

“咱们一家关起门来怎么寒酸都没事,谨信要出去不能让他没脸。”

事关严谨信,一家人当即没话说了,还夸小树能拿主意,应该的。

不过午食,牙人送人过来,先是送的严家,因为略近一些,加上严大人官位高,当然是紧着严大人来了,哪怕严家只要一个车夫。

车夫是送了三人,方六就在其中。

柳树换好了衣裳梳洗过,幸好如今天气暖和也没什么风,柳树听完了三人籍贯和介绍,要了个年纪轻看着灵活的。

剩下的两人,牙人自然打包,带上门外候着的三个婆子去了黎家。

等下午严谨信回来,听到家里人给他找了个车夫,还很意外,“我本想着这几天先走着,慢慢找,家里办的很快。”

柳树高兴说:“我拿的主意,厉害吧。”想要男人夸他。

严谨信面容肃穆嗯了声。

柳树气的把儿子往男人怀里一墩,抱着去吧,连夸一句他,说个漂亮话都不会,“一会你给大头喂奶,累死我了。”一扭上了床背影对着男人。

“儿子不是叫大白,怎么又成了大头。”严谨信抱着儿子问。

柳树本来给男人一个背影,这会气呼呼扭身过来,说:“他老子气得我头大,那不得叫大头了。”

“好,大头。”严谨信从善如流改口。

柳树可不乐意了,瞪男人,“大白头才不大。”

大白这小名是柳树起的,生怕儿子像男人一样黑,就说名字得叫白一些,叫着叫着指定黑不了了。严家人也没什么意见,叫啥都成。

便开口喊白蛋白蛋,就和村里人喊娃娃黑蛋一样。

可柳树嫌白蛋有些村气,叠字叫白白不顺口,就成了大白。严家第一个孩子,严大郎加白蛋的组合成了大白。

洗三时,黎家人过来。

柳树高兴给周周哥说大白名字他起的,好不好听?黎周周自然说好听,还挺特别的。

那确实特别好听啊。柳树高兴,觉得自己也是很聪明的。

大白大名是严谨信取得,柏川,严柏川。

柳树听有个‘白’字还高兴,严谨信便解释,柏树的柏,海纳百川的川,就和你的柳树一样,是一种树。

不知道为何,柳树听了解释,心中有些羞涩起来。

柏树和柳树一般,都是一种树。

他说不上来为啥,就是觉得高兴。

大白是生下来就有了小名,洗三上严谨信略略思考就有了大名。而福宝现在还没个大名,为啥,因为顾兆每次想一个都觉得不好,叉了能有一本子,提起来,说现在能体会到当初大哥给莹娘取名时的纠结反复了。

确实得好好想个。

去翰林院办公的日子清闲,顾兆和严二哥每日都是七点多到院里,其他同僚见了,面上说句不愧是新人,当初你我刚来时也是这般勤快,以后啊。

话没说全,意思就是走着瞧吧,以后也就懒散了。

顾兆听见了笑笑,没有言语分辨,泡上一杯茶开始看书,真的静下心来,看到心里颇有感悟处会摘抄做笔记。

翰林院藏书丰富,顾兆越是看书,越是觉得自己之前知之甚少,十分浅薄,便慢慢喜欢上这个工作,给自己定了要求,每日看了书练字还有写阅读感悟——他得练练文章。

五日一休。

休沐前一日,院里同僚几乎是午食一过就走人了。类似以前大学周五下午没课,大家放的早。顾兆也是,放了手里书本,站起来轻松了下,去找严二哥了。

三人约定好了——郑辉派车夫小厮过来中午传的信。

约了家小酒楼,取两方办公中间位置。门外车夫候着,两人坐上骡车,约莫一刻就到了地方,郑辉早已等候了,见了面便迫不及待开始想说话,可说起来又成了一个苦笑。

“若是我说出来,没准你们俩还笑话我身在福中不知福。”郑辉说。

顾兆:“你先说说看,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俩如何想。”

三人进了馆子,如今刚过午食,客人很少,挑了个安静角落坐着,点了酒水和几个凉菜,等小二下去了,郑辉才说:“我这五日,半点活都没有,就是一坐坐一天的干坐着,说着无趣。”

真真是半点意思都无。

顾兆就笑,“那你就干坐着?”

“听底下人磕牙闲聊,读了这么多年书,莫不成跟了巷子中老妇一般,全听鸡毛蒜皮的闲谈是非了。”郑辉喝了一杯。

郑辉在主客司还是个二把手,一把手两三天来一次衙门,郑辉日日都到,底下的人也不好偷懒摸鱼,也拿捏不住这位新来的上官什么意思,便个个舌灿莲花吹捧逗笑。

塞银子的没有,这岗位本来没什么油水,大家赚的都不多,给郑辉塞了也提不了什么岗位,而且才开始,先不急,得摸清楚郑辉的喜好,再投其所好。

顾兆和严谨信二人说了自己院子里的日常办公内容。

郑辉:……

“看书写文章?”

两人颔首点头。

“也是办点事都不干?”

顾兆挑眉,“怎么说话的,我们看书做笔记摘抄写文章这就是干事了,跟你全听热闹逗趣的比,这还不是正经事。”

倒也是。郑辉点头。

三人吃吃喝喝,说起公事,顾兆给安慰了句,“你要是实在无聊,看看之前你们部门接待过的外邦客,了解下人家风土习俗,不行学个外语,就是本土话,以后要是对方来了,也不用临时抱佛脚。”

“让他们说说外邦客人的趣事你听。”严谨信道。

郑辉是被一言点醒,当即敬了二人一杯,说:“我就说,同是无聊,你们二人倒是很快找到乐子了干了,幸好幸好,今日见上面了,我有事干了。”

“我信你无聊久了,总也能想起来,只不过我们提早说了。”顾兆没揽功劳上身,要不是他二人,郑辉日后总能找到事做的,“起码看个话本是没问题的。”

三人都笑了。

说完了正事,便聊起了家常。郑辉先是恭喜了严谨信喜得一子,问什么时候办满月酒,他定要去喝一杯。严谨信说家中紧张,只摆一些薄酒请两位兄弟来,没那么铺张。

“也好,这样自在一些都痛快。”郑辉觉得和两位相处自在,“哪像我,明日要去范大人府上走动。”

“哪个范府?”顾兆问。

郑辉:“范闵大人。”

顾兆听闻这个名字怎么这般耳熟,便听郑辉解释说:“我妻子有位嫡姐嫁到了范大人的三子……”

有这么回事。顾兆想起来了,他就说名字这么耳熟,原来这位范大人早前是宛南州的知州,因进肥料提高粮产有功,晋升了,如今在户部做侍郎。

郑辉瞧四周没人,压低了声说:“这肥料法子就是你当日在殿试上跟圣上说的,我听说,咱们殿试结束没多久,圣上就招了范大人进宫了,估摸还是这事。”

“工部忙了起来,我瞧见好几十人见天骑着马往京中外头庄子跑,听说就是在试验肥料法子,带头的就是二皇子。”

工部与礼部离得近,郑辉每日没什么活,光听下头人说八卦了,自然是耳目比翰林院两个只知道看书的人强。

“……明明是宁平府县原府尊的功,结果——”

结果晋升占大头的是范闵大人了。郑辉声说的小,可还没说完,顾兆先打断了,说了句范大人上报有功,圣上圣明,如此一推广,福泽天下百姓。

现在虽是没什么闲人,可毕竟是外头,可万一传出去呢?

尤其郑辉和范府还牵扯一层远关系,不好背后说这些。

再者估摸原宁平府县的府尊也是料想到了,这功劳大,一层层递上去,能动一动,提个一两阶就已经满足,便称范大人厚待是知遇之恩,肯定是不敢想功劳全揽自己身上。

这事本来确实如顾兆猜想那般,康景帝六十整寿,一高兴,给范闵动了位置提上京中,而原宁平府县去了宛南州做了六品的官职,升了两阶已是满足。

可谁都没料到顾兆中了举,上了殿试,还把肥料拉出来讲了一遍。

已经定了快两年的局面,康景帝想了起来,自然清楚里头的门道,不过是一层层的贪功……

当时宣范闵入宫,康景帝问这肥田法子,见范闵对答如流,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上肥料,原先是西坪村姓顾的书生给发现的,就是如今的探花郎,圣上圣明慧眼如炬云云。

康景帝听了一通吹捧,见范闵也不是个全都不知道的,便作罢。倒是在场的褚大人问了句如今那宁平府县县令在哪个位置。康景帝才想起来,这人要赏,是个办事的。

范闵便答,说他走之前调此人到了宛南州升了两阶。

从七品升到了正六品。

康景帝大笔一挥,给升了。

原府尊姓莫,今年五月上头下来调令,一道圣旨,他又动了位置,如今是宛南州的知州,正五品了。

莫大人先是愣住了,而后喜极而泣,问清楚才知道原来是顾兆中了探花,在殿试上跟圣上讲了肥料……

传指的公公笑说:“顾探花郎确实是个会说话的,可莫大人能调动起来,还是应当谢谢褚大人,当时幸亏是褚大人在场,给提了两句大人名字。”

莫大人听了内情,自然感动连连,无外乎,他与褚大人是同乡,一个地方出来的,定是褚大人念着这般情谊才提点他一二。

当时莫大人便想,今年过年定要给京城褚大人送礼拜访。

此话不提。

京中小酒楼里,顾兆提点说:“大哥明日到了范府还是谨慎些。”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在范大人面前乱说话。”郑辉说。

见天色不早,郑辉抢着结账,笑呵呵说:“如今我俸禄高了,我来结,若是你们二人谁高升了,那以后我可不客气,专门吃喝你们二人的。”

“那可谢谢大哥吉言了。”顾兆笑眯眯拱手。

郑辉也知道说俏皮话场面话顾及两人颜面了。

各自坐了骡车回家。

郑辉坐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府邸。郑家买的是三进的院子,正院后头有个小花园,连了一排罩房还有马厩。

“二爷到了。”车夫门前停了车,等二爷下来了,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口中唤二爷,伺候二爷进屋。外头的车夫这才上了车架,赶车绕了一圈到了后门,卸车,喂马等杂物。

郑辉进了二道门,妻子来接,替他宽衣。

“相公饮酒了?”

“下午没事和谨信还有兆弟喝了几杯,不碍事。”郑辉进堂屋换官服,唐柔取了单衣伺候相公换上,好松快松快。

旁边张妈妈倒了热茶送上来。

张妈妈和男人都跟着上了京,虽说不是卖身契,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前郑家是什么光景,如今郑辉是京官,张妈妈一家不做多想,都蹿着张妈妈跟上京。

以后二少爷要是发达了,一家人都能得了便利。

于是张妈妈和她男人过来了。

唐柔自然是用熟不用生,尤其是到了陌生地方,还是自己人用着舒坦。于是郑家这个三进的宅子,张妈妈还是干着做饭洗衣的活,张家男人在外院当门房、一些采买活计。

过度了一段时间,郑家还想再买两个仆人,一个粗使婆子,给张妈妈搭把手,另一个年轻点的小丫鬟,都是要死契。丫鬟方便带莹娘。只是时日短,一直没挑到合适的。

不能样貌太拔尖了。张妈妈跟柔娘说的。

怕样貌拔尖了,以后长几年长开了,心大爬二爷的床。也不能太粗苯丑陋的,吓着了莹娘,以后来了客人,也丢了郑家的脸。

然后就一直没挑到合适的。

这会夫妻俩坐下说了些话,郑辉抱着女儿,脸上都是笑,说:“咱家莹娘九月九的,谨信他家小子是个九月六的,还真是凑巧了。”

“爹爹,快看莹娘,好不好看?阿娘给我画的。”

莹娘半个多月前过完三岁生日,如今四岁了,年岁还小,但已经是一副美人胚子相,梳着双丫髻,脸蛋肉呼呼的,尖尖的小下巴,双眼黑亮又圆乎,眉心涂了一点红。

这会抬着头跟爹爹撒娇。

唐柔在旁笑说:“我早上描着眉,她过来见了说也要给她涂一点。”

郑辉是一副端详,“让爹好好瞧瞧。”

莹娘就凑着脸过去,让爹爹好好看她。

“好看,我家莹娘长得漂亮,你阿娘画的也好。”

莹娘害羞又高兴。

“去找张妈妈玩会,阿娘和你爹还有话要说。”唐柔哄女儿出去。

郑辉便放女儿下来,见莹娘出去了,唐柔替相公顺平了衣衫,娇嗔说:“莹娘大了,你不好再抱她了,再惯下去,以后可不好找婆家了。”

“莹娘还小,再说要是不好找了,我去找谨信家小子,还年岁小。”

“又浑说了。”

夫妻俩玩笑过,便说起正经事,明日要去范府探望嫡姐,范三公子,唐柔说带了什么礼,她都备上了,问要不要添一些?

郑辉则说不用了,就这样,他一个人从六品的小官,送重了,以后年年如此,不必开这个头,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问柔娘是否和嫡姐关系好。

唐柔笑说:“在家中时还算和睦。我想着相公在京中当差,第一次上门拜访,还是拉近些关系好,以后多有走动。”

“那就再添一份。”郑辉道。

若是顾兆在,听了这话重点‘还算’二字,以及唐柔替郑辉操心前途,哪怕以前和嫡姐不对付,那为了郑辉前途也要多走动。但郑辉只听出来亲戚关系还行,以后多走动。

想想也是,柔娘在京中就范府嫡姐这么一位娘家亲人了。

于是礼又添了一根老山参。

第二日,夫妻带着莹娘坐骡车到了范府。范府离郑家不远,骡车约莫走了两刻就到了,不过府邸比郑家大许多,是个五进五出的。

范闵自调回京已经快两年了,跟那些小门户的小官不同,虽然地段是略远了些,可宅子大,装的也好,买的时候上万两了。

范家人口庞杂,不提范闵的几位姨娘妾室,以及庶出子女,只说嫡出是三子两女,两女都已外嫁。唐柔嫡姐嫁的就是嫡三子,范恩。

郑家三人是从偏门进的,郑辉留在前院由范恩接待,唐柔领着女儿进了后宅。

范恩比郑辉大三岁,读书不成,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的,整日在家游手好闲。早期,范家捐银子送儿子去国子监做监生,可范恩进去还没两个月和人大打出手,打破了人家脑袋,对方也是个监生,且爹的位置比他爹强。

范闵是亲自写信给人家赔礼道歉的。之后范家就断了这儿子上进的心思,只要不惹出祸事殃及家中就成。

到了谈婚论嫁年纪,自然不能往上找——高门贵女范家高攀不上,且不说范恩烂名声在外,高门大户动点关系就能查到不好蒙骗,只能往下找。

不然渠良知县的嫡女嫁给正五品嫡三子,这就是越级高攀了。

范恩没把这个连襟当回事,娶得是个庶出,听说家里以前还是经商卖药材的,现在在礼部当个小官,那礼部他知道,最是清闲没油水的地方了,升也不好升的。

见了面刚谈两句,就要出门,带着郑辉出去喝花酒,他知道有一户外门小院,专门是从扬州带来的瘦马,模样是寡淡几分,但胜在花样多,干净。

郑辉听的直皱眉,还没张口说什么,门外小厮急匆匆进了跪地上说:“三爷,老爷传话了,要您带着郑大人去一趟端正院。”

端正院是范闵的书房院子。

范恩家中最怕的就是他老子了,本来高高兴兴一听小厮传话内容,吓得踹了小厮一脚,那小厮滚了个跟头又爬回来,跪的好好地的。

“是不是你去告状了?”

“冤枉啊三爷,小的怎么敢。”

“老爷说什么你仔细交代。”范恩是连爹都不敢直叫。

小厮跪着原原本本学话:“老爷说:礼部的郑辉来了?让孽子带人过来一趟。”

那就不是找他的事,而是找这个郑辉。范恩听明白了,连小厮学舌口称他‘孽子’都不计较,甚至脸上高兴,对着郑辉说:“走吧,我爹要你过去。”

等这个倒霉催的受他爹考校,他正好能溜之大吉去快活快活。

郑辉蹙了眉,跟着范恩后头,想了一路,他虽说和范家有一层连襟关系,可范恩都没拿正眼看过他,这位未曾蒙面的范闵大人自然不会把他这位远亲姻亲当一回事了。

定不是因为柔娘关系,那就是旁的。

思来想去的,跟着范闵大人有关的,那只有兆弟的肥田法子了。